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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河嘆了口氣,道:“所以今天閻鐵珊必須死?”

葉孤城沉默了下,再次緩緩點了點頭。

“閻鐵珊死了,陸小鳳等人就會對付霍天青?”

葉孤城又點了點頭。

“你們的目的,是把所有人的目光轉移到霍天青身上?”蘇明河又問。

葉孤城再次點了點頭。

“可霍天青精明能幹,況且本身也是和你們一起的,為何要如此?”

這一次葉孤城沉默了,蘇明河笑了笑,自己補充完整:“因為他活着已經沒有價值了?”

葉孤城繼續保持沉默。

蘇明河又道:“可是有了霍天青,就等于有了整個天禽門。”

“霍天青并不是天禽門的掌門,除非是他有危險的時候,否則天禽門人都不會為他所用。”葉孤城似乎并不奇怪蘇明河為何會知道這麽多,只是繼續說道:“況且天禽門下龍蛇混雜,實不易為我所用。”

蘇明河點了點頭,又問道:“獨孤前輩呢?”

縱然獨孤一鶴是因為葉孤城的原因才會教他刀劍雙殺,但是蘇明河對他卻一直很有好感。更何況他教自己武功的時候,認真嚴謹得當得起一代宗師之名。

這樣的人,本身就值得尊重。

“他太過剛直。”

過剛易折,這個道理蘇明河當然也懂。他有些難過,這些人都是當代高手,但命運卻似乎都掌控在別人手中,就連死亡,都已被提前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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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希望他能活着。”葉孤城突然又說道。

“為什麽?”

“剛直的人,總是要比奸猾的人更讓人放心些。”葉孤城道。

蘇明河點了點頭,獨孤一鶴最終會死在西門吹雪手上,是因為霍天青搶先耗掉了獨孤一鶴的功力。他還有一個問題要問:“除了閻鐵珊,獨孤一鶴,那麽還有霍休呢?”

葉孤城又沉默了片刻,方才說道:“你可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真正注意到你的?”

蘇明河老實地搖了搖頭,難道不是因為第一次見面,他在暈倒前用出的最後一劍嗎?

葉孤城道:“是從你告訴我,你知道青衣樓真正的主人是誰開始。”他的嘴角微微一揚,道:“那本應該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之一,偏偏從一個看起來沒什麽經驗的人口中說出……”葉孤城看向蘇明河的目光真正變得充滿了笑意,繼續說道:“所以我一直認為,劍法出衆但卻看起來渾渾噩噩,什麽都不懂的你,是在扮豬吃老虎。”

蘇明河黑線,古代也有扮豬吃老虎這樣的詞嗎?

葉孤城繼續說道:“我本想看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看出來了嗎?”蘇明河問道。

葉孤城搖了搖頭,突然又微微一笑,道:“就是因為看不出來。”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迷茫,繼續說道:“越是看不出來,就越是想要看清楚。”

後面還有一句話他并沒有說出口,越是想要看清楚,落在那個人身上的目光便越專注。就好像小時候劍法剛有小成,遇到一招絕妙的劍招,會忍不住想要學會它。雖然一開始并不順利,可卻也就是在那段時間,在自己學會那招劍法之前,心裏就如同被貓爪撓着一樣難受,就連吃飯睡覺都會一直想着。想着想着,就如同融入了自己的骨血一般,從此成為自己劍招的一部分。

蘇明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葉孤城臉上突然出現的淡淡溫柔來自哪裏。他只是側頭想了想,又問道:“霍天青的武功有多高?”

葉孤城嘆了口氣,道:“很高,你不會是他的對手。”

蘇明河臉一紅,點頭道:“我也知道,我并沒有想要去對付他。”

葉孤城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蘇明河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大步。這樣顯得有些溫情脈脈的葉孤城,實在是讓他不習慣。

在他跳開的瞬間,葉孤城已經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和西門吹雪,即使他今天不說那句話,我也不會同他打起來。”他的眼中有了一絲神往,說到西門吹雪時,臉上的神色再怎麽也不會像往常一般冷漠。然後他繼續說道:“我和他之間,必然會有一戰,但卻絕不會是現在。”

蘇明河到沒有說什麽,在看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王對王時,他确實有些緊張。但是事後想想,似葉孤城這等能夠隐忍着一條一條埋下線索,一點一點積攢實力,一步一步發展勢力的人,又怎會真正沖動到和西門吹雪在萬事都沒準備好的時候便當場打起來。他們之間的勝負,只怕就連葉孤城自己都沒有把握。況且對他們之間那驚世一戰,大概就連葉孤城自己也沒有蘇明河知道得清楚。他只是只是還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劇透給葉孤城,告訴他可能出現的結局,以報答他對自己的照顧。

他又想起之前葉孤城的話,想到他說第一次真正注意到自己,是因為自己說知道青衣樓的主人。于是又問道:“青衣樓的主人,是霍休嗎?”

葉孤城輕輕一笑,道:“你能知道霍休,已經很了不起了。”

“不是霍休?”蘇明河愣了愣,突然恍然大悟:如果不是霍休,那麽這世上最清楚青衣樓主人是誰的人,就只能是青衣樓真正的主人。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葉孤城,看着他沒有什麽表情的俊美的臉,看着他寒星般的眼眸,不是霍休,難道是葉孤城本尊嗎?

這男人心機深沉,隐藏極深,蘇明河這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想當日他說到自己知道青衣樓主人是誰時,葉孤城那句我相信你,還讓他真正感動了。

兩人說說談談,蘇明河昨夜通宵練劍,早已疲倦,此刻因心中疑問太多,卻總也抓不到頭緒,強撐着不去睡覺。葉孤城卻看出他的倦意來,道:“你先休息,有什麽想知道的,明天可以繼續問。”

蘇明河點頭,知他這樣說,便是真正将自己當成了自己人。他拿起長劍,對葉孤城行禮道:“葉城主,那便告辭了。”

感謝已經說出口,自然不能再留下去,否則今早盡可大大方方走入大門,料門口那些守衛無論換多少次崗,都不會阻攔自己。

葉孤城眉頭微皺,似是詫異他竟會突然告辭。手已經快他一步作出動作,伸手握住了蘇明河的手,道:“脾氣也已發過,還是要走?”

蘇明河點點頭,緩緩将自己手抽出。正是因為脾氣已經發過,經歷了早晨震驚,感激的心情激蕩,才不得不走。若是再留下去,只怕他會再次沉迷男色,連穿越回去也一并忘掉。到時候不過又是依附強者而生的杯具再次重複,況且他自己明白,會被別人影響心情,只怕自己是早已動心。若等有一日,葉孤城也冷了臉将自己丢棄,想他蘇明河在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尚且鬧得灰頭土臉,丢掉了雙腳。只怕在這裏,連怎麽死掉都不知道了。

葉孤城的手在他抽掉的瞬間又握了回去,道:“今夜已晚。”

蘇明河嘆氣,今夜确實已經很晚。他摸摸胸前從司空摘星那裏借來的銀子,只怕便是有銀子在身,也找不到地方居住。

葉孤城繼續說道:“明早再走罷。”

他似不願多說,站起身準備離開。蘇明河看着他的背影,原本足夠高大,卻總是在獨自離去的時候,讓他感覺到一絲蕭瑟和孤寂。

他明白那是高處不勝寒……

他也明白似葉孤城這樣的人,或許根本不需要別人的陪伴,更別說似他這樣竟摻雜着一絲憐憫的陪伴。

可蘇明河還是突然又叫住了葉孤城,問道:“葉城主,那日你說會陪在我身邊,究竟有幾分真心?”

葉孤城沒有回頭,沉默片刻,緩緩道:“三分。”

另外七分,大概便是對看不透之人的好奇了。

蘇明河長籲一口氣,總算不是一分也無。他笑着走到葉孤城身前,比個頭,他比葉孤城要矮一點點。只是因為對方常年習武,所以看起來要比他高大些。可是這樣面對面地站着,卻是差不多高的。

蘇明河知道這樣的距離讓兩人之間的氣氛顯得有些暧昧,可他本來就是gay,而對方,剛好又是一個優秀的,不論對男女來說都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蘇明河雖然有些緊張,但還是擡起手扣住了葉孤城的後頸,然後,吻上了他的唇。

雖然只是唇與唇的簡單摩擦,等蘇明河微微後退,将手從葉孤城的後頸拿開的時候,他的手心還是有些濕潤了,臉上也有些發熱。他低低笑了笑,道:“葉城主,還你從前那個吻。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他不确定葉孤城是否能夠聽懂指教這個詞得真正含義,又笑了笑,道:“雖然不知道情之所起,但至少可以清楚了解如何一往而深。”他擡眼看向葉孤城的眼睛,道:“我不相信一見鐘情,也不敢相信只是一方給予另一方的感情。所以這一次,是我主動的。”他湊上前又吻了吻葉孤城的唇角,道:“我和自己打了個賭,若是賭輸了,除非你趕我,否則我是不會再離開你的身旁。只是我希望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至少有一半是掌握在我的手中的。”

從他上前親吻開始就一點也沒有反應的葉孤城終于動了,他既沒有伸手抱住蘇明河,也沒有索性回吻過去,反而微微後退,拉開了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蘇明河便看得真切,葉孤城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只是這一次,又是放松又是愉快,就好像初春的第一縷溫暖的風,吹散了冰封整個冬天的嚴寒。他看着蘇明河,就這樣微笑着緩緩說道:“不是葉城主,是葉孤城。”

直到回到房中,蘇明河臉上都還挂着笑容。情之一物,本就美好到足以讓人心醉。

其實蘇明河也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何會那樣沖動,竟然真的就對葉孤城說了那番話,還又是親又是表白……雖然也談不上表白,但是幾乎就和直接對別人說:“要不要交往試試看。”差不多了。

等到夜深人靜他獨自躺在床上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覺得有些臉紅。只是今天白天,一路從獨孤一鶴那裏跑回到葉家時,心髒跳得快得幾乎要從喉嚨口蹦出。蘇明河那時便知道,所謂生氣,所謂憤怒,不過只是因為自己動心了。

伸手拂過自己嘴唇,臉紅雖然有,但後悔卻并不。況且若是真正回不去了,他也不想真正就自己過一輩子。葉孤城雖然因為身份地方的原因,怎麽看都不是理想對象,但他确實是個英俊而有魅力的人。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抱緊了被子——至少這玩意兒,比游戲裏偷工減料過的被子,質量好太多了。

然後他聽見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蘇明河條件反射就伸手去握長劍,在手指觸及冰冷劍柄的一瞬間,他忍不住啞然失笑:自己其實已經如此适應這個武俠世界了嗎?!

推門而進的不是別人,正是葉孤城。

屋裏雖然沒有點燈,但是門打開的一瞬間,傾瀉而入的月光,還是讓蘇明河看清了他的一身白衣,和寒星一般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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