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修文）

“我是來道歉的。”高斯開門見山。

黎軒看見他手裏捧的花，背脊滑過一絲寒意，歐文也愣了愣神。哥舒亞一眼就明白了黎軒的嫌棄和不爽，主動接過那束花，轉手交給江離。

江離捧着九十九朵香槟玫瑰，掃了一眼房間，便去窗臺上插花。

“是我該謝謝科維爾先生的好意才對。”沒穿軍服，大家也都不稱呼軍銜。

“不過，聯邦派系紛争太多，如今我只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人物，不敢與任何一個財團走得太近，這一點，還請你能諒解。”

黎軒的意圖很簡單，科維爾看上的無非是他的身份，帝國第一機甲戰士，還是軍部特別培養的未來将領。這身份，無論是哪個財團都想要拉攏，無論以什麽方式。但，他最痛恨的是用感情綁定他人。就跟高斯當初利用江離的感情一樣……

所以黎軒拒絕得幹脆，首先表明自己現在并無任何背景，拉攏也不會帶來實質好處。第二，他也不願意跟任何派系有過多接觸。

黎軒的态度盡管很溫和，但高斯卻分明感覺到了他的抵觸。他的臉上笑容依然未變，“能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嗎？”

歐文和哥舒亞一起看向黎軒，黎軒點了點頭。

待二樓只剩得他們兩人時，高斯的笑容也掩了下來。

“看在五年前一起上過戰場的份上，我也不跟你逗圈子。”高斯單刀直入，這正合了黎軒的意，他并不想跟人虛以委蛇。

“科維爾財團并不是我在做主。某些時候做做樣子是必須的。我想，你也不願意在這裏的時候被人給盯上。”

高斯沒有威脅的意思，他說的都是事實。麥迪給他訊號無非就是他在科維爾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他沒有任何私自行動的權力。無論以前是真的對黎軒念念不忘也好，還是現在因為江離無法再接受任何人也罷。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這一條路！

同樣，黎軒也沒得選擇，科維爾財團要抹殺他一個帝國排名第一機甲戰士其實并不難，而且絕對能夠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麥迪信奉的是，不能為我所用，便抹殺之。

黎軒虛了虛眼，黑曜石盯着那雙金眸，他既然敢來，就不怕別人使壞招。但，現在他要确定一件事，江離的死到底跟高斯有沒有關系。

“科維爾內部的紛争我沒興趣，也不想幹涉。你應該能猜到我此次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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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斯心頭一驚，果然，這個男人是為了江離……

“五年前，我就來過蓋亞星球，不過很可惜，我沒能找到他，而我的身份又太敏感，不能長呆。再後來，我查到他消息時，他已經是你的機甲師。”而且還是一個跟高斯傳出緋聞的機甲師……

黎軒直直地看着高斯，銳利的眼神像是要将高斯的靈魂剖開。高斯在那一剎那有種被人入侵地盤的感覺，黎軒的目光并不是單純地視江離為機甲師，而是帶着某種不該有的情緒。他第一次知道，那個死心塌地愛着自己的江離也會有這樣強悍的一個對手觊觎。

在高斯曾經的價值觀裏，江離跟他是不對等的，即便江離喜歡他，那于他而言也只是單純的喜歡，他理所當然地享有對方給予自己的關愛，卻并不覺得需要為此負責。換句話說，江離的愛太過廉價，廉價得不需要他去珍惜，最終導致他永久的遺憾。

而此刻，黎軒的話仿佛在瞬間便将江離的價值提升了。原來江離并不是非他不可，原來離開他會有更好的選擇，會有真正會珍惜他的人。

本來就後悔得不得了的高斯，再一次見識到自己的愚蠢，壓抑了數日的火勢再次被點燃。

“五年前，你就喜歡上他了？”

如果知道，他對黎軒的幻想，便可以早點破滅，他也許會更加珍惜江離也說不一定。即便不是這樣，他應該也不會再因為黎軒跟江離鬧翻，從而将他送上絕路……當然，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忽略了自己的獨占欲，即便黎軒喜歡的是江離，他依然會固執己見，直到真正得到或者失去才會醒悟。

黎軒一直壓在心底的秘密和創傷就被這個男人一下子揭開，原本對這個人的不滿和怨恨也噌噌地燒了起來。他站起身，像頭狂怒的獅子，一把揪住高斯的衣領，揮起一拳揍了過去。

“五年前，我以為你是一個英雄，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龌蹉的一個小人！”這話已經充分顯示他的理智沒了。

高斯被揍得嘴角一歪，一手接住黎軒的拳頭，另一只手毫不客氣地還擊過去。

“你喜歡他，為什麽不告訴我！”如果我知道，這一切就不會發生！顯然高斯也沒多少理智可言。

黎軒捂着臉愣了一下，這種他完全聽不懂的指責是要鬧哪樣？但那個害死江離的人，他怎麽可能手下留情。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一拳我一腳，全往對方身上招呼。茶幾被擊碎，沙發被掀翻。

黎軒就像一頭狂暴的獅子，要将高斯撕成碎片。從得到江離死訊那一刻，他就想這樣幹了，如今猛獸出籠，心中竟帶上了一種嗜血的快意。

高斯也不甘示弱，瘋狂反撲，将這些日子的壓抑情緒沖着黎軒用拳頭全部宣洩出來。誰能想到過原本應該在對戰場上以君子之禮相對的對手，此刻卻毫無章法的在跟人拼命。

但即便是拼命，兩人的态度也有着本質的差別，高斯是發洩，而黎軒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這個結果不需要多長時間高斯便已明白。他陡然覺得黎軒一定是知道了什麽，他與江離的死。高斯忽視了帝國的情報系統。這個人眼中冒出的紅光，分明就是要報仇。原來那個在人前對他彬彬有禮的人，竟然壓抑着對他蝕骨般的仇恨。

高斯的心顫抖了一下。他從未被人這樣恨過。他想起了江離死前的通話，江離也并沒有表現出多少恨意，但他突然感覺到，他隐忍下面潛藏着的徹底的黑暗、絕望與痛苦。

高斯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一般。黎軒的拳頭卻依然毫不留情地砸過來。高斯想，或許他就這樣死了才能贖清身上的罪孽。可是，他現在不能死！

“江離不是我殺的！”

黎軒的拳頭停滞在高斯面門不到一寸的距離。狂暴的獅子血紅的眼死死盯住他。

“江離也是我最重要的人！”高斯無力地嘶吼。可當這話說出口時，原本想聽的人已經再也聽不到了。

高斯心口抽搐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他是聯邦排名第一的機甲戰士那又怎樣，在科維爾整個財團的力量面前，他弱得不堪一擊。

“是我的父親的命令！”

“嘭！”黎軒的拳頭還是砸了下來，高斯一把接住，狠狠盯着他，“黎軒，你算你現在殺了我也沒用，你對付得了科維爾？還是說你打算讓聯邦和帝國打起來？”

黎軒的呼吸明顯一滞。

“我想，你解除軍部職務應該是不想将這件事升級到星球大戰吧。”

黎軒很清楚，他若殺了高斯，必然會被科維爾抹殺，以帝國對他的重視，即便沒有軍部職務，即便軍部能放棄追究，早就是帝國全民偶像的他死在這裏，必定掀起一場血腥的動蕩。這是他一直隐忍高斯，隐忍科維爾的原因。

“給我時間！”高斯鄭重說道，“我一定給江離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黎軒終于松開了高斯，卻什麽話也沒說。

高斯整了整衣服，出門前，他又轉過頭來，看着一片狼藉中站着的魁梧挺拔的男人，如果江離當初跟的是黎軒，說不定他會幸福吧。

“那個江小離，只是名字像而已，不要以這種方式玷污江離。”

黎軒心頭驀地一跳，他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名字才會選中一個C等級基因的人。但他并沒有因為這個名字而喜歡上江小離，至少在最初那兩個多月是這樣，可現在，他卻發現，這個江小離竟跟江離越來越像。口味也好，對機甲的見解也罷，他莫名地覺得，這個人待在他身邊會彌補他的缺憾。

這是一種直覺的本能反應。

“高斯，請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其他事情還輪不到你來過問！

高斯皺了皺眉頭，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