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之五

蘇陽可以理解亡靈法師遭人厭惡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兩百多年前的亡靈災害，在那之前亡靈法師們也總是遭到迫害與追殺，他們存在本身就叫這個世界的人難以接受。

亡靈法師與死亡為伍，他們最常見的法術便是操控屍體，将原本的死人變成“還魂者”——對于極端敬畏死者的人來說，他們就是“惡”的根源。

同時暗元素極具污染力，凡被暗元素入侵身體的人，得不到及時的淨化救治，便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日漸腐爛，最後失去理智，成為叫人殺之後快的亡靈生物。亡靈生物給活人制造的傷口，又或者它們的體`液，還會進行二次傳染。如果身體內侵入的暗元素夠多，這個過程會很快，快到根本沒有機會挽回。

蘇陽開始編寫暗系魔法的課程時便注意到了，暗系法師最強的魔法，果然還是操縱亡靈，并且死者生前越強越好。能獲得強者的屍體，可以讓亡靈法師進階增快，然而這種法術太過危險，她并不打算挑戰這個世界所有人的神經，人……或者說智慧種族的屍體，只好被她挪出選擇之外了。

她苦思冥想一年多，終于給所有暗系法師們找到了一條新的道路，這條路修行起來可能沒辦法像“正規”亡靈法師那般輕松速成，但起碼不會太過遭人厭惡。

開始給暗系魔法學徒們上課後，蘇陽也不只一次強調過，動用智慧種族的屍體會引來怎樣的後果。目前看來她的學生們還沒有那麽瘋狂的家夥，只是不知道往後他們成長起來，會否為了自己的魔法進益，而去挑戰世界。

反正她已經不客氣地警告過了，若他們犯下不可原諒的罪行，到時候別怪她清理門戶——哪怕蘇陽本人并不敬畏死者。

總之立場表明完，其他該幹嘛還是幹嘛。蘇陽将自己手下的這部分人，與那些被人厭惡的亡靈法師劃分開标準，稱之為暗系法師，似乎與其他法師的差別，僅在于使用的元素不同。

外界的人如何想姑且不說，至少摩杜納人接受良好。

今天，她終于要開始教真正的“實踐課程”了。

蘇陽從自己的儲物戒指中取出了幾個箱子，裏面分別裝了一些動物的屍體，體積最大的是一匹馬。

這些屍體保存在儲物空間中，拿出來的時候還算新鮮，參與此次課程的七個學生們看着動物屍體尚且鎮定。不過接下來見到的場面，卻着實讓他們驚訝。

也不見蘇陽做了什麽，她只是輕輕一拍，那些死屍便逐漸動了起來，可能因為死後僵直的緣故，它們的行動不是很靈活，但确确實實可以在這個大教室內走動。

“茵、茵蒂克絲大人……您難道是亡靈啊不，暗系法師嗎？”一個年紀比較大的男孩鼓起勇氣問道。

要知道蘇陽雖然教歸教，之前的理論課程可沒有施展任何暗系法術，有時候需要展示，她會叫學校內任職的暗系法師們幫忙。

“錯，我是全系法師。”蘇陽連續輕點着講臺上開始活動的亡靈貓，那只亡靈貓從第一開始的僵硬，慢慢變得靈活起來，若不是渾身冒着死氣，行動間完全看不出這是只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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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陽拍了拍手，喚回愣怔的學生們的注意力，“現在可不是為了我的系別驚訝的時候。”

“衆所周知，亡靈法師的克星是光系法師，但今天，我要讓你們開始學的，可不是等待被克制的亡靈魔法，而是能克制亡靈魔法的暗系法術。當然，你們最開始需要做的，是了解亡靈魔法究竟是個什麽，它該如何運轉。這很重要，事關你們将來能否好好在這個世上活下去，又或者成為人人喊殺的過街老鼠。”

“敏盧。”她點名了一個學生，問：“你來說說我之前的理論課中，提到的暗元素基本應用。”

被點名的男孩急促地站了起來，有些結巴地回道：“暗、暗元素最簡單最基礎的應用，便是侵蝕，可以污染這世上所有活物，只要能給目标制造出‘創口’，便可侵入目标體內。其後的亡靈化和操控便是由此開始延伸。”

“沒錯。”蘇陽點點頭，讓緊張的敏盧坐下，“大抵暗系法術的施行，都從侵蝕開始，若沒有成功的侵蝕，便不可能有後續施展。”

“提绮絲，你來說說講臺上的這只貓，與教室內的其他亡靈生物有何區別？”

被蘇陽點名的女孩和她差不多大，站起來的時候也很局促，她搓着衣角，猶豫道：“這只貓……體內的暗元素量比其他亡靈生物多？暗元素徹底改變了死貓的體質，讓它的身體不再僵硬。”

蘇陽點點頭，這些都是很基礎的東西，如果他們回答不上來，她可就要頭大了，索性學生們理論課上得還算認真。

“量變使得質變，尤其是元素這種東西，當量超過一定度後，将會産生極大的性質變化。比如說水元素，量少的時候它凝聚起來，就只是普通的水，需要極大量凝聚後，它才能有一定的穿透力和殺傷力。然而因為水本身的性質，使得它比其他元素更加需要量的凝聚，因此不少能力不足的水系法師，攻擊力也不足，難以成為戰力。”

“暗元素亦是如此，沒有可侵蝕的目标，暗元素本身無法像火元素土元素等那般，凝結出實體來進行攻擊——雖然火也算不上是實體。唔，該說具現化體吧。”

實際上有足夠的量，暗元素可以具現化，哪怕沒有死屍操控，又或者活物侵蝕，蘇陽也能做到憑空凝聚出亡靈——這些亡靈是真正的靈體，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物的靈魂，還是僅暗元素集合體，看上去和某些恐怖電影裏出現的、渾身漆黑的怨靈差不多，又很像單純的立體陰影，它們雖然無法給予生物□□的侵蝕與傷害，卻能侵蝕生物的精神。

蘇陽暗地裏拿即将處以死刑的死囚試驗過。

不過這世上能做到這點的人，據她所知是沒有的，給平娜施展這一招的時候，平娜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吓，哪怕是邪教組織裏最強的亡靈法師，也不可能憑空制造亡靈，所以暫且先不提，等往後到進階課程了再講。

“在座的各位都是通過了冥想的試煉，或多或少能驅使暗元素的人，我們這周的課題，便是暗元素的基礎侵蝕與操控。請各位來我這裏領取一具屍體，嘗試着讓它活動起來。”

剛才被蘇陽“複蘇”起來的亡靈生物都很溫順，她一一為它們補充暗元素改造身體，很快它們便靈活起來，不像死屍。當然，僅僅是“改造”可不夠，還需要用精神力來操控它們。并非是如提線木偶般的操控，有點像是召喚師與召喚獸之間的契約締結，讓可以自由活動的亡靈生物聽從自己的指揮，但亡靈契約比普通的召喚契約有更強的制約力。

學徒們剛開始學習運用暗系法術是相當危險的事，比其他任何系別都要危險，若發生意外事故，一個沒控制好，造成的危害範圍也很大，必須有導師從旁看顧。

蘇陽選的教室地點就很偏僻，這七個學生開始實踐課後，也不再與其他同學一起住，而是被帶到了這一處獨立開辟的學生寮裏來，與暗系的導師們一起住。同時，這片地方被蘇陽的結界籠罩，保證了不會有任何亡靈生物跑出教學樓。

七個學生過來領屍體的表情難以言喻，他們的這種課程太過特殊，讓他們心情很微妙。

一個女孩選了體積最小的麥鼠，她根本不敢直接碰觸屍體，顫顫巍巍地捧着盒子走回自己的座位。提绮絲作為唯二的女學生之一，似乎很喜歡蘇陽“複蘇”的那只黑貓，所以也選了一只貓屍。

男孩子們比較喜歡體型大一些的動物，可惜現有體型最大的馬，已經被蘇陽轉變成亡靈馬了，剩下再大的也不會超過中型犬那麽大。

接下來就是開始實踐，法師是魔法師和元素召喚師的總稱，這些學徒們有些是魔法科的，有些是元素召喚科的，施展起法術來并不相同。他們早先拿到了各自的教科書，便已經開始背咒文了，今天第一次正式使用。

現在的魔法師修煉魔法，主要途徑是冥想，然後提煉自身的魔力；元素召喚師雖然也會冥想，但他們更多時候是與自己圈養的元素精靈溝通，有些人集中過頭，會不小心把腦子想的話說出來，所以時常有人看到元素召喚師對着空氣自言自語的奇妙景象。

這些學生們尚且不能如蘇陽這般熟練運行暗元素，他們需要輔以吟唱驅使自身魔力，或者元素精靈的魔力。魔法科的學徒還好說，一次不成功，就繼續吟唱咒文；元素召喚科的學徒眼見自己的失敗，就開始對着元素精靈說話。

貌似很多元素召喚師都覺得和元素精靈說話，是一種溝通感情的方式？

蘇陽看着對空氣又哄又勸的學生們，陷入了沉思。她自己是不曾用語言和元素精靈交流的，只用精神力來溝通。當初編寫教程，貌似也沒寫過要和元素精靈說話什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