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章之五十一

傍晚的時候，出門的人都回來了。

李德斯這邊試圖排隊進城, 果然沒能排上, 因為一個個人都要全身檢查（非常細致的那種）, 來避難的人也有很多是拖家帶口的。他從大清早起，排了一個白天, 前頭還有百人以上呢。天都沒黑，只是天光暗了點，城門立刻就關了。沒排上的人若想要進城, 只好第二天繼續排隊。

約瑟海姆則是仗着精靈族腳程快, 帶着艾斯維爾和艾凡，去了薩蘭那堡周邊的幾處村莊查看。靠近主道的村莊十室九空，基本成了廢墟，到處都有大火燒過的痕跡。據說是早先來避難的人裏有在村莊落腳的，發病後感染了整個村莊, 人都死完了。偏離主道不太會有人路過的村莊, 也相當警惕陌生人，甚至不讓約瑟海姆他們進村, 完全拒絕交流。

平娜這邊檢查了一天傷患，其實大半都只是普通的傷口, 真正的感染者只在少數，個別人幾乎沒撐到身體檢查就“發病”了, 在隊伍中大鬧起來, 接連傷了好些人。士兵二話不說處決了感染者, 平娜試圖讓他們留下屍體給她“研究”, 被拒絕了。好像是上頭規定絕對不能留下屍體，不管任何人提出類似要求都不可以（總會有些親屬之類的，希望死者能留個全屍下葬），這方面查得相當嚴格，奧凡給他們塞錢他們都不敢收，連連拒絕。

貝妮和貝爾單純是出去玩，沒有查探到任何消息（他們也沒查消息的意思），因為飛得比較高，便也沒被人察覺，回山裏轉了一圈，進食一波，飽足後才回來。

大家出個門，似乎只有去玩耍的貝妮和貝爾毫無陰影，其他人都略帶消沉和緊張，連約瑟海姆也是眉頭緊皺，認為事情很棘手。

看薩蘭那堡士兵的處理方式，就算底層士兵和平民不知道真相，估計上頭的人是心裏有數的。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在這麽偏遠的地方都有相當高的死亡率，還不斷有帶傷的感染者趕過來避難，可想而知德洛特的情況有多嚴峻。

李德斯不安地說道：“我問了下一起排隊的人，好像是有人和他說，現在薩蘭那堡是最安全的，所以他才會來這裏……他不是商人，就只是個平民，在那之前聽都沒聽過這麽偏遠的城市名字。”

這個時代識字率普遍不高，更沒什麽義務教育會上地理課。平民除了自己居住的地方，不知道其他城市的名字和方向，完全不奇怪。平民離了自己的居地，不知東南西北往哪走也是有的。偏偏似乎避難的人到處都能得到薩蘭那堡的消息，像被刻意指引了一般來到這裏。

蘇陽思考了一下，推測道：“第一種可能，大概德洛特的每個城市都有感染者，盡在亡靈法師的監控中，他們的重心也在那些地方。只有薩蘭那太過遙遠，亡靈法師暫時顧不上，便引導感染者來這裏，讓薩蘭那堡的領主沒空管外面的事，最好城市自然淪陷，也省得他們親自跑一趟。”

“第二種可能，薩蘭那堡有什麽特殊之處，所以被針對了。”但這種“針對”法，也太小家子氣，完全不符合亡靈法師們在德洛特搞事的風格。

剛來這裏的第一天，蘇陽便用精神力感知過那座城市，沒發現什麽特殊的地方，當然也不排除這份“特殊”被藏了起來，所以她粗粗一掃感知不到。只是她更傾向第一種可能，畢竟這座城市算不上什麽要塞關卡，還離權力中心遠得很，勉強拿得出手的特色便是産糧穩定，但仍然不是德洛特最有名、産糧最多的地方。

蘇陽看了眼緊張到冒汗的李德斯，她是有分兵的念頭，自己和貝妮貝爾一塊行動，機動性是最高的，而且也不用太在意他人看法（兩頭小龍對她做下的任何事都沒有任何意見，幾乎可稱頂級腦殘粉）。

其他人裏，戰力最高的就是三個精靈族，不過艾斯維爾和艾凡這兩個年輕精靈總有點不靠譜的地方，萬一被人族賣了，說不定還會給人家數錢……約瑟海姆比較穩，有實力有閱歷，似乎可以擔當領隊職務。

然後就是平娜，她也可以領個隊……但她算此次探查亡靈法師的關鍵人物，不得有閃失，面對比較跳脫的精靈族也沒什麽掌控力。

想了半天，似乎怎麽分隊，都不能按蘇陽最理想的樣子分成三隊，頂多分成兩隊。

這大概是她對他人實力不信任的體現，眼下這些人裏，唯一能達到她信任标準的，就只有約瑟海姆了。

“不能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我們分成兩隊吧。我和貝妮貝爾一隊，很快能接近德洛特中心。你們剩下的人一隊，以約瑟海姆為首，慢慢推進對其他城市的探索。如果可以，李德斯聯系看看在德洛特的熟人，說不定能得到有用的消息。小心不要打草驚蛇，最好找到亡靈法師的蹤跡，将他們全部找出來之後我們會和，再一網打盡。”

聯絡可以靠“手機”，如果薩蘭那堡有什麽問題，蘇陽騎着龍回來得也很快。她已經對帶着一堆人玩過家家似的“探索游戲”感到膩煩，太沒有效率了！

為什麽大家對于這樣的探查方式沒有意見？

說到底，她還是想甩開其他人單幹……

約瑟海姆沉吟了一下，略帶縱容地說道：“這回情況特殊，我可以聽你的，但你別總這麽‘獨’，對你的成長無益。”

蘇陽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因為陸乃也很‘獨’？”

約瑟海姆一愣，沉默微笑，不再開口。

因為蘇陽在摩杜納就是說一不二的，她決定的事，幾個人族都不會有意見。至于三個精靈族，大長老沒說什麽，小輩自然遵從。

知道她只帶着自己和弟弟走，貝妮更是好好好三連。

分隊的事，就這麽愉快敲定了。

後半夜，兩隊人便低調地離開了驿站，在這時不時會爆發一波騷亂的地方，他們的行蹤沒被任何人注意到。大概就算知道他們不見了，也不會在意吧——來薩蘭那避難，卻發現這裏也稱不上什麽避難的好地方，若有其他選擇，就這麽離開也不是沒可能的事，反正不進城搞事就好。

德裏芬帶出來的幾只低階影狼還跟着約瑟海姆他們，平日就藏在他們的影子裏，遇到突發狀況，也可以出其不意起到點作用。

蘇陽這邊就是一人兩龍一影狼一（群）史萊姆。

德裏芬藏她的影子中，萊姆被她抱在懷裏，她和貝妮坐在貝爾（龍型）身上，從高空略過數個城市。

不出三日，他們便抵達了德洛特的王都，奧提斯的故鄉。

按照早先蘇陽得到的消息，王都被昆特魯家族攻打，淪陷後她還在這圍殺了他們三萬士兵呢，後來奧汀國內收到情報，最後這王都是落在了羅伊家族的手中。

貝爾在王都高空飛了一圈，蘇陽發現這裏大白天也城門緊閉，完全不接受任何人出入，城內彌漫着一股死亡氣息，路上行人也見不到，仿佛是座死城。

在“暗中潛入”和“高調降落”兩者間反複橫跳了一番，蘇陽選擇了後者。

倒不是說她小瞧亡靈法師還是怎麽的，只是自己實力夠強，一路走來還沒遇到過她無法強行打破的難關，就讓她變得很不耐煩迂回的做法。而且自己這邊高調些，吸引到所有目光後，約瑟海姆那邊也方便行動。

恐怕在碰上能将她打得頭破血流的家夥前，她大概會一直這麽頭鐵吧……

貝爾降落在王都內最高的建築物上，一聲龍吟，震醒了整座城市，宣告他們的到來。

他身下的城堡內，立刻屁滾尿流地跑出了好些人，緊張地拿着武器，仰望塔頂的巨龍。別處還不斷有士兵彙聚過來，看樣子王都內的兵力都在這了，活人不少。

“我問你們，這座城市被亡靈法師占領了嗎？”蘇陽看了一圈，沒見到亡靈法師的蹤跡，幹脆直接問下面的士兵。

這種感覺就像是嗅覺靈敏的人，來到了臭氣熏天的下水道，太刺激了，已經臭到人仿佛失去了嗅覺般，根本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屎臭還是腐臭，反正世間萬臭都混雜到了一起。

沉默良久，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他們看不清龍背上的蘇陽，只聽聲音，感覺有點太過“年輕”，可語調又很成熟……充斥着違和感。

最後，被士兵們團團包圍保護在中心的男人回道：“這、這位……大人，亡靈法師并沒有占領王都。”

見有人回答自己，看來是可以交流的，很好，還知道是有亡靈法師的樣子。萬一下面的人大喊“哪來的亡靈法師”什麽的，蘇陽大概會先将他們都“收拾”一頓吧。

她幹脆飛了下去，浮在他們的頭頂。

那些人一看到來者竟然只是個小女孩，皆是震驚得不知道說什麽好，木愣愣地看着她發呆。

“給我說說情況吧。”她要求道。

又是好半晌，沒人說話。

蘇陽皺眉道：“你們也不想這麽終日躲在屋中等死吧？我就是來給你們解決問題的，好好給我說說情況啊！”

人群內，不知道誰低聲喊了一句“聖女降臨了”。

很快，便像被傳染了一般，所有人都在喊“聖女”。

烏壓壓的一片人，全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