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之九

李德斯在德洛特王國被困一年有餘，能在那種亂象中回來，自然是消息靈通的。當初他們商會的人遭遇德洛特的叛軍襲擊，物資基本被搶完，人也死了很多，活着的四處逃散找不着蹤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借着蘇陽給他的魔法道具，李德斯這胖胖的身軀才能茍住性命（他根本跑不快）。好在他大部分金錢都是放在空間戒指中，靠那筆錢周轉，在德洛特存活一年多，還聯系上了準備逃離德洛特王國的王太孫一行人。

空間戒指不是蘇陽制作的，而是李德斯自己在其他地方拍賣到的“普通道具”，沒那麽逆天的大內存，不過也夠放不少財物什麽的。讓他在叛軍襲擊中保住性命的道具，倒是蘇陽親手制作的，不算成品，當初蘇陽知道他要去德洛特做生意，念着他給自己探查消息一事，就随手送了件半成品，效果相當于一次性的迷彩裝置，可以讓持有者與身周環境融為一體，效果大約兩三個小時，但不能移動，動了就失效了。

現在蘇陽已經開發出更好的迷彩裝置，作為軍備品，目前只有摩杜納和帝都軍隊裝備上，也不可能再随手送人。這點先不詳提。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商人生存能力賊強，只要有資金在手，哪裏都能做起生意來。李德斯雖然貨沒了，錢卻還在，就着那筆錢在德洛特倒買倒賣，竟和那邊的地下勢力搭上了關系，甚至讨了個小頭目的妹妹當老婆……當然，李德斯本人的能力也不可小觑。

本來他們巴比倫商會，就是想趁着德洛特內亂，去大賺一筆的，雖說那會兒糧草鐵器之類的戰略物資，帝國邊境已經禁止通行了，起碼還有不少其他消耗品能賣，內亂正是漲價的好時機呢。

就算蘇陽沒有委托李德斯去探查消息，李德斯自己也要去賺錢的，他在蘇陽面前說得好像自己全是為了她才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就是想和大佬攀攀交情。顯然蘇陽也願意承這份情（接了鍋）。

李德斯在帝國內的妻子早年就去世了，算不上重婚，但畢竟是娶了個他國女子，身份還不那麽幹淨，他本想隐瞞下來的，然而蘇陽沉默不語聽他說的時候，總讓他覺得自己已經被完全看透，面對着偉大的魔法師大人，他不敢撒謊隐瞞，巨細無遺地交代了自己所有的情況。

說着，還不時偷瞄蘇陽，怕引起她的反感，着重說了自己為取信地下勢力的無奈。

蘇陽麽……其實對李德斯的事不感興趣，不過對方絮絮叨叨地說起來了，她便也聽着。李德斯說完自己的經歷，這才開始說德洛特王國的內亂詳情。

“您還記得德洛特王國的內亂，始于馬斯洛魯和巴羅西這兩個家族對吧。當時在下和您說，羅伊家族的領地被他們吞并，羅伊少主帶着幾千人投靠了萊安二世，而那位王太子殿下大概是想登基前立威，帶着大軍和羅伊家的人去平叛了。”

到這裏，蘇陽都知道，以前李德斯就說過。她還知道昆特魯家族也反叛了，攻占王都，不過她被召喚過去後，解決掉了昆特魯家族的士兵。

李德斯見蘇陽點頭，便繼續道：“嗨呀，讓人沒想到的是，萊安二世去平叛沒多久，就被羅伊家的少主捅刀子，聽說是當場死亡吧。”

“啊？”蘇陽挑眉，這萊安二世活着的時候，就沒啥英明神武的好名聲，沒想到死得也這麽窩囊。

“具體原因，在下不是很清楚，有傳言說是馬斯洛魯和巴羅西的人，以羅伊家的直系為要挾，逼迫羅伊少主做的，也有傳言是說羅伊少主無法接受萊安二世平叛的策略，起了沖突，争執間一時失手殺了那王太子。”

“總之，王太子一死，他帶去平叛的軍隊淪陷也就是時間問題，不出四五天就被打散了，那之後反叛的貴族更是像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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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蘇陽打斷了李德斯的敘述，問：“王太子死亡的事情，沒有被隐瞞起來嗎？他一死，叛軍就知道了？”王太子的軍隊裏肯定有其他将軍，為了穩住軍心，王太子的死難道不是該能瞞多久瞞多久嗎？

李德斯想了想，不太确定道：“應該是的吧……在下那會兒遠在奧博德堡，王太子死亡和軍隊被打散的消息，是一塊傳來的，具體時間差不太清楚。”

蘇陽沉思了會兒，李德斯下意識也覺得這事有蹊跷，不過和他關系不大，所以那時候他也沒怎麽仔細探查，現在看蘇陽很在意的樣子，有點後悔沒有查清楚。

“你繼續說。”

李德斯應道：“德洛特王國沒有反叛王室的領主，大概也就奧博德堡的西伯蘭特了，那是王太孫的外祖家……啊對了，王太子的消息沒傳來之前，王都附近的昆特魯家族也叛亂了，不過只一晚上的時間，他們家的軍隊就被滅了……聽說是太子妃用生命為代價，召喚了救國聖女下凡，保護了王太孫。”

“救國……聖女？”蘇陽的神情有些微妙，李德斯說的這個“救國聖女”，大概就是她本人了……不過那時候她稀裏糊塗展開了“神降模式”，也不知道自己被召喚過去的身份是什麽。

“這個你詳細和我說說，德洛特的救國聖女是怎麽一回事？”

李德斯咽了咽唾沫，他大概也覺得那傳聞駭人聽聞，帶着些許敬畏說道：“聽說那位聖女大人一晚上的時間，坑殺了昆特魯家的三萬士兵，所有魔法師在她面前都使用不了魔法……”

“不是。”蘇陽又一次面無表情地打斷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被召喚出來的‘聖女’，我問的是‘救國聖女’有什麽典故，為什麽太子妃走投無路了會選擇召喚‘聖女’，難道不是該召喚神之類的嗎？”就算是召喚惡魔也比什麽聖女常見呀。

李德斯知道的消息雜七雜八不少，但要問他更精準更具體更富含內幕的消息，他在德洛特作為一介外國商人也探查不到太多。若讓他在那邊經營得久一些，靠着地下勢力的關系，應該可以探得更多情報吧。不過搭上王太孫這條線後，一心想要回國的李德斯，立馬收拾東西跟着走了。對那邊的老婆說法是出來做生意尋新出路，以此脫身……有點渣诶。

蘇陽的這個問題他倒是能滔滔不絕回答很多，“救國聖女”拯救了王太孫一事傳遍德洛特全國，聖女過去的傳奇事跡也被人們重新提起。本來在德洛特王國，“救國聖女”就相當于是孩童們的床頭故事，從小聽到大，人人都能說上兩段。

“據傳，聖女是來自異界的女武神，大約五十多年前，德洛特王國快被咱們帝國滅掉的時候，數位王國大魔法師獻祭自己的生命，打開了異界的大門，将聖女召喚了過來，然後聖女統禦德洛特的軍隊，收複了被帝國占領的領土。”

“而且那位聖女不只是個人武力強大，會領兵，連城邦治理也很有一手。現在德洛特那種每城都駐守魔法師的傳統，就是聖女建立起來的體系。因為那會兒德洛特和我們帝國打得不可開交，整個王國都陷在戰火之中，需要魔法師的戰力來加強城市防禦。德洛特王國戰後恢複得那麽快，也是多虧了聖女。”

德洛特王國的魔法師和奧汀帝國的魔法師有個很大的區別，他們不是生而高貴，沒有被自己的國家捧上很高的地位，也不會每人都授予貴族稱號。想要出頭，基本就是依附在各個領主身邊，為領主服務。

優點很明顯，德洛特不像奧汀這樣，擔心魔法師集團插手王權，他們的魔法師沒啥集中勢力，就一個游離在國家權力之外的元素教會。缺點也很明顯，魔法師為各自的領主服務，領主要是反叛了，魔法師也是站在自家領主這邊的。當然，德洛特的王室肯定也有培養屬于自己的魔法師，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蘇陽被召喚過去的時候一個王室魔法師也不在……難道全被王太子領出去平亂了？

蘇陽思索間，李德斯依舊說着各種聖女的傳奇，“那位救國聖女的年齡仿佛不會增長一般，幾十年如一日的少女外表，還是不死之身。聽說在某一場戰役中，聖女被數十個高階戰士圍殺，十多把利刃都穿透了她的身體，她也沒死，殺光了敵人後，淡然拔出了利刃，身上的傷口就愈合了。”

“嗯？真的嗎？難道就沒人懷疑她是什麽亡靈生物嗎？”這就很神奇了。

李德斯搖搖頭回道：“沒有，因為聖女自己就會神聖魔法，不可能是亡靈生物。”遭遇兩百年前的亡靈災害之後，是個人都知道亡靈生物被光元素排斥，無法使用任何光系魔法，更別說光系魔法中的高階法術“神聖魔法”了。

“按德洛特人的說法，聖女厭惡戰争，否則帶領王國滅了奧汀也是可以的。”李德斯小心瞧着蘇陽的臉色，對德洛特人的說法嗤之以鼻，“在下承認那位聖女大概真的很厲害吧，不過我們大帝國也不是吃素的，聖女能收複德洛特的城邦已是極限，其他？就他們妄想中辦得到吧。”

“那場戰争打了二十多年呢，聖女降臨後也打了有十年吧？收複完德洛特的領土，聖女就不想繼續打了，德洛特當時的國王是萊安一世，我國與德洛特簽訂和平條約，也是聖女一手促成的。聽說那會兒先帝想要留他們王太子萊安二世做質子，聖女堅決反對，強硬地将來作為使者代表的王太子帶了回去……确認戰争徹底結束後，聖女就銷聲匿跡了，比較普遍的說法是聖女去了神之國度，作為德洛特的守護神，在天上看顧着德洛特王國。若德洛特遭遇大災，聖女會再一次降臨人間。”

蘇陽平靜地聽着李德斯對那位“救國聖女”的敘述，心中有了幾個猜測。

首先，這個所謂的“救國聖女”大概率是穿越者，蘇陽前世各種RPG游戲裏常見的套路，就是主角被召喚到異界成為勇者拯救世界。“救國聖女”與此類似。只是不知道聖女有沒有和她一樣的腦內系統，是不是系統說過的“敵對候補者”，現今是否仍在這個世界中存在着……也有可能已經回了自己的世界？

其次，聖女大概就是夏多布裏昂的初戀“女武神”吧……微妙。

最後，這世界真是快被穿爛了……蘇陽記得她當初和蘇承祖對戰時，見到過的“世界全貌”，包裹整個星球的光幕上全是一個個小孔，那會兒她就感覺是被穿出來的“孔”……嗯，她自己也打了個“孔”，将蘇承祖扔出了這個世界。

因為“救國聖女”疑似和系統有關，蘇陽頓時失去了興趣，反正若是那勞什子“敵對候補者”，早晚會和她對上的，可以先放一邊。

“你繼續說說德洛特的現狀吧。”

李德斯一頓，放下聖女的傳奇故事，再說回德洛特。

為什麽德洛特的戰亂這麽久沒有平息……原來，蘇陽被召喚過去那會兒，雖然立了一下威，讓王太孫順利抵達了自己的外祖領地，但因為其他人長久沒見到“聖女”再現身，探查到“聖女已經回了天上”，便又開始作妖。

有些領主打着“防止西伯蘭特囚禁王太孫以此執掌大權”的名義，要求西伯蘭特家族交出王太孫，而西伯蘭特的家主當然不可能将外孫交出來，所以便打了起來。老人家也是硬氣，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強撐了一年，後來眼看着奧博德堡即将被攻破，就悄悄将王太孫“偷渡”出來，讓他到奧汀帝國求助了。

至于為什麽沒有再召喚一次聖女……蘇陽不太清楚原因，但她也樂得輕松，不用突然被召喚到他國去“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