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這邊的兩人依然對外界渾然不覺,郝才俊了解一番,面色凝重,說,“您依法本應該繼承的是哪個公司股份呢?”
霁遇:“霁氏。”
“哦,好,我回去多了解一下……”郝才俊一頓,忽然問,“霁氏?您是?”
霁遇:“霁成業是我的父親。”
郝才俊:“……”
都怪昨晚加班太晚,早上又要趕案子,沒去提前了解霁遇的出身。
霁家的公司,還是他們的大客戶之一,這是這位太子爺,拉他去跟自己的大客戶幹架啊!
不對,也沒聽說霁氏有這樣一位太子爺?
但是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能得罪自己的大客戶。
郝才俊問:“霁氏的總裁是?”
霁遇:“我大伯。”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霁遇看到郝才俊面色忽然變了,放下手裏的叉子:“不好意思啊,霁先生,我突然有事,要先離開了。”
霁遇一愣,跟着對方站起身:“哎,那……”
對方拿起椅子上的公文包,溜走的動作非常迅速。
霁遇:“……”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從對方逃離洪水猛獸般的速度,明白了對方應該并不想繼續接手他的案子。
霁遇嘆了口氣,看了眼桌面,沒有半點吃東西的食欲,反而有些難受,便起身去結賬。
經過收銀臺的時候,旁邊的人突然側身擋過來,霁遇一頭撞上去,惱怒退後半步,擡頭想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憨……
然後聽到熟悉的嗓音:“霁遇。”
霁遇猛地擡起頭,果然看到施晏止:“诶,你怎麽在這裏?”
施晏止:“我還想問你,怎麽走路都走神?”
“在想事情,沒注意。”霁遇看見他,也覺得十分湊巧,面色和緩了些,道,“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剛才就在了,那我剛剛在那裏……”
施晏止:“看見了,跟誰一起吃飯?”
他語氣沒有诘問的意思,霁遇卻聽出來一絲不悅的情緒,仿佛不高興自己結婚的另一半,在剛結婚一周內,無故在外面跟陌生男性一起吃飯。
霁遇道:“我沒吃,只是談事情,那人是律師,我想請他幫個忙。”
他說完就是一頓,他為什麽要解釋,他們不是協議結婚嗎還有這個義務嗎?
施晏止一頓,無聲地勾了下唇,跟霁遇一起并排出去,本來想問是什麽事,但想起霁遇警覺的性子,便掩去了這份好奇,道:“我有一個朋友,是律師,業務水平還不錯。”
霁遇想了想:“不瞞你說,剛剛那個人,是因為我的身份才不願意接這一單得罪人的。”
施晏止:“放心,他應該不會怕得罪權貴。”
施晏止推薦的人就是孟開源。
坐在包廂裏的孟開源,看着施晏止把人領進來,瞪大了眼睛,心想這是多不放心人非要領到跟前來。
施晏止介紹:“孟開源。”
孟開源笑道:“知道的,霁遇,霁少,我們見過的。”
霁遇當然見過,大學裏施晏止有不少朋友,孟開源就是其一,只不過當時他們之間圈子隔閡太大,施晏止并沒有将霁遇介紹給自己朋友。
霁遇原以為那只是時間問題,後來覺得,對方可能根本沒有準備把他帶到自己圈子裏吧。
霁遇問:“你們之前在談正事嗎?我會不會太耽誤了。”
施晏止看了看霁遇握着杯子的一截細白手腕,道:“聊的差不多了,先吃飯。我們三個人,再加菜吧。”
孟開源:?之前那個在餐廳門口嫌談公務沒必要來吃飯的不是現在的施晏止吧。
包廂安靜整潔,霁遇在方才沒碰吃的,此刻聞到香味,也感覺到饑餓難忍,便拿起了筷子。
但是施晏止和孟開源本來是來談公事的,一頓飯下來,再談霁遇的案子就沒時間了,孟開源便和霁遇交換了微信,兩人約好之後有空再談。
霁遇點開孟開源微信名字,道:“興海事務所?”
這個名字不光郝才俊剛才提過,連李一維也說過,只有兩個字評價——牛逼。
孟開源拍了拍自己:“對,我是合夥人。”
他本身長相英俊,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看起來帥氣十足,很難想象這麽年輕就已經做上了合夥人。
施晏止已經足夠優秀,他身邊的人自然同樣不差。霁遇有些驚訝,笑了笑:“那就麻煩了。”
一直沉默的施晏止道:“還沒開始,不用麻煩。”
孟開源:“……是是是。霁少客氣。”
第二天,霁遇就接到消息,便請了幼兒園的假去接董芸的骨灰。
董芸娘家如今已經落敗的不成樣子了,董芸如今的近親只有一位已經嫁人的妹妹,而長久的不來往,關系十分疏離。
霁遇沒跟對方說幾句話,禮儀因為最簡化,所以流程很快,他捧着骨灰放入董家那一塊區域,跪下拜了拜。
拜完後,霁遇便退後了。
旁邊的人道:“親兒子不再說幾句話嗎?”
霁遇臉上沒什麽哀戚的神色,說:“生前都說了那麽多了,沒必要。”
回歸故裏,是霁遇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那人沒說什麽,将盒子封存了起來。
霁遇最後看了眼董芸的畫像。
董芸與他長得有幾分相像,照片是霁遇十八歲的照片,四十出頭的婦人依然漂亮好看,眉眼彎着,嘴角帶着柔和的笑。
霁遇都快不記得他母親以前長什麽樣子,只記得對方在精神療養院裏,瘦的脫了像,也不再溫婉愛笑,毫無儀态、變得有些瘋癫了。
那也是霁遇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然而那些過去,包括當初霁遇獨自一人在榕樹灣的那個小鎮上,将董芸送去火花的那一刻,似乎現在回憶起來,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霁遇聳了聳肩,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下午值班結束後,霁遇沒能打到車,看着屏幕上跳動的等待時長,還是去坐地鐵了。
錦城的地鐵很方便,但下班時間,每條線路都比較擁擠。
坐到一半,霁遇一摸褲兜,沒摸到手機。
手機被偷了。
淦!
霁遇環顧了周圍一圈,想看看是哪個憨比。但如果真的是蓄意偷盜的話,對方肯定得手後就跑了。
手機裏有通訊錄,霁遇不想丢。
霁遇只好下車找地鐵管理員,對方皺眉道:“監控比較多,查起來很麻煩,我們暫時沒有人手……不過,先生,我們可以幫您報警。”
半個小時後,霁遇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
對面的警察比較年長,面容和藹,且非常熱情,道:“留個聯系方式吧。東西如果找到了,也好及時歸還你。”
地址已經填過了,霁遇撓頭發,道:“家裏沒有座機。”
他今天還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緊急聯系人呢?家人或者朋友,都可以。”
霁遇誠實道:“不記得號碼了。”
“……”
警察旁邊的同伴道:“資料上顯示,這位先生已經結婚了,有對方的電話。”
霁遇一愣。
年長的警察面露喜色,道:“這不就方便了,我就給你填上了。正好你肯定擔心聯系不上對方吧,小夥子,我給你打個電話,讓人來接你,這樣你回去路上安全一點哈。”
霁遇:“……不是,等一下!”
“嘟——你好?”
霁遇的拳頭抵在桌面上。
沒過多久,施晏止就在錦城派出所的椅子上,看到蓋着一層薄毯、乖乖坐着的霁遇。
他走過去,垂眸道:“冷?”
霁遇一愣,揉了揉眼睛:“沒有,就是想着睡一會兒。”
他仰着頭,眼神還有些迷茫的水霧,施晏止忽然想揉揉他的腦袋,最後還是頓住手,問:“什麽丢了?”
剛才電話裏講的太急,他沒問清楚,就趕過來了。
霁遇把身上的毯子拿下來,疊好還回去:“手機丢了。”
智能和電子時代,丢了還挺麻煩。施晏止道:“要去買新的嗎?我送你。”
霁遇搖頭,他家裏有其他設備,同樣可以操作,道:“借我點錢就行,我打車回去。”
他警覺度堪比小兔子,施晏止耐心道:“剛才那位警察先生打電話,說婚內關系,送你是義務。走吧。”
霁遇一頭霧水的跟上去。
什麽玩意兒關系?
如果不是能正常交流,霁遇都快懷疑自己在國外呆傻了,連母語都聽不利索了。
“上車,別讓我白跑一趟。”施晏止側身看了他一眼。
霁遇:“可以去後座嗎?我在車上喜歡跟人說話,怕打擾到你。”
兩個人同行,他不去副駕駛實在有些不禮貌。
于是找了個相當蹩腳的理由。
施晏止不太在意道:“随你。”
從派出所到霁遇的小區有一段不近的距離,施晏止了解一下霁遇手機被偷的地點和時間,便沒說話了。
霁遇靠着柔軟厚實的椅墊,因為剛才閉眼休息過,此刻一點都沒有困意,只覺得車內很安靜。
他這才意識到,即便結了婚,他與施晏止,其實依然是,闊別經年已經分手的陌生人。
甚至熱戀期也只有短短的三個月而已。
到了小區,施晏止把霁遇送到樓下,兩人一起上樓。
霁遇琢磨着,是該請人喝口水。
然而霁遇剛拐彎上了第三層樓梯,就聽到遠遠傳來的争吵聲,霁遇道:“對門有對情侶,最近大概在鬧矛盾。”
施晏止點點頭。
到了樓層,霁遇從走廊裏拐進去,就聽到對門的房門哐的一聲,一個白色的東西飛出來,啪的一下在霁遇腳邊摔成粉碎。
施晏止伸到一半的手頓住。
霁遇低頭一看,是一個瓷碗,神色沒什麽變化,只有些煩,道:“摔東西真沒道德,你小心點,我們快點進去。”
但是小區設施不錯,樓道燈光明亮,霁遇掏出鑰匙開門,施晏止跟在他身後:“你有沒有考慮換個地方?”
霁遇說:“簽合同了,三個月呢,不住押金不退。”
施晏止皺了皺眉:“你很缺錢?”
“這倒也沒有,我只是不高興讓人占我便宜。”霁遇随口道,“不用換鞋,你直接進來吧。”
施晏止打量了一眼屋子。
生活住宅不過九十平米的樣子,客廳陽臺、基礎設施都很齊全,與簡陋毫無關聯,但對于霁遇這樣從小在富豪別墅家裏長大的人來說,住在這裏還是很令人驚奇的。
施晏止說:“你可以住我那裏,香山別墅,非常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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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