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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兒沒法跟家裏人說,馮一一第二天約了閨蜜子時出來聊天。

子時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漫畫家,馮一一以前曾經在一個漫畫網站當編輯,子時是她手下最當紅的作者。後來子時嫁給了盛氏總裁盛承光,沈軒是盛承光的發小也是家庭醫生,子時就把沈軒推薦給了總往醫院跑的馮一一。

起先是“沈醫生”,後來因為子時和盛承光這一對的關系,“沈醫生”變成了“沈軒”,年輕男女在一塊玩得好,偶爾也約出來吃飯看電影,但是馮一一真沒想過沈軒能看上她。

“為什麽看不上?你哪裏不好了?!”子時力挺好友,又說:“其實我老早就覺得你們倆挺相配的!”

馮一一表示很感動,但是:“除了性別和年齡,沒什麽相配的了。”

子時很不贊同,隆重其事的列出了馮一一的優點,聽得馮一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深情的對子時說:“不如讓盛承光和沈軒搞基吧,成全你我的真愛!”

子時脾氣好,被她這麽插科打诨也沒生氣,只是嘆了口氣,說:“你也該考慮結婚的事情了,至少得有個交往對象,談一場戀愛。”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窗邊陽光很好,墊滿了靠墊的圈椅很舒服,馮一一惬意的喝了一口奶茶,正經的說:“沈軒就說了那麽一句,咱們別腦補了吧……回頭我會和他聊一聊的,看他到底什麽意思。”

子時關心馮一一,抱怨說:“沒頭沒腦的邀請你去他家,也不說清楚。”

馮一一倒是覺得挺正常的:“這年頭都這樣,大家都不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了。”

“一一,”子時琢磨着這話裏似乎對沈軒有幾分維護之意,“我們先不管沈軒,你對他有什麽感覺?”

“做朋友挺好的,”馮一一有些猶豫,慢吞吞的說:“真的要往男女那方面考慮的話……感覺不對。”

不對?子時轉念一想,不由大驚:“他是……嗯?!”

馮一一含着一口蛋糕差點噎着,連忙擺手,“不是!不是Gay!他喜歡女人的!”

“是嗎?”子時倒有些不放心了,“沈軒這些年一個女朋友都沒有過……想想是有點不對勁啊。”

馮一一不能把其中隐情對她和盤托出,只能用很肯定的語氣說:“我真的确定,沈軒他真的喜歡女的!”

“那你到底在猶豫什麽啊?哪裏感覺不對了?”子時又問。

想了半天,馮一一幹巴巴的答說:“猶豫就已經是不對了。”

不夠喜歡,才會猶豫。子時明白這個道理,一時也沉默下來。

馮一一說了這麽久心情倒是開朗了許多,語氣又恢複了平時:“我估計沈軒他也是一時情急湊合吧,可能沒我們想的這麽認真啦!反正他也沒真的表白,暫時我就當沒事兒吧,以後他再有動靜再說吧。”

子時點頭不已,覺得這話倒是很有道理——總不能沈軒暧昧一下她們就開始挑選婚紗。

馮一一捧起熱氣騰騰的奶茶,轉移話題說點別的:“我家小熊今天去哪兒了?”小熊是子時和盛承光的女兒,今年已經上小學了。

“她跟盛承光拜年去了。”子時本來也要去的,接到馮一一電話就出來了,“對了,你知不知道——謝嘉樹回來了?”子時斟酌着語氣,說。

果然馮一一愣住了,過了一小會兒,才幹巴巴的“哦”了一聲。

“不知道啊……我們沒聯系了。”她慢騰騰的放下手裏的奶茶杯子,“謝嘉樹他現在怎麽樣?幾年沒見面了,還是那麽騷包嗎?”

“沒有哦!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他來給小熊送禮物,我差點沒認出來他。”子時小心翼翼的建議:“一一,要不這幾天我約起來我們大家聚一聚吧?”

馮一一笑笑。

“他應該不想見我吧?”如果謝嘉樹想見她、提起過她,子時肯定早就安排了,“或者他也許已經忘記有我這麽個人了。”

G市謝家是與盛家比肩的大家族,謝嘉樹是謝家嫡系唯一的男孫,他的親姐姐執掌着整個謝氏,更兼謝大少英俊倜傥、風流無兩,連G市第一公子的頭銜都曾落在他頭上,這樣的人,本來就不應該與她這種普通人有甚交集。

何況這幾年他在美國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簽下的藝人模特都是當今第一線炙手可熱的,現在的他應該已經完全和“普通”這個詞沒有交集了。

“大過年的,他回來了肯定特別忙,你別和他說了……說真的,我以前和他不是一路人,現在就更不是了。”馮一一對好友笑得無奈又坦誠,“我就想普普通通的活着,如果沈軒不合适,我再找別的,找一個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的,生個小孩子,以後和小熊一起玩。”

她們坐在窗邊,冬天的晴好陽光從街上照進來,馮一一看着自己扶着玻璃杯的手,早上出來得匆忙沒有塗保濕霜,這會兒手背上細細的紋路在陽光下顯得微微憔悴,再也不像二十歲時的青蔥水潤了。

子時看着她神色悵然,輕聲的問:“那我叫盛承光給你留意一下好不好?”

之前她也這麽提議過,馮一一一直不肯,這回卻點頭了:“身高比我高點兒,長得不難看,年收入和我差不多就行。”說完又加了一句:“別太高帥富了!吃不消!”

子時鄭重應下了。多年好友,她知馮一一甚深,剛才還為沈軒猶豫不定的人,提起謝嘉樹之後立刻答應相親……“也不知道謝嘉樹這次回來待多久,要是他去找你,你也別太抗拒他……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馮一一聽了,仿佛從前那樣不在乎的聳聳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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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慢慢的走向地鐵,轉過街角時似乎有一個高個子男人站在那裏,馮一一心驚肉跳的,生怕那是謝嘉樹,定睛一看什麽人也沒有,她心裏又一下覺得空的慌。

謝嘉樹……馮一一其實早就知道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他的工作室和好萊塢都有合作,國內的娛樂報道當然常常會提起。換做以前,謝嘉樹肯定穿得比他手下一線男星還醒目、拉風的占據照片最大篇幅,可現在他居然很少接受采訪,偶爾出席重大活動時被拍到,也是在很低調的大合照裏。

可即使在明星争奇鬥豔的大合照裏,即使常常是最簡單的黑衫白褲,謝嘉樹也英俊的很過分,令人一眼只看見他。

以前他總逼她誇他英俊,可那時候馮一一向往的是成熟穩重的男人,總是嫌棄他騷包的像只孔雀,現在他變成了她曾經向往的男人,她卻只能在娛樂新聞偶爾一閃而過的鏡頭裏看他一眼。

謝嘉樹……就算從來沒有認真的談過一場戀愛,好歹你也對我表白過,真的就把我忘記了嗎?!馮一一越想越傷心,氣呼呼的飛起一腳踢開眼前攔路的一個易拉罐,易拉罐紋絲未動,她腳上的矮幫UGG卻“嗖”的飛了出去……馮一一單腳跳過去踏上鞋,豎起衣領掩着臉飛快的跑走了。

**

郁悶的馮一一回到家裏,家裏兩張大圓桌上晚飯都已經快吃完了,馮媽見她推門進來,扒完碗裏最後一口飯,迎出來說:“你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在外面吃呢。”

“我和子時吃過了。”其實和子時吃的是下午茶小點心,但眼前這架勢她要是說沒吃,馮媽肯定把兩桌的剩菜并一塊給她吃。

馮媽知道子時是女兒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還知道子時嫁進了豪門,這時立刻熱切的說:“這兩天你把子時叫到家裏來吃個飯,我跟她說說,她老公認識的人多,給你找個合适的男人。”馮媽本來一年到頭心思全都在兒子身上,這幾天被親戚念叨奚落,也開始有點着急女兒了。

馮一一巴着媽媽的手換鞋,一蹦一拐的,“我今天就是跟她說這事兒去的,說好了已經。”

馮媽很滿意:“做得好!”她拍拍女兒,“你弟弟的工作呢,說了嗎?”

“呃……”

馮媽眼一瞪,伸手擰了她耳朵,“這事兒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這事兒?你還沒提?!”

“哎呀好尴尬的……”

“你提你的事兒怎麽不尴尬呢?”

“我的事兒好辦啊!一帆他成績差、脾氣又不好,盛氏是大公司,不好進的,為難子時就不好了啊。”

馮媽頓時倒吸一口氣,眼睛瞪滾圓,事關寶貝兒子,一個月給家裏四千塊的女兒都不可原諒!

馮一一一看要糟,趕急趕忙的把下半截話說了出來:“不過盛氏的分公司倒是可以試試看,要是實習期一帆的表現好,有子時老公在,保證一帆不會被人暗箱操作涮下去。”

其實馮一一以前在盛承光手下工作過幾個月,說起來比子時還先認識盛承光呢,一帆的工作她早就和盛承光請示過,這番以退為進的話還是盛總老人家給她支的招。

盛總果真算無遺策,事關寶貝兒子的卓越能力,馮媽拍着胸口擔保:“一帆在外面懂事的很,絕對不會像在家裏耍脾氣,你就等着瞧吧!”

然後又說:“要是一帆沒在那公司亂耍脾氣還被涮下來,你就等着吧!”

“你就等着瞧吧”和“你就等着吧”只差了一個字,馮媽生動活潑的語氣卻使得兩句話截然不同,馮一一被震住了,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不耍脾氣=實習期必過,這個公式馮媽到底是怎麽得出來的啊?

咱們中國人的中文可真是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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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媽的威脅太可怕,馮一一膽戰心驚,心想這事兒還是得再叮囑馮一帆本人,就在客廳等着馮一帆回來。

家裏支了大大小小四張牌桌,還有人被多餘下來的就輪流替補,暫時沒地方補的聚在客廳裏嗑瓜子喝茶,正好揪了馮一一陪聊。

馮一一的工作挺争氣的,所以只能談談為什麽她這把年紀還嫁不出去了……馮一帆參加完同學聚會回來的時候,正是馮一一被攻擊的最猛烈的時候。

馮一帆在門口就聽到三姑媽笑聲特別開心的說:“……女人過了三十歲生孩子就難了,生下來的孩子那什麽什麽唐氏癡呆的幾率很高的!而且女人比男人可老得快,你現在吧也就能找個四十多的了,那也得趕緊,不然再過兩年,四十多的你都找不上了!”

馮一帆頓時火冒三丈!可他家傻大姐居然還在那裏“嘿嘿嘿”……

馮一帆肚子裏狂飙髒話,球鞋甩飛老遠,踩了雙拖鞋“踏踏踏”的過來,惡聲惡氣的沖他家傻大姐說:“姐!給我點錢!沒錢花了!”

馮一一從口袋裏摸出兩張一百塊給他。

三姑媽果然立刻調轉槍頭:“哎呀!一帆呀!你這麽大的小夥子了!怎麽還跟你姐姐要錢!”

“那怎麽了?我姐有錢!”馮一帆長着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一眼斜過去卻是殺氣騰騰的,“她花不完的錢給我花,我們姐弟樂意!”

三姑媽一向刻薄,旁邊桌子上打撲克的馮爸怕兒子吃虧,這時立刻說:“一一她今年年終獎拿了五六萬呢,她有錢!”

頓時話題一下子轉向“哎喲喂我們一一怎麽那麽能幹、賺那麽多錢”……馮一一趁亂借機跑了,拉着弟弟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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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一帆倒進床裏,翹着二郎腿在那兒得瑟,手裏拿着她剛給的兩百塊扇風,整個一纨绔子弟的樣兒,“拜托!你別說我了,你趕緊的找個男人好嗎?我的同學都好幾個都準備結婚了……要不我給你找一個我同學吧?也就小你個四五歲而已,現在流行姐弟戀,而且你蠢得吧也就跟十幾歲女生似的。”

要不是馮媽随時可能進來送水果端茶問候寶貝兒子,馮一一真想劈頭蓋臉給這小子一頓!

“不勞你操心!”惱羞成怒的馮一一把手機拿出來,點開沈軒的短信給他看,“看見沒!這個是個醫生,還是個院長哦!妥妥的高!帥!富!我也就是害羞才沒答應他。”

馮一帆從床上坐起來,奪過手機點開沈軒的頭像仔細看了兩眼,然後擡起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姐一眼,很認同的點點頭。

馮一一無恥的利用了沈軒一回,心裏直發虛,面上卻絲毫不顯,居高臨下的給弟弟講了一些工作上的為人處世,然後硬着頭皮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她心裏對剛才自己的行為羞愧不已,回房間就鑽浴室了。

浴室門剛關上,馮一帆悄無聲息的走進來拿走了手機。

“你好,我是馮一一的弟弟馮一帆……對,我姐特別疼我,老愛跟她朋友提起我,”俊朗挺拔的大男孩揚着濃密有型的眉毛,“剛才我姐和我聊到你了,她說你特別好,她就是害羞才沒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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