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之二十四

蘇陽和貝妮去将院子裏的貝爾“撿”了回來, 她們這邊的動靜, 其他人也有注意到, 奧提斯他們是覺得不便問詢，艾斯維爾則是不想管龍族的事（又不是沒見過），所以倒也沒人來打擾。

女仆們在蘇陽的指揮下，很快就準備好了布料, 為貝爾裁量新衣。領主府的每個女仆都學過縫紉。萬幸莫莉忙于公務, 沒空指教她們這些事，所以女仆們的縫紉技巧是請外面的縫紉師教導的, 沒有繼承到莫莉那可怕的審美。

趁着女仆制作貝爾的衣物這點時間，蘇陽去找艾斯維爾，表達了想要去德洛特王國探查亡靈法師的事。艾斯維爾沒有一絲猶豫，未等蘇陽發出邀請，便自告奮勇說要同行了。

“剛巧我們往林爾森林那邊走，可以回一趟族裏，讓我好好招待你一番！”艾斯維爾滔滔不絕地說起了精靈族的居住地，還算新鮮吧，蘇陽多少能在其中提取到一些有用的情報。她來之前和貝妮說好了，如果一小時內沒有回去, 就過來接她。

嗯, 龍族是抑制精靈族話唠的良藥。

不過艾斯維爾說着說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蘇陽看準時機, 想要提出辭行, 卻又被他一句話留在了原地。

“你說的暗系法師不會成為亡靈法師，是有什麽依據嗎……”艾斯維爾莫名看上去有些期待，還有些心虛，他抓耳撓腮地東看看西看看，似乎下意識不想和蘇陽對上視線。

至今為止，艾斯維爾一直很反感摩杜納的暗系法師，今天中午那會兒，還在提議着讓蘇陽消滅掉他們。但他現在的态度有了點微妙的變化。

“如果我告訴你依據，你會信嗎？”蘇陽說過好幾次暗系法師和亡靈法師的差別了，可艾斯維爾之前都沒有相信，他更傾向于這個人族領主被亡靈法師迷惑了。

“信啦信啦，你要早告訴我你是神之子，我也不會懷疑你呀！”

蘇陽對此感到疑惑，“神之子”是什麽特殊招牌嗎？說不說有什麽差別？何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之子啊，都是你在說這個。而且千年前把神都驅逐了，為什麽還會對神之子這麽友好？”

“也對，人族的傳承斷掉了，确實不怪你不知道。”艾斯維爾的眼中帶有同情，“‘神之子’相當于救世主！光暗兩系都能精通是你們獨有的天賦！這個稱號雖說是在千年前就流傳下來的，但其實和神沒什麽關系，就像你，在如今衆神被驅逐的現狀下也能誕生，就說明這本來便是你的天賦，才不是什麽神的賜予呢！”

“我就說嘛，當年‘神之子’反叛衆神，為什麽恩賜沒有被收回……人家自己的天賦當然收不回啦！都怪那些神族厚顏無恥，把別人的獨特天賦說成是自己的功勞，欺騙我們信奉他們！”

——這可真是有理有據的自圓邏輯。

看他又要講古，蘇陽連忙趁他換氣的時機打斷他，“我知道了，你先頭說過的，千年聖戰的時候，神之子和衆位英雄率領大陸生靈打上了天之國這段傳奇。”

“要說依據，應該算是我獨創的修行方法吧。”蘇陽解釋道，這個世界的法師們在以前修行的時候，并不注重“精神力”，或者該說連這個體系的概念都沒有形成，便也沒有所謂的“精神力修煉”，“法師們是很容易被自身屬性影響的生物。你看，像火系法師都很暴躁沖動，同時他們感情激烈，充滿熱情；土系法師大多穩重平和，擅長包容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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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舉出例子，每個系別的法師都很容易被概括，他們的個性中有着屬于元素性質的統一性。

“你和我說過，在千年以前，最容易進階法聖以上階級的法師，就是那些單系法師，他們甚至能将自己化身為所屬的元素。由此可以推測，法師們非常貼合元素，并且自己也在有意識地往所屬的元素靠近。”

當然，現在沒有這麽強的單系法師，所以乍一看，感覺那種少見的雙系法師就特別牛逼。

“衆所周知，暗元素代表着死亡，在充斥死亡的地方最活躍。所以屬性為暗的法師們，便會受元素影響，變得向往黑暗與死亡，越是高階的亡靈法師越是如此，最後他們連自己都化身為亡者，成了那種扭曲醜陋的存在。”

“別的種族我不好說，但實際上，作為人族本身的天性，還是向往光明的，比如被适當的陽光照到會覺得暖和，會感到舒适，長久不曬太陽，身體會虛弱，會容易生病——這是人族生來就有的生理需求。暗元素侵染身體後，會扭曲這種天性。而亡靈法師們并不會去抵抗暗元素的浸染，甚至為了變強，會自主去靠近、融合暗元素。”

“我對于現在的法師們，強調的修行要求只有一個，那便是精神力。法師們是驅使元素的存在，而不是元素的奴隸，更不是元素本身。所以法師們應該要做的就是維護自身存在的同時，來使用魔法。”

這個世界其實有一件誰都沒發現，但讓蘇陽感到細思極恐的事，“人們将法師受元素影響而形成的個性，當成了自然……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種精神污染。不只是暗元素會導致的污染，而是所有系別的元素都會導致的污染。”

本來好好一個溫和的人，就因為有火系元素的适應性，成了火系法師，然後随着實力進階，日漸成了個暴脾氣……這還不是什麽生活環境或人生經歷導致的性格改變，而是單純受元素影響導致的。

這樣算正常嗎？

蘇陽是覺得肯定不正常的。

“精神力能很好起到保護自己的作用，保住自己的大腦、乃至靈魂，不受元素污染。我非常反感那些一味修行魔力、親近元素，不管自己精神力的法師，他們是受元素污染最嚴重的一類人。同時，這種行為不異于是為了力量，放棄了自己。”

“摩杜納的暗系法師們不會成為邪惡的存在，不用擔心他們進階成巫妖，哪怕他們的魔法和亡靈法師相似——因為他們是人，始終是人。”

蘇陽早先給艾斯維爾解釋的時候，就一直在強調這點。

其實去路上随便問個正常人，若有兩種選擇可以變強，是選自己仍是自己的狀态下變強好，還是徹底轉變成巫妖那種醜惡得要死的存在變強好，大家都會選前者——正常人的話。

這是一個存在了許多年的盲點，沒人往這方面思考，法師們自然而然地受元素驅使，變成富含元素特性的人，好像他們天生便是如此一般。

大概也就蘇陽這樣，自身受到系統限制，時常會思考一些“存在本質”的哲學問題，才會發現的事。

她有時候會很狂亂，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前世尚年幼的階段——真的年幼不是假小孩——她總與周圍格格不入，不确定自己是真人還是一段數據，也不确定周圍的一切是否真實存在，那些人是不是真人。後來嘛，發生了好些事，她幹脆将所有人當成NPC，也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

順便說下，蘇陽以前大學是哲學系的學生，若沒有穿越，她應該會參加考研，繼續鑽研哲學。

一口氣說了很多，她以前沒有和人講過這些問題，畢竟談話對象要麽是不在意這類事的人，要麽是無法理解這類事的人——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蘇陽都沒有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存在，也沒辦法如此盡情地抒發一些叫人無法理解的想法。

大肆宣揚所有元素都會導致精神污染？

那不是制造恐慌嗎！

反正就算她不說這些事，也能達成自己的目的，與其說了讓人質疑，還不如不說，直接做。

她要說什麽的時候，比起陳述自己的觀點，更重視如何說服他人，嗯，口頭說服不了的時候就該施行武力了。

也許面對的“人”，是一個活了兩百多年的精靈族吧，他對着看作是“盟友”的蘇陽時，極為坦白，從艾斯維爾的話語中可以确知他是受着長輩的精心教導長大的，且這“長輩”還不是按照人類可比拟的時間存在于世的對象。

活了千年的人物，三觀、知識、想法，都不是人類幾十年可以看透的。尤其這個世界并沒有所謂的“哲學”，人族才不會去鑽研這類問題，便也無從理解蘇陽的想法。

而精靈族就不一樣了，他們有足夠的壽命去體感那些東西，哪怕不鑽研，自然而然就會感受到——在漫長的時間中，如何維系“我”的存在，就像是精靈族的本能一般。

蘇陽說完後，見艾斯維爾愣愣的看着自己，也不發表什麽意見，她略感失望……要說失望什麽？她自己也不太明白，可能是想要尋求認同吧。

剛才的話題雖然是在解釋暗系法師不會成為亡靈法師，但也在說“自我”的維持，蘇陽始終是孤獨的，她沒有同類，哪怕人族是目前大陸上數量最多的種族。

當蘇陽準備離去的時候，艾斯維爾突然按住了她的雙肩，單膝跪在她的面前，雙眼發亮道：“茵蒂克絲，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