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之四十二

這一天是陽光燦爛萬裏無雲的好天氣,昨夜祭祀山神的祭品已經讓神衛送了過去, 當然, 除了一個女孩兒外, 也就些許糧食和酒水, 有點少,不過山神大人不會計較數量, 只要有活生生的大好女孩就行了。

作為山神教的大祭司, 博塔科裏心情頗好地看着今年的祭品單子,他們山神教除了在祭祀前一天由神司親自去挑人祭以外,其他祭品都是提前讓各村先送來鎮上的, 運出去給山神多少, 也是由神司們決定。

簡單來說, 這幾個村莊除了要承擔賦稅, 還要承擔祭品,只是他們交上來的東西大多進了山神教的口袋裏,有多少是真的獻給神……不言而喻。連賦稅也基本歸了山神教。

提提爾鎮非常偏僻, 據說德洛特初初建國的時候, 是打算從此處進攻奧汀帝國的,這才有了最初鎮子的原型。不過後來大家也明白,山路非常不好走,山後面就是老林,更難了。久而久之, 這塊地方便也失去了矚目。

這麽多年下來, 在此地擔任官員的就是本地人, 以前雖然有過王都派來的官員,但會來這種地方的,只有那些沒什麽背景,或得罪大人物的家夥,結局要麽是“路途危險死于魔獸之口”,要麽是與山神教同流合污。

反正,提提爾這一塊,山神教一家獨大,上頭沒別人了。每年意思意思交點賦稅,哪怕數量非常稀少,哭哭窮,也沒人來這荒郊僻壤的地方和他們計較。更往後,官員也都替換成山神教的教徒,山神教越發膽大,賦稅連交都不交了,而王都也好像忘記國土上有這麽塊區域,無人問津。

現今更好,外頭天下大亂,四處都在打仗,就提提爾鎮和周邊村莊沒有被波及,壓根沒有軍隊往這走。

山神教妥妥兒就是這裏的土皇帝。

“噢嘶……”博塔科裏舒爽地喘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抖了一下,跪在他胯間的神女擡頭張開嘴,讓他檢查了一下剛才自己噴發的液體,他滿意地點點頭,揮退了神女。

每天起床,博塔科裏都要來這麽一發,專屬他的神女們會輪流值班負責。要是不來這麽一發,他優雅的一天簡直不算開始。

神女也是從鎮上或村莊中選出來的,不過沒有人祭那麽随意,而是在很年幼的時候便挑選出姿色姣好的幼女,養在鎮上的神殿中,由教司嬷嬷□□長大,養到一定年齡就開始侍奉神司,至于“一定年齡”到底是幾歲,就看神司喜好了,并不是非要等到她們初潮來臨。而教司嬷嬷,則是那些年老後還活着的前神女。

這個山神教可沒什麽獻身于神、潔身自好的教義,他們的神司、神衛大多是前代神司、神衛的孩子,延續這麽多年,已經很少會去接收其他平民加入他們的管理層了。

神司神衛的兒子們大多能有不錯的未來,哪怕混成最底層的雜役,也比平民過得好,若能得到父親的喜愛,說不定能接替父親的地位。就算教內沒空位了,還能去當提提爾鎮的官員。

女兒們就不太走運了,她們要能活下來,只能去當下一代神女,侍奉對象不一定是自己的生父……也有神司比較喜歡自己的女兒,讓自己的女兒來侍奉自己的,不過大多神司不會這麽做,畢竟可能會生出不被神祝福的孩子(畸形兒)。有的時候人祭不夠,她們便會成為人祭。

平民們自然是不知道神女究竟幹些什麽活兒,只知道是輔佐神司侍奉山神,她們生出來的孩子來自山神的饋贈,所以山神教的人都是擁有神之血脈的人。

嗯,很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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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家的女兒被選上,那可是非常榮耀的事情,比被選為人祭好多了,只是再也不能相見,以免人間污穢玷污到神女被賜予的“神性”。

山神教剛發展起來時,“神女”是被稱為“聖女”的,用了好多年呢,但後來“救國聖女”的傳奇故事遍布全國,這個稱呼的意義就不同一般了。

那會兒正是“救國聖女”離開人間沒多久的時候,各地的年輕人都因為聖女的故事群情激昂、熱血沸騰,懷着一顆“救國之心”想要大展拳腳,提提爾鎮這裏亦然。

接着,問題就發生了。

山神教有一次操作不當,都怪那一代大祭司不謹慎,讓個送貨到後院的小年輕知道了“聖女”的具體工作,本以為沒什麽大不了的,誰知道小年輕離去後,差點沒聚集起平民掀翻山神教,“聖女”的名頭讓他們相當有凝聚力和反抗性。

還是官員們帶着士兵,聯合神衛們幫忙鎮壓下來,殺了好一批人才消停,大多數知情的平民被解決掉了。掃尾工作時,嚴禁任何平民提起此事的任何一個字,凡是有人議論探讨,便就地格殺,積極舉報者重重有賞,久而久之也沒人敢說了。

這些年過去,經歷當初腥風血雨的平民要麽已經死去,要麽也垂垂老矣,下一代幾乎無人知曉那時候發生了什麽。

那一代的官員和山神教的大祭司商議,将“聖女”這個職稱改為“神女”,好歹安全些,雖然她們具體要做的事沒有任何改變。

對外的理由是為了避諱“救國聖女”,唔,也算說得過去,畢竟大概再也不會有哪個“聖女”能比過“救國聖女”的豐功偉績了,從此,山神教的“聖女”成了“神女”,這稱呼仍然很有逼格。

博塔科裏檢查完祭品單子,喊來親近的神衛隊長(這是他的兒子之一),語态緩慢悠長地說道:“今年的收獲是不是有點少?看來有些人非常不虔誠啊。”

神衛隊長立刻會意,積極回道:“這麽稀少寒酸的祭品,恐怕不會讓山神大人滿意,是否要再征收一遍祭品?”

“嗯,确實該如此,不過考慮到信衆們也有各自的艱難,按着這單子上的數量,只再征收五成吧。”

“您真是太仁慈了!”神衛隊長低頭遵從,很快便出去召集人手,要到各個村莊重新征收祭品了。

能當上大祭司的人,必然不會太過無腦,博塔科裏就自認自己挺有智慧的,他不會一味剝削平民,不然讓平民們都死完了,以後還有誰來上供呢?每年計算着祭品和賦稅的單子,研究平民們上供的極限,剛好能卡在不至于讓他們餓死的程度,這是博塔科裏相當自得的一件事,而且他又不是每年都加收祭品,總要給平民緩口氣。

除此以外,他手底下還有個副業,一支販賣奴隸的商隊,專門“扶助”貧困人家,如果有誰家實在交不出賦稅和祭品,他就派人去借錢給他們湊數,利息“很低”。當然,平民們是不會知道商隊的真正主人就是他。

還不上錢的平民,家裏随便出幾個孩子還債就好。平民這點很厲害,哪怕他們幾乎創造不出太多價值,也能生育出很多孩子。雖然平民之家生這麽多孩子是想要更多的生産力,來幫助家裏種地,但養不大也沒用,不是嗎?剛好能拿來販賣,別說,還挺有賺頭的。

比起讓自己的孩子活生生餓死,父母們還是更樂意将他們賣出去,仿佛有條命在,離開這個窮地方,也有個盼頭。自欺欺人一般希望送走的孩子,在外面能過上好日子。嗯,奴隸商人的能說會道有一份功勞在內。

博塔科裏的奴隸商隊也不一定只要小孩,他們是将人販賣去外面的,自然得看“市場”需求。需要小孩的時候,就專挑小孩多的人家放貸;需要年長一些的,就挑年長家庭成員多的人家放貸。鎮上、村莊,總歸有人願意接受這筆錢,同時也沒有兇殘到讓人絕戶。

翹着蘭花指,博塔科裏端起雕花茶具,喝了一口熱茶,優雅地放下茶具,神女恰到好處地跪在一邊,舉起手中的大圓鏡,角度完美地打着陽光,映照出博塔科裏的整張臉。

他非常胖,但皮膚光滑白皙,即使自己年過四十了,仍然沒有一絲皺紋,這是博塔科裏另一件自得的事。

“啊……我果然是受神寵愛的孩子,所以才能有仿若嬰孩般的嬌嫩……時光都為我停留……”

作為大祭司,博塔科裏每天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所以他一有時間就愛照鏡子,樂此不彼。有的時候也會寫寫詩歌,或打着傘在庭院散步,優雅高貴地度過一天。

正當博塔科裏陶醉于自我之中時,一個神司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急忙道:“大祭司不好了!昨夜去護送祭品的神衛都不見蹤影了!”

博塔科裏稍微皺了一下眉頭,随即又覺得皺眉會讓他長皺紋,便立刻平複下來,緩緩回道:“你的禮儀呢?身為侍奉神的司祭,無論何時都要有條不紊地行動。”

神司心裏着急得很,其實能做到司祭的位置,大家心裏都很清楚“山神”究竟是怎樣一種危險的存在,但靠着這些年的獻祭,“山神”與他們相安無事,而且幾乎不會計較祭品的數量與優劣,司祭們還覺得“山神”好糊弄。怕就怕那些個“山神”突然暴起,襲擊村莊還好說,襲擊到他們所在的小鎮就很吓人了。

不過面對大祭司,他仍然不得不平複呼吸,先行一禮,緩下語調說道:“大祭司,昨夜護送祭品的神衛失蹤了。”

“失蹤?難道沒在今年獻祭的村莊裏嗎?”

因為獻祭儀式……好吧,說不上是儀式,就是将祭品像送貨般送去“山神”洞口,時間一向是在夜晚,所以負責的神衛不會連夜趕路回鎮上彙報,而是在村莊住一晚,順便還能享用一番看上的女人,無論婚嫁與否和年齡大小。

這都成慣例了。

享用一夜後,第二天自然也很難早起,日上三竿才回教會很正常。

“我是這回負責挑選祭品的神司,之前就在村上,神衛确實一夜未歸。回來前我還派村人去山神洞口查看,沒見到人。”這個神司算是對“山神”警惕心比較重的,所以反應才這麽快,換了其他沒那麽警惕的神司,恐怕也不會當回事。

大祭司思考了一下,便道:“再等等吧,我們要對那些年輕愛玩的孩子們寬容些,說不定他們去別的村莊歇息了呢?”

這也不是沒可能,輪到獻祭少女的村莊不一定就是離“山神”最近的村莊,雖說按潛規則,神衛應該要歇息在輪到的村莊,不然對離“山神”近的村莊太不公平了,年年都要遭這麽一回,說不定得日久生怨,大家都公平承擔這一切,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只是偶爾吧,有些神衛也懶得趕太多路,便就近住一晚。

神司想了想,也是,“那我現在去其他村莊問問看。”

大祭司搖搖頭,嘆息道:“你呀……何苦如此……”

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了轟鳴聲。

打雷嘛,沒啥好稀奇的,轟鳴聲才傳來的時候,地上的人們還沒有太大反應,頂多有幾個人會擡頭望望天,覺得晴空打雷很稀奇。但稀奇不代表沒有,天氣大概也是神明決定的事,有時候一處在下雨,走出一裏地後卻是大晴天,所以晴雷也是有的。

然而,随着轟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之後,便讓人再也無法忽視了。

前一息還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後一息天空整個兒暗了下來,烏雲遮住了太陽,上午的時光猶如黑夜。只有烏雲中時不時閃現的雷電,給地上帶來絲絲光明。然而這絲絲一閃而逝的光亮,并不能讓人感到安心,反而叫人無限膽寒。

尚在神殿沒有離去的神司緊張地探了頭,就看到幾乎要壓下來的烏雲,離地面、離自己竟然是這麽、這麽近……吓得趕緊縮回來。

“大、大祭司!”他看向博塔科裏。

而博塔科裏還是很淡定,甚至有點無奈,覺得這個神司過于大驚小怪,沒一點司祭該有的優雅風範,“打雷而……”

這回他話還沒說完,一道迅雷劈下,正中窗外的一棵樹,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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