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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樹嘴上功夫向來最吃虧,眼下能示弱至此,說明他心裏是真的後悔了。其實那天回到他自己那兒,馮一一不在眼前了,他腦子裏一冷靜下來,立刻就知道不好了,尤其是後來馮一帆來送披薩過來時說得那番話,他聽了以後雖然面上丁點沒露,可其實已經悔得腸子都快打結了。

再回想當時,他怎麽就能那麽混蛋呢?

明明發過多少誓不再由着性子對待她。

想想看,他心裏多少喜歡都只能在他心裏,她可只記得他推她摔跤、強迫她吃他咬過一口的食物。

現在又加上那麽幾句戳她心窩子的話。

可其實,其實謝嘉樹那個時候就是太高興了。

當馮一一說她老了、等不起了,他心想:那不就只剩他這麽一個選擇了嗎?

雖然沒能成為她的優先選項,但成為僅有的也行啊!

答題卡交上去,最後結果那欄填的是他就行啦~~~

他那麽高興,又為這份高興可憐他自己,還被撞的流着鼻血、一腦袋“嗡嗡嗡嗡嗡嗡嗡……”,一時運岔氣、就犯渾了。

現在謝嘉樹深深深情的說出這一句,馮一一沉默着,表情似有幾分松動,謝嘉樹心裏一暖!鼓足了勁正要開口道歉,馮一一的手機這個時候忽然響了起來。

那幾句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謝嘉樹只能暫且含着。

馮一一接起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往車窗邊坐了坐,這個動作令謝嘉樹有了強烈不好的預感,果然接下來就聽她聲音壓得低低的、對着電話那頭說:“對,我請假調休了……不,我不在家,我回老家過年了,現在已經在高速上了……不,你不要過來,你也回家過年去吧,代我向你爸媽問個新年好。”

是譚翔。

謝嘉樹意識到這一點,頓時覺得自己身上那股子猶如初戀的緊張反而松弛了下來,并且随着她壓低了而顯得溫柔耐心的聲音,他眉宇間神情一刻比一刻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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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一一是怕譚翔真的立刻驅車趕上來,正一門心思的勸說着譚翔:“……我們各自先過好這個年吧,等我從家裏回來、我們再找一個時間談談……你現在過來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爸媽也不會答應的。”

“馮一帆,”謝嘉樹忽然開口說:“瑞馳和瑞恒兩個公司的收購案,合同再拿給我看一下。”

瑞馳和瑞恒正是馮一一和譚翔公司的名字。謝嘉樹的聲音不高不低,但是車裏就這麽大地方,他的音量已經足夠電話那頭的譚翔聽清楚了。

馮一帆看着專心致志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其實一直豎着耳朵呢,這會兒立即不緊不慢的回答說:“好的謝總!瑞馳的合同還沒談妥,有幾個條款仍在改動當中,第三個修正版本的合同明天才能出來,不過,謝總,瑞恒那邊我們可能得先簽掉一部分勞務合同,然後才能繼續下去。”

謝嘉樹對聰明的小夥子露出一個笑:“是抽調去歐洲分公司的那些人嗎?簽吧。”

馮一一真是沒想到這兩個家夥能一唱一和、無恥至此,而譚翔那邊已經很震驚的連聲在問:“你在哪兒?你和誰在一起?一一你……”

馮一一這會兒對她和譚翔的事兒真是完全死心了,索性平靜的對他說:“和你沒有關系。你要去歐洲你就去吧,不要再多說什麽了,你不願意為我放棄你的前程,我也不願意為你吃苦受累,我們分手吧。”

她說完挂斷了電話,車裏頓時又恢複了一片靜默。

馮一帆壓根連頭都不擡了,謝嘉樹倒是直勾勾看着她,馮一一深深吸了口氣,忍耐的語氣問他:“你滿意了嗎,謝總?”

謝嘉樹神情裏的冷意更加明顯,皮笑肉不笑的說:“不滿意。我要更正我剛才的話。”

他看似毫不在乎、潇灑極了:“你要恨我?那你就恨吧。”

“謝嘉樹,”馮一一輕聲說,“你現在變得真可怕。”

“哦,是嗎?挺好的,”謝嘉樹輕松又認真的說,“反正我可愛了你也不喜歡我。”

馮一一忍無可忍的叫了一聲“一帆!”

被點名的馮一帆沒辦法再裝小透明,嘆了一口氣幽幽的說:“嘉樹哥……你再這樣、再這樣的話……”

謝嘉樹靠在那兒,翹着二郎腿慢條斯理的問:“嗯?”

“你再這樣——我就只能跳下去了!”馮一帆很有骨氣的說。

謝嘉樹笑起來,馮一一頭疼無比的扭開臉。

**

他們回到G市時已經是傍晚了,司機居然都沒有問過一聲,直接就把車開去了馮家樓下。

而馮爸馮媽居然都等在樓下!大半年沒見過女兒的馮媽滿臉笑容的迎上來,親切的對謝嘉樹說:“嘉樹啊,阿姨特意做了你喜歡吃的烏雞湯哦!”

謝嘉樹站在幾乎石化了的馮一一身邊,笑得特別純良:“真的呀?太好了!中午我們在路上随便墊了一點,我就指望晚上這頓了呢!”

馮爸正和司機一起搬行李,這時樂呵呵的探頭說:“正好,你上個月放這兒的茅臺還有呢。”

“叔你是特意等着我呢吧?”謝嘉樹笑眯眯的說。

“那是!”從來不茍言笑的馮爸居然笑得特別和藹。

馮一一渾身發冷!說不出話來!

她的家,淪陷了!

馮媽看女兒那呆樣兒好像不太對勁,但是當着謝嘉樹她不好問,等一行人扯上樓之後,趁着馮一一在房間換衣服,她進來悄聲問:“我說!那個湯翔呢?怎麽你沒跟他一起回來?不是說過年他來我們家的麽?”

馮一一正脫衣服,頭發亂亂的,慢吞吞的糾正說:“是譚翔。”

“別管什麽翔了,人呢?!”

馮一一換好衣服關上櫃門,語重心長的問媽媽:“媽,謝嘉樹這段時間常來我們家嗎?”

“啊!”馮媽頓了頓,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他帶着你弟弟呢,我們也不好還像以前那樣……”

“我明白。”馮一一心酸的不敢聽下去,匆匆打斷,說:“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一會兒就出來。”

“一一,”馮媽難得這麽正經的叫女兒名字,“我知道我跟你爸有些地方對不住你,我們對你的關心的确不如對一帆的,可那也是因為我們總覺得你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不像一帆那孩子總有讓我們操不完的心……你想啊,我身上就是一個大腳趾我還愛惜呢,何況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團肉。”

“媽,別說了!”馮一一真的聽不下去了。

可馮媽固執的要說下去:“嘉樹他對你弟弟那麽好,還照顧到我們家裏來,你不在家這大半年我們受了他許多恩惠,其實我心裏清楚他為的根本不是一帆,他是為了你。”

馮一一聽得血冷,忍不住了:“你現在是要撮合我跟他嗎?當初是誰為了他打我?”

“是我啊,”馮媽平靜的承認說,還鎮定的說出了一句成語:“此一時、彼一時。”

馮一一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親媽,嗫嚅着嘴唇,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

“譚翔本來的确是這趟要跟我回家過年的,我們都已經約好了一起去買新年禮物了。但是謝嘉樹給了他一個去歐洲的機會,要去五年。譚翔說他願意現在就跟我結婚,過了年我們就領證,然後他出國,叫我在國內等他,他一年能回來兩趟,一趟半個月……”

馮媽聽得倒吸一口冷氣:“這個謝嘉樹!”

她語氣如此吃驚,比馮一帆給力多了,到底是親媽……馮一一頓生同氣連聲之感,淚眼汪汪的顫顫叫了聲“媽……”

接着就聽馮媽嘆氣說:“可真是魔怔了啊,怎麽就非你不可了呢?”

馮一一眼前一陣白光,差點沒給氣暈過去!

門上這時響起敲門聲,謝嘉樹在外面溫聲說:“阿姨,叔叔問你上次我們喝剩下那半瓶茅臺放哪兒了?”

馮媽一邊答着“找不到就先再開一瓶”一邊往外走,她走了出去,謝嘉樹靠在打開了的門上,看着裏頭淚眼汪汪呆坐的人,頗感興趣的問說:“跟你媽告狀呢?說我什麽了?是譚翔的事兒嗎?”

馮一一眼下只有一個字給他:“滾!”

謝嘉樹冷冷看着她,還勾着嘴角笑得很意味深長,最後卻回答她說:“咕嚕咕嚕~”

馮一一用力砸過去一個枕頭,他伸手輕松撈住,在手上抛了抛,以一個完美的隔空投籃動作丢回了床上。

然後他冷眉冷眼的對她做了個“老子跟你沒完”的手勢,才轉身走了。

**

吃飯的時候,一桌子人其樂融融的,除了沉默不語的馮一一,大家都有說有笑。馮媽給謝嘉樹夾了一個雞腿,笑眯眯的對他說:“我托人從鄉下買來的烏雞,香吧?”

謝嘉樹直點頭,他吃得的确很香的樣子,叫人看着都有食欲。

馮一帆不愛吃雞,在一邊唧唧歪歪的說:“烏雞黑不溜秋的真難看,嘉樹哥怎麽愛吃這個啊。”

“好看能當飯吃啊?”馮媽趁機教育兒子:“烏雞補身子特別好,你不吃肉哪怕喝碗湯。”

馮一帆殷勤的把湯先端給他姐,“姐,你趁熱喝!”

馮爸還沒更新到最新劇情,這時想起來了就問女兒說:“一一,你那個男朋友呢?不是說要跟你一起回來的嗎?”

馮一一埋頭數着米粒,悶悶的回答:“他臨時有事,不來了。”

馮媽怕馮爸問多了女兒難堪,在那兒打岔說:“嘉樹,你怎麽又拿那麽多東西?不是叫你過來吃飯就好、不許再拿東西了嘛!”

“又不是我特意買的,都是別人送的。我家裏今年我姐去她夫家過年了,阿姨們也全都回家過年,我一個人哪吃的完那些東西啊。”謝嘉樹有滋有味的喝着烏雞湯,表情很自然的說。

馮媽一聽就知道不好,正懊悔自己沒選個好話題,馮爸那個豬隊友果然立刻就興致勃勃的說:“那你別開火了!你一個人也不燒菜,今年過年就在咱們家了!”

謝嘉樹看一眼馮一一,淡淡笑了笑,沒說話。

馮爸那個性格,怎麽可能受得了一家之主的權威被質疑?舉起酒杯和謝嘉樹一碰,一揮手堅定的說:“就這麽定了!你小子要不來、就是不把我當你叔!”

謝嘉樹一口悶了那一小杯茅臺,辣的他腦子裏又開始“嗡嗡嗡嗡嗡”,可是他笑得特別舒心好看:“那我可不敢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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