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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雲對馮一一其實挺和顏悅色的,甚至一直是抱有感激之情的。
馮一一這會兒臉上又是眼淚又是血跡,狼狽得很,謝嘉雲進來前體貼的向護士長要了酒精棉球,遞給她。
“将就擦一擦吧。”
酒精拭在皮膚上涼涼的,挺舒服。馮一一用它輕輕按着脹痛的眼皮,舒服的暗自松了口氣。
接着就聽到謝嘉雲的聲音很溫和的說:“這次真是意外,連累你受驚了。”
馮一一睜開眼睛看她,不說話。
謝嘉雲長得非常美,他們謝家慣常出美人,到了他們這一代,謝嘉雲和謝嘉樹姐弟倆容貌都極其出色。
美人嘆氣的時候特別活色生香:“你總是因為嘉樹受牽連,真是抱歉。”
“沒關系。”馮一一愣愣的輕聲說。
“其實當時你主動放棄了嘉樹、拒絕他,我真的很感激你。”謝嘉雲微微一笑,“想來那時候你一定很傷心。”
“謝小姐,”馮一一聽不下去了,“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想出去了。”
明知道謝嘉樹還在手術中、沒那麽快出來,但她就是希望能在離他盡可能最近的地方、等着他。
“瞧,難怪嘉樹他那麽喜歡你。”謝嘉雲話被她打斷,卻毫無被冒犯不悅的意思,只是惆悵的笑起來,說:“我們的父親在嘉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生前父親也沒有多少時間和嘉樹好好相處。我們的母親……有她自己的世界,其實一直以來就只剩下我和嘉樹相依為命。說是相依為命,我花在長樂集團的時間和精力,比陪着嘉樹的時候多多了,偶爾能夠陪陪他,他那麽調皮那麽不懂事,我總是抓緊時間訓斥他……”
她說着謝嘉樹以前的事情,神情也情真意切起來,馮一一狂躁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難怪嘉樹喜歡你,”謝嘉雲用那種惆悵的眼神看着窗邊的一個小盆栽,聲音低低的:“嘉樹他從小就特別怕孤單,大概是因為周圍的人都沒時間陪他吧?他從小就和我不一樣,我處理事情的時候總是考慮很多客觀的因素,他卻将感情當做唯一最重要的事情。他以前有很多朋友,每天過得很熱鬧很開心,可我知道他心裏其實一直很孤單……直到他遇到了你。”
當年最先察覺謝嘉樹對馮一一心思的人,甚至不是謝嘉樹自己,而是姐姐謝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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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那之前,她和盛承光解除婚約的事情鬧的滿城風雨,謝嘉樹在她面前拍着胸口說:姐姐你別怕!你和祁遠哥結婚去吧!不就是要聯姻嗎?我去聯姻!
沒有人知道,謝嘉雲當時是懷着多麽複雜的心情約見馮一一的。
令心情複雜謝嘉雲沒想到的是:馮一一壓根不相信謝嘉樹喜歡她。
當年還很怕死的馮一一怯怯的對謝嘉雲說:“真的沒有這回事……你不要給我支票哦,我和謝嘉樹根本就沒什麽。”
謝嘉雲記得自己當時簡直是哭笑不得的:“馮小姐,我并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弟弟能那麽認真的喜歡一個人,我很感興趣也很期待……但是,既然你們還沒有開始,那麽有些話我現在告訴你,也方便你有一段比較長的時間、仔細衡量考慮清楚:謝嘉樹是長樂集團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可他現在的狀态是遠不夠支撐那麽大一個家族集團的。所以,我雖然很歡喜他有了一個喜歡的人,可我擔心他從此對他的人生全然滿足,會變得更加沒有一點上進心。當然,他也可以一輩子都不繼承長樂集團,自然會有人替他坐這個位置,不管是我還是誰,他手頭的長樂集團股份夠你們兩個人一輩子不愁吃喝。可是馮小姐,你了解嘉樹的吧?真的到了那時候,謝嘉樹會變成什麽樣?等他發現自己最應該奮鬥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而他一事無成,變成了一只寄生蟲……他會多麽悔恨、自責,你能夠想象嗎?”
“那個……謝嘉樹不是寄生蟲!他不會變成那樣的!”就算是那個時候的馮一一,也敢為了謝嘉樹憤然反抗謝嘉雲。
謝嘉雲當時笑得和現在一樣,既欣賞又帶着一些惋惜。
當時謝嘉雲說:“那麽這樣吧,我正準備讓嘉樹去C市住一年,盛承光的那個小姑娘帶着他們的女兒住在那裏。你也陪他一起去吧,這一年的時間裏你和他朝夕相處,你看清楚、也想清楚。”
“馮小姐,”謝嘉雲很認真的說,“喜歡是最容易的事情了,可人的一生遠沒那麽容易。”
喜歡是最容易的事情,而人的一生遠沒有那麽容易。
這話到了今天馮一一都無比認同。
到了今天,她依然像從前那樣喜歡着謝嘉樹,可她比從前還清楚明白:他們想在一起,沒那麽容易。
“……你和嘉樹是一類人,你們有着為感情舍生忘死的勁頭,”謝嘉雲繼續說着,“所以你當初能那麽做,我非常感激你。”
從來不允許自己回憶的這段往事,此時在眼前恍恍惚惚的一幕又一幕,馮一一恍惚着對謝嘉雲說:“我不是因為你放棄謝嘉樹的,我不要你感激我!”
當年再蠢再天真馮一一也知道謝嘉雲的目的,她心甘情願被用作那把斬斷謝嘉樹充沛感情的刀,并不是為了任何人,她不要任何人的感激。
因為那是她一生做過最勇敢的事情,她要獨享那份流着血的疼。
“馮小姐,”謝嘉雲今天找她,其實是真心誠意的:“嘉樹欠你的,你們之間自有算法。但是我欠你一次,我必定會還給你。”
馮一一腦袋木木的,這時才轉過來,說:“我以為你是來叫我離開他的。”
謝嘉雲聽了雖然不意外,卻苦笑起來:“嘉樹現在已經不是我能幹涉的了……你是否願意由我向他解釋?當年你拒絕他的原因——我想他一直不知道我曾經與你見過面。”
“不用了,真的不用,”馮一一拒絕着站起來,“對不起,我真的要出去了。”
“馮小姐。”謝嘉雲也站了起來。
馮一一走到門邊,腳步停了停,沒有轉身,說:“我不知道你有什麽目的,猜不透你說這些話是為了你自己、為了謝嘉樹還是真的為了我,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我從前不是為了你的感激,現在也不需要你的幫助。我和謝嘉樹……我自己會和他說的。”
**
馮一一出去回到手術室前,情緒激動的馮媽已經被馮爸和馮一帆帶回家了,據說鄭翩翩也跟着去馮家了。
子時坐在手術室前的長椅上,捧着剛顯懷的肚子向馮一一招手,馮一一坐過去,子時小聲的告訴她來龍去脈:“……盛承光說,翩翩好像是看上一帆了。”
馮一一愣了片刻,頭疼的擡手捂住了額頭。
謝嘉雲這時也走了出來,經過她們身邊時,她對子時身後的盛承光點了點頭,然後坐到了遠遠的另一邊長椅上。
子時看看謝嘉雲,更小聲的問:“她剛才和你說什麽啦?”
馮一一搖頭,“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麽意思……反正她說她感激我、欠我一次。還問我要不要她幫忙向謝嘉樹解釋以前的事情。”
“可能是真的覺得抱歉吧,盛承光說她其實挺疼謝嘉樹的。”不過子時自己對謝嘉雲也有點敬謝不敏。
正說着,手術結束了。沈軒滿臉疲憊的走出來,衆人立刻都圍上去,他摘下口罩喘了口氣,啞聲說:“重度肺炎、心肌炎、胃出血……命是保住了。還好年紀輕,好好養着吧。話說,他的胃之前應該就大出血過,怎麽病歷病史上都沒有?”
謝嘉雲和馮一一面面相觑。
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謝嘉樹這時被推了出來,醫生護士們推着他直接送去了病房。馮一一和謝嘉雲跟着去了,子時懷孕了不能久待醫院,被盛承光帶走了。
**
謝嘉樹麻醉未醒,送到病房後一直在昏睡當中。謝嘉雲把助理們都叫到了醫院,就在謝嘉樹病房隔壁開會、處理公司的事務。
馮一一則寸步不離的陪在謝嘉樹病床邊。
那張英俊的臉,醒着的時候哪怕面無表情都是帶着神氣活現的,現在這樣沉沉睡着,安靜的就像……天使。
謝嘉雲說謝嘉樹遇到馮一一以後才不孤單,卻沒有人知道,馮一一也是遇到謝嘉樹之後才初嘗歡愉。
謝嘉樹,好像是她拿平凡人生裏所有的壓抑委屈換來的。
是不是因為她太貪心、高估了自己的委屈、換了一個太好的,所以她承受不起?
馮一一心髒像被一只手緊緊給攥着,疼的厲害,她顫顫的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伸手去碰他臉。
當年“第一最好不相見”紅遍網絡的時候,馮一一曾深深不以為然:既然是那麽好的愛情,怎麽會舍得最好不相見?
到現在,她終于明白了。
手指輕輕的摩挲着他的臉,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有實質,既難熬、又甜蜜。
病房的門這時輕輕的被打開了,謝嘉雲和馮媽走進來,見到病床那邊像畫一般靜谧美好的一幕,兩個人都是一愣。
馮一一看到她們,垂着眼睛慢慢的收回了手。
正當一片靜默裏,病床上的人忽然發出了低低的一聲呓語:“馮一一……”
三個女人都是一震,急忙看向他!
緊接着,麻醉将醒的謝嘉樹狂野奔放、口齒清楚的爆了一個粗口。
被問候了的馮媽人就在現場,聽得清清楚楚的,頓時怒的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手中保溫桶裏的粥全倒這小子臉上!
謝嘉雲和馮一一都很尴尬的假裝看向別處……
**
謝嘉樹漸漸醒過來了,醒來以後有一陣短暫失憶,自己昏迷前對馮一一發火那段他不記得了,甚至綁架的事兒都模模糊糊的,一睜開眼見他姐和馮一一都在他身邊,他轉了轉眼珠子,咧嘴想笑,幹得起皮的嘴唇頓時裂出了血口子。
馮一一連忙拿棉簽蘸水給他擦嘴唇,涼涼的,謝嘉樹很舒服的嘟起了嘴巴。
謝嘉雲本來因為他大難不死還挺情緒波動的,但是他先是把馮媽氣的暴走,一醒來又是這個不要臉的欠揍樣子,她嘆了口氣、默默的扭過了臉。
到了晚上,知道謝嘉樹醒了,盛承光他們都來探望,連徐承骁都來了。
奇怪的是:照理說人質完好無損救回來了、綁匪全都抓了,可骁爺的神情怎麽看起來有點不對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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