41
“亞父若腰疼的厲害,孤也不介意......幫你穿。”
冷白的膚色微紅,蕭繁拿起手邊沈沐的素色紗衣,前傾些身子就想扶沈沐起來,雙眸閃動,眼底倒映着滿滿的期許之色。
被人半拉半拽地撐起身子,沈沐忍着腰疼靠在榻上軟枕,實在不想從溫暖的被窩裏出來遭罪,只好反握住青年空閑的手腕,似是請求般的輕哼一聲,如貓爪兒在人心上輕輕一撓:
“今天別折騰我了,明日再去,嗯?”
蕭繁心底那點迫不及待的小心思恨不得盡數寫在臉上,只是沈沐今天确實乏了,況且他總覺得,下次再在明承宮留宿,便不會如以往那般輕易去留了。
總要容他收拾準備一下。
見青年抓着衣服的手不自覺收緊,沈沐微微一笑,直起身子朝蕭繁身前靠過去些,眼中盈盈笑意遮掩不住。
這幾日,他漸漸摸出蕭繁冷漠外表下害羞幼稚的一面,臉上沉穩冷靜的很,實則随意一撩撥都繃不住勁兒,強作掩飾的神态和肢體語言在沈沐看來,青澀中又帶了一絲可愛。
于是他存着壞心,略微偏過頭,不偏不倚在蕭繁發紅地耳垂上輕咬一口,“我們阿繁在害羞什麽——”
話音未落便是肩頭一沉,身子微微陷入柔軟床榻,蕭繁雙手撐在他身邊兩側,呼吸略急地俯視着沈沐;青年胸膛上下起伏着,耳垂還留有一排幾乎看不見的牙印。
手裏外衣不知被他弄得哪裏去了,空出來的兩只手扣着沈沐手腕,只聽蕭繁咬着牙,紅着臉惡狠狠地威脅道,
“沈子念,你若在撩撥我,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弄昏了,直接帶進宮去捆起來。”
蕭繁覆在手腕上的手微不可察地輕顫,沈沐忽地起了玩心,仰面沖着蕭繁歪了些頭,擡手輕輕拽了拽他發紅的耳垂,彎彎眼睛,“你想怎麽弄昏啊。”
俨然一副看五歲孩童的慈愛眼神。
然而下一秒他便再也笑不出來,青年桎梏着他的手順着發皺的衣服向下滑,最後在盈盈一握的腰間,發洩似的輕捏一下;過電般的刺痛迅速自腰間遍布全身,身子一顫手一滑,沈沐下意識地猛然拽住青年衣領,本能弓起些腰。
“蕭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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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不肯罷休,避開傷處,托着他的腰便要沈沐起來穿衣,咬肌緊繃,聲音又低又快,“......先穿衣服。”
蕭繁話裏帶着股狠勁兒,語氣又急躁,只是動作卻小心而笨拙,一件簡單的披衣,硬是讓兩人推搡着穿了半盞茶的時間才穿戴整齊。
經過長廊時下意識朝前院望去,瞧着門外那輛裝飾華貴的馬車,沈沐倒是隐隐預約品出些蕭繁別的小心思。
以往蕭繁雖不算縮手縮腳地過來,但總歸低調着,從未有過一次如今日這般,突然帶了點招搖的意思,恨不得讓旁人都知他來了攝政王府。
經過府門前倏地想起家中老人,落在馬車前臺階上的腳停住,沈沐轉身瞧了扶着他的蕭繁一眼,問道,“我要不要和阿婆說一聲今晚晚些回來?”
搖頭叫他先上馬車,待兩人穩穩坐好,蕭繁低聲吩咐靖谙叫馬車回宮,然後才偏過身子同沈沐平靜闡述道,說在他午間休息的時候,蕭繁已将老人送往皇宮最近的一處寺廟暫居了。
“阿婆怕麻煩我們,更不願留在皇宮,”掀起車簾一角,蕭繁面色平靜,“去萬寂寺也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消息太過突然,沈沐足足頓可好半刻才反應過來,擰着眉頭心中疑惑,難以理解蕭繁突然更變的抉擇,“可你原來不是還特意為了阿婆,準備在宮中建一座宅子麽,怎麽這麽突然又......”
“濟方丈是個一心向善的人,萬寂寺裏皇宮也很近,”青年替沈沐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孤将阿婆交給他也放心。”
沈沐聽得一頭霧水。
不多時兩人便回到明承宮內,沈沐瞧着殿內熟悉的陳列擺設,最終将視線落在側門邊擺放的一張躺椅上,椅子上還有疊好的一塊薄毯;不僅如此,屋內多出的一個木書架上,還擺着不少他很愛看的游記類書卷。
他走到躺椅旁拿起薄毯,摸了摸其中面料,擡眸笑着問蕭繁,“這些都是什麽時候準備的。”
“記不得了,”青年走過來将他環住,聲音低沉,“想着若有一日你會留下來,每次想到就叫人弄來放在殿裏。”
青年鼻尖在他脖子上輕輕嗅過,熱意自脖頸根處向上蔓延,沈沐覺得有些癢,便從蕭繁的懷抱裏退出來,将薄毯放在躺椅上,然後直起身子朝蕭繁行了個禮。
沉吟片刻,他還是将猶豫許久的問題問出口,“陛下,臣那封辭官的奏折,您.....決定的怎麽樣了。”
看着蕭繁懸空在半空中的手緩緩放下來,沈沐也不由得在心中嘆口氣;雖然談不上顧慮,但君臣與愛人總不能歸為一談,用愛人身份交流時,自然沒那麽多忌諱,但君臣之間,最基本的上下關系還是不逾越的好。
皇/權的核心便在“專/制”二字,而攝政王一職又注定會分散皇權,沈沐疲于應付朝堂上的勾心鬥角,不願将自己永遠推在風口浪尖,更不願因權力這件事讓兩人日後心生嫌隙,所以還不如索性做個閑散人,過上看看花草溜溜鳥的悠閑生活。
只是這樣看來,就像他是特意為了蕭繁委曲求全,不僅要拱手奉上一切,人還被困在蕭繁身邊一樣。
雖然本質上确實是這樣。
青年閃爍的雙眸倏地一黯,垂眸并未看沈沐眼睛,“其實你不必如此決絕,孤......”
話音戛然而止,沈沐瞧着青年暗淡下來的眼睛,知道他想起原身同他不算愉快的過往,便主動上前将人輕輕抱了抱,然後如釋重負将身子窩在躺椅裏,還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坐好。
他知道蕭繁這是準許了他辭官的請求。
“不要想太多,”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沈沐怕青年心中有愧,擡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我是真的不想再應付朝中雜七雜八的事——”
蕭繁轉過身,反複打量着他臉上的每個表情,聲音有些幹澀,“你知道這個決定,将意味着你要放棄曾經擁有的一切嗎?”
“知道啊,”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沈沐凝眉思量片刻,糾正道,“不過你有一句說的不對,我沒有放棄一切,我還有你啊。”
“你不會讓我後悔今天這個決定的,不是麽。”
四目相對兩人對視片刻,只見蕭繁一雙漆黑眸子越發幽深,然後突然俯下身,手從沈沐腿彎下穿過,毫不費力就将人直接打橫抱起來,仗着他腰疼掙紮不得,徑直将人放在床上,憋了半晌才開口一句:
“躺椅經不住折騰,還是床好。”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瞧着青年眼底急急的躁動,哪還有半分書中所寫暴/君的痕跡,沈沐實在忍不住靠着床框笑出了聲,在蕭繁有些羞惱的目光中,連聲抱歉。
原本還有些旖旎暧昧的氣氛瞬間無影無蹤,蕭繁緩緩直起身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雙唇緊繃,許久也只從牙縫中憋出一句,“沈子念,你能不能專心點!”
阿婆今日去萬寂寺是蕭繁親自送去的,怕老人不适應,還特意叫上阿青阿宇服侍;只是沈沐終歸放不下心,起身出了殿外去尋了靖谙,叫他捎了不少囑咐的話帶過去,再回去時便發現蕭繁正在桌案前批閱奏折,神情認真。
不便打擾,于是他轉身穿過長廊,七扭八歪地繞過大殿後,終于來到明承宮後院;上次他傍晚來到此地時,還沒來及的好好見過傳聞中明承宮滿院“千金難求”的稀有花卉,這次便是适合的機會。
“......”
看着眼前遍地是坑、豔麗花朵左一叢右一簇地橫空亂長、宛如搶匪卷席過的後院,沈沐在原地愣了好半晌,嘴角止不住的抽動幾下。
“這地還沒收拾完,所以來時孤便沒告訴你,”蕭繁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他擡手指了指院中僅存的幾簇“碩果”,面不改色地同沈沐彙報,
“待明日收拾完,你便能随心所欲的在這裏種地了。”
話音一頓,青年莫名自信一笑,總也墜着的嘴角微微上揚些,就連語調也一同揚起,聽着倒像是邀功似的語氣,“還有澆水的用具、割草除蟲的粉末、以及助長的糞肥,孤都一并叫人備好了。”
沈沐:“......”
他現在恨不得把“暴殄天物”這四個大字寫在蕭繁臉上。
“方才不還在殿內批折子麽,”面前慘景看的人眼角直跳,沈沐扭過身不再去瞧,見蕭繁手中拿着封奏折,有些好奇地問道,“怎麽還帶着折子出來了?”
兩人一同到一旁的涼亭上坐下,蕭繁将手中折子呈過去,示意叫沈沐看看。
這奏折上的內容終于不再是本朝內鬥的無聊之争,而是關于幾日後豫國派來探訪的使者。
還記得上次在禦書房、幾位大臣被蕭繁訓的啞口無言那日,說的便是齊豫兩國邊界處,總有不老實本分的豫國兵将主動滋事,屢次三番在齊國邊境強搶生奪。
蕭繁正準備派兵前去鎮壓,卻不料豫國國君竟然先一步将挑釁之人捉拿懲戒,還一改常态地向大齊示好,不僅派使者先來大齊拜訪求和,奏折中甚至還出現他要不帶一兵一卒、親自來大齊游玩一段時日的荒謬言論。
“齊、豫關系向來不容樂觀,此次對方無故示好定有所圖,”仔細回憶原書情節,沈沐擰眉飛速思索,“還是要謹慎些為好——”
“孤說的不是這個。”
蕭繁突然出聲打斷,指節如竹的手指在奏折末尾處、倒數第三行中間的“王後”二字,看了沈沐一眼,鄭重道,“孤從中獲得了啓發。”
然後沈沐便見着蕭繁的臉上出現無比認真的神色,一字一句道,“孤要舉行封後大典。”
“孤要大齊也有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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