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二天，江離發現在自己床上醒來時，心理無比欣慰。可當他在餐桌上看到黎軒時，感覺就有些不妙了。

黎軒的臉上看不出來有多大的情緒，但他的氣場卻比臉上更實誠地反映着他的喜怒哀樂。

“沒睡好？”

黎軒頭也沒擡，自顧吃完之後，淡淡地說了一句，“今天早點下班。”

說罷，各自開着車去上班上學。

江離一直在心裏腹诽，他是很忙的，說早點下班就能早點下班嗎？可到四點半的時候，他還是依約早退了。

剛下到地下車庫，就接到黎軒的電話，這厮已經過來接他了。

江離看了看那輛老爺車，依依不舍地跑出去，果然黎軒已經到了大門口。

江離坐進車，“去哪裏？”

黎軒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黎軒目标明确地将車開到一座大樓。這座大樓連招牌都沒挂，但安保系統卻很全。一個大堂，不但有三道關卡還有機器人巡邏隊。

江離被這陣勢吓到了，視線不自覺地往黎軒身上瞅。

黎軒感覺到小家夥靠過來的身體，十分順手地扶住了江離的腰。

江離感覺到那手心的溫度，心跟着便安穩下來。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這個男人連個安慰的眼神都沒給他，只是這樣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讓他亂跳的心如此穩穩實實。

不到一分鐘，就有一個三十來歲的人走過來，沖他們行了一禮，并帶領他們上樓。

“實驗室現在一團糟，蘇洛正在指揮人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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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跟黎軒似乎并不陌生。江離有些好奇，難道那個蘇洛就是黎軒的心上人？

當見到蘇洛時，江離愈發肯定自己的推測。

那個在實驗室裏穿着白襯衫，深灰色馬甲，身材挺拔颀長的人就是黎軒要找的蘇洛。

蘇洛有一頭黑色的幹淨利落的短發，一雙銀灰色的眼睛，因為眼角上挑，看人時，即便沒有任何情緒，也帶着一絲惑人的味道。

你不能說他長得多漂亮，但的确很誘人。

蘇洛似乎是感覺到門口的氣壓，适時地轉頭看了兩人一眼，淡淡地說：“來了。”

這話就當是問好了。

江離隐約覺得他口氣似乎有些不滿。能跟黎軒用這種口氣說話的人可不多，除了延澈還真沒見其他人有這膽量。

而黎軒掃了一眼雜亂的實驗室，也微微露出不滿，“這麽亂？”

蘇洛不滿地挑眉，“如果你願意再等個十天，這裏一定幹淨漂亮！”哪個混蛋昨天打電話說立刻就要用實驗室的？你以為一個實驗室是這麽好安排的嗎？

黎軒皺了皺眉，看着機器人和員工都沒閑着，袖子一挽也搭了把手。

蘇洛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一點。這才轉頭看向杵在門口的江離，“你就是江小離？”

江離點頭，“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蘇洛臉色又微微變了色，“你只要別把我的機甲弄壞了就行了！”

媽的，那個混蛋不肯将自己的機甲給這小東西折騰，于是就折騰我的實驗室。天知道他剛落在蓋亞星球不久。大氣壓還沒适應過來呢，就被折騰成這樣。

他一定是上輩子欠了這兩個混蛋的。

江離有些發懵，他隐隐猜到一點什麽，神經壓不住地興奮起來，眼珠子也忍不住發亮。

蘇洛一看，胸口憋了一口血。這小東西明明看着像只小貓，可這眼神卻像只貪得無厭的野狼。

“過來，我給你講解一下機甲的安裝步驟！”蘇洛口氣很不好，他這可都是從帝國帶來的機甲，被這家夥毀了可就難辦了。看江離壓住熱情的腳步，大方得體地走過來，蘇洛看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你見過機甲怎麽安裝的嗎？”

媽的，十九歲，乖乖當學徒工不好嗎，非得來裝什麽機甲！而且還是c等級基因，這些零件能記住嗎？分得清哪個零件裝哪裏嗎？

蘇洛覺得自己真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将這兩個混蛋直接丢窗戶外面去。

江離乖乖地聽着，盡管這些東西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依然聽得很認真。黎軒則聽着蘇洛那又是嫌棄又是不滿的口氣皺了皺眉頭。

雖然他很想上前讓這家夥老實點，可想到這次的确是自己為難了他，所以他默默地忍了。幸好，江離對此似乎還很開心，光是看看那張認真專注又充滿激情的臉，黎軒心裏就甜滋滋的。

盡管蘇洛有些不耐煩，但對于機甲的講解卻絲毫也沒有馬虎，講完了機甲的結構，他停頓下來，挑眉看着面前的小家夥，“聽明白了嗎？”

c等級基因什麽，記憶力靠譜嗎？上次他去一家餐廳，點餐的時候，那位c等級基因的服務員甚至給他報錯了菜單，多簡單的事情呀，也能出錯！

江離含蓄地笑了笑，“其實我會一點。”既然要動人家的機甲不拿點實力出來怎麽行。

蘇洛眯了眯眼，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對江離的評價是不對的，這哪裏是貓，分明是只小狐貍。

“要不，把你會的都想展示給我看！”小混蛋竟然敢在他面前說“會”，知道什麽是天才嗎？他雖然年紀不大，可好歹也算是帝國的機甲師天才。不到三十歲已經是高級機甲師了，你一個機甲師執照都沒有的家夥竟然敢在我面前說會！哪怕是一點，那也是要水平的！

江離想了一下，看這個實驗室亂成這樣，那陳列的展品應該都還沒弄出來。四級及以下的機甲都是工廠批量生産。五級開始有定制。

“你給我最低等級的機甲零件試試。”

江離比蘇洛低了近十厘米，他這樣看着蘇洛，便不得不仰望，這種姿态往往會讓人的氣場處于弱勢，但蘇洛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弱，反而有一種看似柔和的張力不知不覺地侵占過來。

“好。”最後蘇洛同意了。叫來助手準備好工具，安裝機甲的實驗室并沒有弄好，于是蘇洛便将人帶到一個預備實驗室。

一臺五級機甲的部件堆成了一座小山，江離站在升降臺上，将所有部件掃視了一遍，雖然機甲外形可能會不一樣，部件形狀也會有差異，但是系統功能卻是統一的。一邊助手已經遞過來安裝圖紙，江離接過圖紙道謝。

另一邊，蘇洛還是很不放心地将安裝細節投注到一面牆上，同時問道：“這臺機器手臂你會操作嗎？”

這種大型機甲，有些時候一片完整的部件都能壓死人，自然不可能用人的手來完成。一般用機械手臂或者操作簡單的a型機甲來完成，但是若操作不當，很可能将部件損毀甚至讓機甲報銷。

一臺g型五級機甲，好歹也要五六百萬呢，蘇洛已經決定将這筆賬記在黎軒的名下。

江離聽了詢問沖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便開始安裝。這些部件都是已經組裝好了的，江離發揮的餘地并不大，當然，他也明白蘇洛的顧慮。

或許是緊張也或許是激動，江離剛啓動機械手臂就卡住了。他立刻停下來，讓自己的心跳恢複正常點。

蘇洛看得瞳孔一縮。方才這個混蛋還一臉自信，結果馬上就出醜了。蘇洛站在高臺之上，真是抓心撓肝地癢呀。若是小混蛋将他的機甲裝廢了，他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但，接下來加工得異常順利，反而讓蘇洛有些傻眼。

江離操作機械手的手法很熟練，操控臺上，以駕駛控制艙為中心，先是軀幹腦袋，再是四肢，內部主體感應“骨架”安全完畢之後接着是包覆和外殼以及武器配置，他的安裝十分流暢幾乎都沒有停留，就好像某位藝術大師一氣呵成的完美作品。

即便是兩百來片大型部件的機甲，熟練的中級機甲師，也需要半天甚至一天才能安裝完畢，而江離只用了兩個來小時。步驟完美得無懈可擊。

“你，真學過？”蘇洛發現自己的喉嚨有點幹。這哪裏只是“會一點”，尼瑪，你就差一張執照而已吧！

江離笑眯眯地從控制臺上下來，“學過一點。”

蘇洛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但良好的修養讓他很快恢複了鎮定。好吧，他決定重新審視這個小家夥。

剛裝好的機甲已經有機器人推進檢測室，測試部件是否安裝到位，等級是否合格，系統是否暢通。如果不合格，做得太順利也是白搭。

連續工作這麽長時間，江離不但沒覺得累，反而徹底被吊起了胃口，此刻他雙眼放光地看着蘇洛，“下次能讓我從基礎零件開始裝嗎？”

這才是機甲師該幹的活兒。這種裝機甲部件的事情，其實機器人就可以代勞。機甲師只需要程序控制，最後的檢修和故障排除。

蘇洛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髒有點不堪重負。他看了江離很久，才輸出一口氣，僵硬地說道：“好。”

得到應允的江離依然笑得含蓄，甚至沖蘇洛欠了欠身，表示感謝，剛擡頭，便見不遠處站着的黎軒。

此刻黎軒臉上挂着驚豔，但更多的是得意。他甚至有些嘲諷地看着蘇洛，雖然沒有說話，但那眼神中的意思卻分外明白，“看吧，我看中的人怎麽可能差！瞧你那小家子的樣兒！”

蘇洛被刺激得愈發郁悶。但看江小離的眼神也不知不覺地溫和起來，他挑挑眉頭，依然帶着有些嫌棄的口吻說道：“明天實驗室應該就能弄好，基礎部件就可以加工了。”

言下之意，明天，你就能如願以償。

江離默默地興奮着，臉上依然是得體笑容，“謝謝你，蘇洛。”

被刻意壓得很平靜的聲音幽幽地顫抖了一下，聽得蘇洛耳根子就一抽，媽的，高興就高興，這裝逼樣兒跟誰學的！

“你若是弄壞一個零件可都是要原價賠償的！”蘇洛毫不客氣地擺明立場。當然這話是跟黎軒說的。

黎軒顯然有恃無恐，能用錢解決的自然是最簡單的事情。蘇洛微妙的情緒轉換，聽在他耳裏十分受用。

黎軒上前，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江離肩頭，将人一勾，“該回家了。我餓了。”

江離這才意識到，他們晚飯都還沒吃。

咦，這就走了？我也沒吃飯好吧！蘇洛目送兩人出門，一邊吩咐助手準備檢修機甲——每臺機甲在組裝完成後都會進行更長時間的檢修，之後才能順利送到客戶手中，一邊他也在觀察檢測臺。

此刻，機甲的整體數據已經開始輸出：結構精密度百分之九十三，零件契合度百分之九十，系統暢通度百分之九十二……總體評定：五級優……

足有三分鐘蘇洛沒有回過神來。

因為機甲部件太大，結構精密度一直比較坑爹，通常水平能到百分之八十就算合格，百分之九十就算優等，而江離直接達到百分之九十三。

零件契合度這是基礎零件的鑄造和安裝時就決定的，一般都能達到百分之九十。而系統的暢通度是決定整個機甲操作的關鍵，這需要對機甲的操控原理極為熟悉，同時在正确的點上對接上正确的部位。即便是高級機甲師有些時候也會出錯。通常達到預設值的百分之九十就算合格，基本沒有檢修的必要。而如今……

看着那組數據，蘇洛有點呆。能一次性将機甲部件組裝到位數據還這麽好看的，這可是高級機甲師的水準。

他的助手們也張大嘴瞪大眼，好半晌一個助手才木讷地問道：“我們，還有必要檢修嗎？”

蘇洛也回過神來。先前的郁悶一掃而空，反而透出了一絲興奮。

“江小離的事情不要洩露出去！”蘇洛随即對助手們警告道。

助手瞬間明白，這是老大準備挖牆角的先兆呀。

半個小時後，黎軒的懸浮車已經飙回了家。他剛停好車，就接到蘇洛的電話。蘇洛很不客氣地說道：“那個江小離我要了！”

黎軒皺了皺眉頭，“現在不行。不能拉他下水。”

蘇洛一愣神，這才醒悟過來自己來聯邦是幹嘛的。

“好。不過你得給我留着。我不管現在他在誰的手下做事。”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小家夥是準備要參加一個公司內部的比賽。

黎軒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那也得看他願意不願意。”

卧槽！

那邊的蘇洛差點沒把通訊儀給砸了。

而此刻，江離正看着一桌子的美味直流口水，“瑞達，你的手藝還是這麽贊！”

瑞達靜靜地站在江離身旁，雖然沒有笑，但電磁波卻顯示着他很高興。

“你喜歡？”

“太喜歡了！”回家就有可口飯菜吃這種事情，誰不喜歡。

可黎軒一進來就黑了臉。因為他看見小家夥很不檢點地一手挂住了機器人的脖子。

江離也看見了黎軒的臉色，心頭微微暗了一下，黎軒說過，他不吃機器人燒的飯菜。可如果這樣堂而皇之地拒絕瑞達的好意，瑞達也會傷心的。

“那個，若是沒有你喜歡的，我再去做？”江離試探性地問。瑞達做的都是他喜歡的，的确跟黎軒的營養餐有些出入。

黎軒看了一眼江離已經收回的手，在心頭冷哼了一聲，“不用。”

小家夥今天也挺累的，就算任性，他也能把握好這個度。而且，以後江離也會去蘇洛那邊的實驗室加班，沒飯吃都是常事，他得先學會适應。

“不過，呆會我想跟瑞達好好探讨一下飲食方案。”黎軒認真地看着江離。既然要留瑞達下來，那麽他有必要重新設定一下程序，務必确保瑞達不會破壞他們的二人世界。

這一點江離沒有反對。因為他以為黎軒真的只是探讨一下飲食。

黎軒也認為以自己s等級基因要對付一個機器人應該很容易。結果，他設定一條程序，這個混蛋就跟他提一個理由。

對于做家務什麽的，瑞達沒有意見。對于隐私保密什麽的，瑞達也能遵守。可是為毛不能讓他碰江離。什麽叫做江離在黎軒的房間內他就不要出現？那個江離睡覺的時候他要保持在十米之外。這個人類的程序好複雜。

瑞達覺得自己的運行有點混亂。

黎軒一邊忍受着瑞達那機械的電子音不斷的質問，一邊面不改色地将所有程序設定好。最後還得意地沖瑞達笑得毛骨悚然。

瑞達最終确定黎軒并不喜歡自己，尤其不喜歡他跟江離在一起，但這并不妨礙瑞達關注江離。

而黎軒當再次抱起睡在地毯上的江離時，眼睛挑釁地看向門口站着不敢進來的瑞達，不無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