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葉孤城沒有問蘇明河為什麽會說這樣一句話,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司空摘星消失的地方。過了很久,才突然問道:“你想要幫助陸小鳳?”

蘇明河搖了搖頭,他雖然有些醉了,但很多事情卻還是記得清楚的。陸小鳳他們,并不需要他這樣一個突然冒出的異客的幫助,甚至也并不需要葉孤城的幫助。

他們,自然有他們應對問題的方法和能力,聚在陸小鳳周圍的那群人,也都是武林中頂尖的人才。蘇明河突然有些想知道,如果他能早一步,盯緊陸小鳳故事裏的壞人,那麽是否後面很多事都不會發生?或者說,書裏面寫的陸小鳳的故事,本就是有他這樣一個人參與的,只是因為都是以陸小鳳眼中的世界作為主線,所以才抹滅了他的存在。

蘇明河又想笑了,蝴蝶效應,本就是個玄乎其玄的東西。他現在已經有了些醉意的腦袋,實在不适合去想這麽深奧的問題。

他搖了搖頭,轉頭對葉孤城說道:“我們走吧。”

葉孤城的目光已經沒有看向遠處,而是落在了他的臉上。就算是小鎮上最好也是最整潔的客棧,葉孤城這樣的人出現在門口也會顯得格格不入。蘇明河擡頭看了看客棧大門上挂着的匾額,突然又笑了。

“白雲深處”四個大字龍飛鳳舞地書寫在匾額上,蘇明河指着那四個字,笑道:“想不到這樣的地方,竟也有如此雅致的人物。”

葉孤城點了點頭,轉身走入了客棧裏。

洗漱完畢躺在床上,蘇明河覺得腦袋已經沒有那麽昏沉了。他一直在思考下一步應該做什麽,司空摘星是陸小鳳的朋友,也許他并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們,即使遇上了,大概也想不到蘇明河能一言點破他的目的。但是想到他最後那燦爛的笑容,蘇明河覺得他是不介意,甚至是想讓自己知道這件事的。

知道之後呢?自己和葉孤城去山西,司空摘星也去山西。只是他是去偷和陸小鳳一直在一起的上官飛燕,而自己和葉孤城……蘇明河突然有些猶豫起來,自己去山西,究竟能做什麽?或者說可以做什麽?

對于蘇明河來說,他是既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想要參與到其中。卻又是因為顧及到很多事情,而變得思前想後,猶豫不定。他忍不住苦笑一聲,真是做慣了游戲測試員,對破壞游戲平衡的事太過敏感了。卻完全忘記,自己現在所在的并不是游戲中,是沒有攻略可以照搬的真實的不可測的世界。

蘇明河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着。難道自己和葉孤城現在去山西的任務,就變成了替司空摘星提醒陸小鳳,不要讓霍休得逞?然後呢?順理成章和陸小鳳成為朋友,再順理成章認識他的朋友們,再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着整個故事從發生到落幕,等到結束的時候,看看自己能不能穿越回去。

如果不能,至少可以想辦法從霍休那裏撈一筆錢,而且認識了陸小鳳這些在江湖上交游廣闊,見多識廣的人,或許能從他們身上找到一些對自己有用的線索。

但是那樣的話,葉孤城呢?

如果劇情不發生改變,葉孤城注定是要和西門吹雪決鬥的,而且按照書裏的結局,最後死的絕對會是葉孤城。

蘇明河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原本一直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地方,卻總也想不明白。但是想到書上面葉孤城最後的結局,他總算想起自己漏掉的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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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孤城在決戰前後裏,不僅是個絕世的劍客,而且是個頂尖的陰謀家。用自己做賭注,去謀取江山的野心家!

他睜大了眼睛看着黑暗中朦胧的一切,江山易改禀性難移,葉孤城絕不可能是在那一卷書裏才變成陰謀家野心家的。只是因為大金鵬王得故事裏根本沒有他的出現,所以蘇明河完全沒有朝那方面去想。

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如果,如果葉孤城真的不似自己看來那麽,驕傲冰冷什麽都滿不在乎,而是每走一步都有他自己的目的……

蘇明河不敢,也無法繼續想下去了。他并不是陰謀家,也不擅做這些猜想。只是不論葉孤城有何目的,他都想不通,他對自己示好的用意所在。

畢竟,蘇明河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雖然是穿越者,但也并不是所有故事的主角都是穿越者的。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蘇明河本來又躺回了床上,只是一直因為自己剛才冒出來的想法翻來覆去無法平靜,但在房門被推開的瞬間,他立刻停止了動作。他的劍,現在也已習慣了在睡覺時放在枕頭邊,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門一打開,他就已握住了劍柄,屏息凝氣伏在床上,雙腿卻已緩緩屈起,準備随時彈起攻擊。

床帳被撩開的瞬間,蘇明河的長劍也已出手。他的反應或許還不能跻身武林高手之列,但他的劍法,卻是連葉孤城都要贊一聲好的。

原本只有月光灑落的屋子裏,突然閃過了一道匹煉般的劍光。蘇明河刺出這一劍的同時,人已坐了起來。他有自信,自己這一劍,不論速度和力道,都讓人難以輕易躲過。能夠輕易躲過的人,估計他也無法刺出第二劍了。

來人顯然并不是葉孤城這一類逆天的高手,所以他在聽見風聲的同時,已經往後急退。

月光涼悠悠地灑入屋內,蘇明河雖然看不清來人的容貌,但卻能夠看清他矮身滾地後退的急促身形。

此人并非自己對手。蘇明河這樣想着的時候,人已站到了地上。

哪知就在他雙腳踏到地上的瞬間,一雙鐵鉗般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腳踝。說是握,未免太客氣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身在古代,蘇明河幾乎要懷疑是一雙機械手狠狠夾住了自己的腳踝。他想也未想,長劍回收,已經居高臨下朝地握住自己腳踝那只手猛然刺去。

在床上的時候看不清,此刻站在地上卻可以看得分明。地上正趴着一個人,此刻他的雙手正牢牢握住蘇明河的腳踝。蘇明河長劍回刺,他也不敢直掠起鋒芒,一瞬間便放開了他的腳踝,整個人在地上一滾,又隐入了床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明河覺得他在滾入床底的瞬間,甚至還擡頭沖他眨了眨眼,眼中也滿是笑意。如果不是司空摘星絕不會做出如此狼狽的躲避,他都要懷疑這個人是司空摘星了。因為那目光看起來,實在沒什麽惡意,至少和握住他腳踝的力量,是完全不對應的。

第三個人,便在第二個人滾入床底時,突然從橫梁上撲了下來。

蘇明河本來對這些事的反應,便不如一個純正的武林中人快。他在聽見風聲反手上撩長劍的時候,那人的手,已經快要碰到他的臉。

可是這個人卻不該忘記,蘇明河反應雖然不夠快,但他的隔壁,卻住着一個放眼整個武林,只怕都沒有幾個人能快過他的人。

葉孤城出現的時候,蘇明河一點都不意外。他這邊的動靜雖然不大,但是他相信自己那兩劍的風聲已經足以引起葉孤城的注意。所以看見門口白影一閃,森嚴的劍氣瞬間籠罩整間屋子的時候,他還有時間喊出“手下留情”這四個字。

不知道葉孤城本身就沒有想過要下殺手,還是蘇明河這一句話起了作用。第三個人雖然被他的劍氣逼得又是後翻又是打滾,看起來狼狽不堪。但是他落地的時候,還能輕松地站直身體。

第四個人,便在這時點燃了一盞油燈。

蘇明河眨了眨眼,原本還算寬敞的屋子裏,突然多了五個人,必然會顯得狹窄許多。

剛才滾入床底的人,已經從床底下出來了,此刻正靠在床邊看着蘇明河微笑。一開始出手的那人,半倚着門,同樣看着蘇明河。點燃燈的那人,還站在桌子旁邊。而剛才被葉孤城一劍逼得狼狽不堪的那人,已經退到了窗子附近。他的臉上雖然也帶着笑,但卻是他們中間顯得最緊張的一個,似乎随時都準備在葉孤城動手的瞬間,從窗戶一躍而下。

“你不是司空摘星。”蘇明河看着他突然笑了。

那人顯然沒明白蘇明河的意思,但是他的目光已經移到了蘇明河身上。

“所以即使你已經到了窗戶旁,葉城主只要出手,你也來不及逃出。”蘇明河沖他笑了笑,問道:“我們要不要賭一賭?”

那個人微微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四個人都沒有蒙面,也沒有穿着一身黑衣。而且他們看起來,也并不是那種扔進人群中就找不出的人,蘇明河相信自己下一次見到他們,必定還能一眼認出。這樣幾個武功不錯的人,沒有道理不認識葉孤城。就算他們不認識葉孤城,可是這樣毫無敵意的模樣,蘇明河有些納悶,他們究竟是來做什麽的了。

“我和你賭了。”窗邊那人止住了笑,突然嚴肅地看向了蘇明河。

就在這一瞬間,除了他之外的三個人突然都動了。

靠在床邊的人在地上一滾,已經攻向葉孤城的下盤。倚在門上的那人,手裏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猛然紮向葉孤城的後背。而點燈的人,他的手就好像突然變成了十幾只,那一盞油燈本被他端在手裏,蘇明河卻覺得眼前突然出現了十幾盞油燈。燈影搖晃間,他覺得自己的酒意又湧了上來。

他們三個人出手的瞬間,站在窗邊的人也動了。只是他并沒有攻向葉孤城,卻是一個倒翻往窗外躍下。

葉孤城也動了,他只動了一下,他也只攻出了一劍。然後蘇明河便看見地上那人又靠回了床邊,握住匕首的人也已回到了門邊,那盞油燈,也還是只有一盞,正被那人端在手裏。只是他們三人,呼吸明顯變得比剛才粗重了許多。

而窗邊原本要躍出窗外的人,卻又回到了屋中。一柄鋒利的長劍,正穩穩指着他的咽喉。

蘇明河得意地舉了舉手裏的長劍,讓冰冷的劍尖更加貼近那人的咽喉,微笑道:“你輸了。”

葉孤城出手的瞬間,他也跟着出手了。雖然知道即使沒有自己,葉孤城也能制住這四個人,可是既然想要并肩,那自己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差勁才是。

他轉過頭去看了葉孤城一眼,見他對自己緩緩點了點頭,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也對他微微一笑,轉頭繼續看着窗邊那人,笑道:“那麽,就請告訴我,你們究竟是何人,為什麽要在我睡覺的時候,悄悄溜到我的房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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