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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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謝嘉樹特別開心,別人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心情好,但是馮一一看到他居然主動夾了兩次青菜就知道他肯定樂糊塗了。

小老虎是什麽時候也不會老實的,今天謝夫人特地為他的到來準備了一張有虎頭的兒童椅,但是她這裏的餐桌太大太長,每兩個座位間的距離都能再坐一個人了,沒有平時吃飯時爸爸媽媽緊緊夾着坐的小老虎覺得寬敞極了,格外的活潑放肆,拿着奶奶專門為他準備的小金勺敲那只小金碗,他人小手勁卻不弱,敲得叮叮當當的,動靜特別大。

謝夫人倒是一點也沒有不高興,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孫子,謝嘉樹卻訓斥兒子說:“老虎,吃飯的時候老實點!”

小老虎非常有節奏的:PA PA!ao~~~wu !ao!ao!

喂小老虎吃飯的阿姨這時拿了一盞香菇肉末蒸雞蛋過來,謝嘉樹看到了就順便叮囑一句:“給他吃那裏面一半就夠了,上周體檢,他的體重已經超重了,醫生叫我們別給他吃太多。”

也不知道是像誰啊,小家夥的胃口好得驚人,吃得多,長得就特別快,這才剛半歲呢,身高體重都要和別人家七八個月的孩子差不多了。

“嘉樹你小時候也特別喜歡吃肉。”謝夫人目光在孫子身上,卻忽然輕聲溫柔的說了一句。

謝嘉樹擡頭看向母親,心中暗暗吃驚,他真沒想到她還能知道并且記得他小時候的喜好,因為在他記憶裏,他們母子單獨吃飯的時候極少。

“你小時候也超重,我們的家庭醫生也說你長得太快了,她還怕這樣長大了以後反而身體底子單薄。”謝夫人今天好像忘記了食不言的規矩,微笑着輕聲細語的回憶從前:“你奶奶吩咐了她們,不讓給你多吃,可是你小時候脾氣可不好了,一餓就哭,哭的聲音還很大很大……嘉雲那孩子傻裏傻氣的,從外面買了東西回來偷偷的喂你吃,還以為別人一個都不知道,哈……”

像謝家那種百年大族,家裏有多少明裏暗裏的規矩啊,一個嫁進來的外姓女人哪有資格和底氣反抗,況且她自己在家中也是這麽被教導大的,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只是……只是仍舊不忍心啊,所以冒着被婆婆罵“慈母多敗兒”的風險,竟然悄悄的拿自己的陪嫁首飾去賄賂下人……這輩子幹得最出格的事情也就這麽一件了,謝夫人想着想着自己都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謝嘉樹一直埋頭吃飯,謝夫人破天荒說了那麽多話,他一句回應都沒有,馮一一給他夾了一根菜心,示意他答話啊……她就坐在他旁邊,再這麽湊近一看,發現他的眼角竟已微有濕意。

養兒方知父母恩。有些人或許的确是天生不适合照顧孩子,但是生下你、養大你的人,不管過程中令你如何不滿,他們一定愛着你。

**

謝夫人住的莊子建在一座山裏面,建築師因地制宜,将偌大一個庭院布置得雅致有趣。眼下正是春意最盛的時候,舉目望去,只見滿院子花草樹木繁華茂盛,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溪巧妙的繞過假山、穿過整個庭院。

那小溪引進的是山裏的泉水,泉水在進入庭院之前會先經過一個淨化裝置,過濾掉一些水中的雜物,有種小小的魚能輕松通過淨化裝置的網眼,小溪清澈的水裏便有許多搖頭擺尾的小魚,小老虎看見了以後蹲在小溪邊不肯走了,起先只是扶着他爹的手伸頭伸腦的看,然後他自己伸出手去嘗試着在水裏撈兩把,接着就“咯咯”笑着整個人往水裏撲!謝嘉樹大驚失色連忙抱住他,孩子沒事,他自己卻重心失穩,一腳踩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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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親爹一臉懊惱的拔出水淋淋的腳,小老虎笑得滿臉通紅,拍着手在小溪邊直蹦直叫。

鞋子進了水,謝嘉樹索性把兩只腳的鞋襪都脫了,卷起褲腿站進了清澈溪水裏,抱着小老虎在水面上晃着玩,頓時小家夥樂翻了天!那笑聲像銀鈴似的一串一串灑下,比這滿院子的花紅柳綠更活潑。

馮一一沒有和他們父子倆在一起玩,她陪着婆婆坐在假山邊的亭子裏喝花茶。看着不遠處小溪上的一大一小,謝嘉樹白色襯衫的袖口高高挽起,輪廓俊朗的臉在陽光下幾乎是閃閃發光的,和從前年輕時一模一樣。小老虎蹬着腿在他雙臂間忽上忽下,張大嘴巴笑的樣子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子。

馮一一摸摸自己的臉。她忽然覺得這一切好像不真實,一想到這個閃閃發光的謝嘉樹是她的丈夫,這個健康可愛的孩子是她生出來的,她的心裏就像眼前這座庭院,開滿了花朵。

亭子裏很安靜,只有袅袅的花茶香氣靜靜彌漫,馮一一都走神了,過了好久忽然聽到謝夫人輕柔的聲音:“請喝茶。”

一道花茶沏了大半個小時,馮一一珍而重之的捧起那一小杯,不敢一口喝下去,唇輕輕抿一下,細細的品那花茶清香。

柔和的春風裏,謝夫人眉目舒展,捧起一盞茶,她柔聲對兒媳說:“一一,你對我們家有很大的功勞。你把嘉樹照顧的很好,小老虎也非常的好。我很感謝你。”

這話馮一一聽得簡直受寵若驚,連忙說:“媽媽,這都是我應該的。”

謝夫人笑得很美,很美很溫柔的對馮一一笑着說:“嘉樹從小跟我不太親近,他倒是跟他姐姐親,但是嘉雲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難免沒有以前那麽照顧他了,以後嘉樹就只能拜托你照顧了。”

馮一一鼻頭莫名發酸,鼓起勇氣對婆婆說:“其實嘉樹他常常很想念您,您以後多叫他來陪陪您吧,他心裏很願意的,只是嘴上不說而已。”

謝夫人美目微轉,看着溪邊陽光下快樂的父子倆,她輕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其實我到了這個年紀才有些後悔,但是……可惜啊,已經來不及了。但是幸好啊,他娶了你,你們還有了小老虎……你們不會來不及的,你們以後會很幸福。”

**

從山莊回去的路上,剛上車謝嘉樹就迫不及待的打電話給他的助理,吩咐他們收拾那棟要給謝夫人住的房子。馮一一聽他事無巨細的叮囑房子各處的布置,侃侃而談,許多謝夫人生活當中的細節習慣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想起下午在那亭子裏婆婆旁敲側擊的問她許多嘉樹的日常,馮一一心中感慨萬千,低頭在兒子的大腦門上親了一口,心想小老虎啊,媽媽和你以後一定不會這樣的,對吧?!

小老虎很自信的沖她吐了一個口水泡泡。

謝嘉樹好不容易挂了電話,握着發燙的手機苦苦思索一定還有什麽遺漏的,忽見她逗着兒子玩卻笑得比兒子還開心,他戳戳她臉蛋,問:“笑什麽?是不是在笑話我?!”

爸爸這麽做,小老虎立刻也爬坐起來,又胖又短的小手指戳戳戳戳戳媽媽的臉蛋。

謝嘉樹逮住兒子的小手,玩笑瞪他:“喂!小子!輪得到你動我女人麽?”

“謝嘉樹,注意你的言傳身教。”馮一一提醒他。

謝嘉樹連忙湊過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果然小老虎立刻也在另一邊臉頰上親一口,而且他口水滴答的,還是個濕吻呢~

媽媽抽紙巾擦臉,他就飛快抽一張紙巾塞進嘴巴裏,爸爸來阻止他,就再抽一張塞進爸爸嘴巴裏……

好不容易擺平了這頑皮小子,馮一一抽空問謝嘉樹:“媽媽那兒怎麽會有你的褲子和鞋子啊?”下午的時候謝嘉樹在溪水裏踩濕了腳,謝夫人叫人拿褲子和鞋子給他換,馮一一看了眼都是全新的,是謝嘉樹的尺碼,甚至是他喜歡的牌子和款式。

謝嘉樹臉上又露出那種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了,把兒子拖到懷裏當擋箭牌:“……其實還是挺有心的,這麽多年我沒看她剪過這麽短的指甲。”

這對母子之間關心彼此的方式令馮一一感到心酸又感動,她安慰丈夫說:“我聽說以前人家都講究抱孫不抱子,你們家是不是就是這樣?”

盤山公路一圈一圈仿佛永遠沒有盡頭,路旁的燈比起城市裏的間距隔得遠得多,謝嘉樹的臉在偶爾掠過的路燈光裏顯得意氣風發,他把小老虎抱起來揚聲說:“反正我不這樣!”

我當然也會希望我的兒子獨立、堅強、長大以後做一個真正的男人,但我更希望他自信、樂觀、成長快樂。

他一定會像我一樣聰明英俊,但是肯定不會像我一樣童年缺憾,因為我就算做不了一個完美父親,但我會做小老虎最棒的老爸!

謝嘉樹驕傲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小老虎正啊嗚啊嗚的吃着自己的小拳頭呢,忽然擡起一腳蹬在了最棒老爸的鼻梁上。

馮一一忍着笑給謝嘉樹揉揉被蹬歪了的臉,再用力親他一口作為安慰。

看他又疼又無可奈何的委屈樣子,她滿足的對他說:“嘉樹,我好喜歡你現在這樣~”

“嗯?只喜歡現在這樣嗎?那我以前呢?!”謝嘉樹挑眉不悅的問。

“唔,”馮一一想了想,“其實我偶爾也會懷念以前,但是我更期待我們以後。”

“我也是!”謝嘉樹把兒子抱到懷裏坐好,轉頭親親肩上靠着的人。

“但是以後我會變老,老了就不好看了。”馮一一有些感傷的嘆了口氣。

謝嘉樹本來條件反射就想嘴賤一把了,但是今天此刻,他心中實在太過柔軟。騰出一只手來摟她,他滿不在乎的說:“怕什麽?我們一起老!”

我們會一起變老,會越來越夫妻相;我們的愛會變成深愛,日子會變成天長日久。

偶爾我們确實還會懷念從前,但我們不會再有遺憾的感覺,我們懷念的是那些閃閃發光的日子裏,我遇上你,在我們都最好的年紀。

80、

《我懷念的》番外之我想和你好

沈家如今标榜杏林世家,說出去都是我們沈家祖上曾經出過多少多少禦用名醫、明代那誰清代那誰……族譜拿出來一流的高大上。

可在明代以前,沈家是伺候盛家的,整個沈家都是盛家的家奴,按照那時候的說法,沈家後世子子孫孫都得繼續伺候盛家人。

當然現在這年代了,盛家就算依然枝繁葉茂、家大業大,沈家也已經不弱了,現如今國內外頂尖的手術刀,哪個領域都有幾把是姓沈的,無論盛家還是沈家,不可能再提家奴不家奴的話。

沈軒卻不這麽想,總覺得心裏不好受,所以作為沈家這一代最優秀的兒孫,他起初是不願意接受院長之位的。

那個位置沈家兒孫個個夢寐以求,因為那代表了沈家這一代人的領袖。

可那個醫院是盛家的産業,是盛家的私人醫院。

沈軒的二伯勸他說:“給盛家人看病怎麽了?盛家他還離不開我們家呢!這有什麽好丢人的?你別犯傻!”

沈軒還記得那是在一個夏天,他那時候多年輕啊,記憶裏,那時鏡子中的臉經常把自己都驚豔,他站在他二伯寬敞雅致的辦公室裏,語氣冷淡的說:“您讓沈京去吧,我不想去。”

他這話氣的他家二伯臉上的肉直抖直顫,拍着桌子說:“你以為我不想叫我自己兒子接我位子?沈京他不是沒本事!他也有恒心、有毅力,不過是比不上你的天賦罷了!你高興了吧臭小子!你爸那歹筍出了你這根好竹子……我服氣!” 二伯一邊說,一邊氣呼呼的揉捏着手上內觀穴。

沈京也确實是學藝精湛,只是奈何既生瑜何生亮,從小到大念書也好實習也罷,有個沈軒在前頭搔首弄姿的一路狂奔,沈京走路快一點大家誰都不在意。

二伯畢竟老了,心髒又一向不好,沈軒不敢惹急了他,無奈苦笑:“您消消氣,我不是這意思。”

“你要真不肯接這醫院,你就是這個意思!”

沈軒沉默着不說話。

二伯緩和了心情,開始對這個最器重的侄兒循循善誘:“你和盛承光不是好朋友嗎?盛家現在雖然還不是他掌權,但是盛明華一個女人,盛齊光身體我們都知道,盛家以後還是盛承光的,你有什麽可怕的?”

沈軒聽到這裏忽然說:“您別說了,我去就是了。”

二伯以為自己的話奏效,滿意的點點頭,站起來親自送了他出門。

**

其實沈軒是不想再聽下去了。

盛承光、盛承光……大家都說他和盛承光是發小,但是哪有發小是專門給發小一家看病的?

沈軒覺得難堪。

可他這時候已經參與主導治療盛齊光的醫療小組了,他心裏再覺得難堪,盛承光和他之間确實情誼深厚,齊光的病也耽擱不得,再找不到合适的捐獻者,這個孱弱少年就快撐不下去了,盛家的私人醫院裏收集了許多RH陰性血捐獻者的資料,他接手過來确實也對治療齊光的病有幫助。

沈軒坐在自己堆滿了醫書的書房裏,特別灰心的想:大概是命運吧。

子時的出現也如同命運安排的一般。本來私生女這種事不要說盛家,連沈家都有那麽幾個,根本不足為奇。沈軒提出用臍帶血救齊光這個方案,起初是希望齊光的父母能不能再要一個孩子的,誰知道盛承光這個變态會找上了子時。

子時、子時……太可憐了,像做實驗的那種小白兔,柔弱無害,做完實驗給它推一針空氣針,它臨死前還單純的看着你呢。

沈軒可憐着可憐着,就不能自拔了。

但那是盛承光的女人,沈軒出于身份地位也好、發小情誼也罷,都不可能沾染分毫。所以他将那份情緒收藏的非常好,直到被馮一一發現了。

馮一一這姑娘是個奇葩,沈軒就沒見過像她這麽怕死的。畫圖時圓規戳破了手指頭都要來打一個破傷風針,一年起碼做四次體檢,還有一次她哭喪着臉來醫院找他,說身上莫名起了小紅點,要求化驗血。

沈軒還真給她化驗檢查,最後查出了結果,他嚴肅的叮囑她:“晚上睡覺前記得關好紗窗,這時候的蚊子小小的,叮了包不癢就是一個小紅點。”

……

可是這麽怕死的馮一一,卻在某天被沈軒撞上在一個酒吧裏喝酒。

這太奇怪了好嗎!連喝飲料都怕糖分過高危害健康的人,居然喝起了龍舌蘭?!

沈軒俊秀的大長腿微擡,往她身邊的高腳椅上一坐,一直她周圍轉來轉去的幾只“蒼蠅”自動消失。

沈軒好笑不已的戳戳趴在那裏的人,“喂,破折號!”

那是謝嘉樹給她取的外號。

已然微醺的人果然立刻擡起了頭,可是她在哭,淚流滿面,眼睛因為流淚顯得格外幹淨,如同雨後青山,令人心折。

沈軒愣在那裏。

“哎?”他有點慌,心跳都加速了,“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她點頭,沈軒急忙問:“你哪裏不舒服?”

馮一一開始小聲哭泣,一邊哭一邊捶胸,沈軒去拉她手,反被她拉着手一起捶,一邊捶還一邊哭嚎:“不舒服……快死了……心裏不舒服……”

觸手可及皆是綿軟一片,雖然還隔着衣服,但沈軒迅速起了反應,有點點不好意思的想:別、別這麽客氣好吧!

那晚他把爛醉如泥的馮一一扛到他的單身公寓裏,收留她住了一晚。房間大床當然要留給女士,他自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大概是沙發太短他太長,這一晚頗有些輾轉反側,朦朦胧胧裏沈軒寂寞的想:是太久沒有過女人了吧?不然這小心跳噗通噗通的是怎麽回事兒啊?

**

沈醫生這條件,又長得禍國殃民,只要他勾勾手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帶着馮一一殘留給他的那點異樣,他家二伯為他張羅相親時他難得的露了一面。

結果都沒勾手呢,對方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就追着他跑了。

沈軒的情史還算正常,有過純純蠢蠢的初戀,有過各類型的漂亮女友,甚至荷爾蒙最旺盛的時候有過幾段刻骨銘心。可他從來沒想過定下來,他的征途是星空和大海,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定下來。

不過晚上一個人睡有時會寂寞,有個漂亮姑娘陪着你,自然是極好的。

沈院長那一陣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可惜不妨一時馬失前蹄,一個意外中把手都給摔折了。

一個頂尖的外科醫生傷了手,某種程度上來說比傷了命根子還慘。沈軒覺得天仿佛都塌下來了。那個女孩子也來自一個杏林世家,出了事以後家裏就勸她趕緊斷,她起先倒是還對沈軒抱有期望,但是架不住沈軒他自己整日愁雲慘霧,女孩子一看他手廢了命根子也不靈了,果斷就把他給踹了。

雪上加霜,沈院長傷心死了。

傷心當然就要喝酒,沈軒就天天泡在酒吧裏,沒幾天,居然又遇到了馮一一。

那時候謝嘉樹已經去了美國,馮一一也變得不常來醫院了,偶爾見面的時候,沈軒發現她整個人都變了,以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孩,現在人變得沉靜,居然有點女人味了。那天也是,他正在酒吧老位置喝酒,遠遠的吧臺邊站了一個姑娘,還沒看清臉就覺得感覺甚好,再一看他就驚了一下。

驚豔。

盡管後來沈軒覺得他一定是當時喝多了,但是當下他真的覺得:哎喲!不錯哦!

抱着那點小心思,他那天裝作借酒澆愁,成功摸到了馮一一的小手,可惜他演技太棒太逼真,一不留神真的喝多了,後來對她說了些什麽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第二天才知道,他把什麽都說了!不止是那個姑娘甚至不止是子時,連從小到大對盛承光的那些複雜情感都說了。

沈軒悔的腸子都青了!也覺得自己這狀态實在太愁人太丢臉,經此一役,他振作起來好好養了一個多月,拆掉石膏之後手臂竟然奇跡般的毫發無損!

沈軒頓時覺得馮一一這姑娘旺他!

**

沈軒的父親是沈家的一個大奇葩,典型的纨绔子弟,依附着家族生活,一輩子毫無建樹。但他對兒子極好,沈軒從小要什麽就有什麽,沒錢花了他就典當家裏的古籍醫書。

族裏人哪舍得沈家的傳家之物流落到外面啊?他當出去一次人家給他贖回來一次,還登門再給他一筆錢。

沈軒媽媽當年是聽從父母安排嫁過來的,誰知嫁了這麽一個人,她意難平,生下沈軒後沒幾年就離婚改嫁去國外了。

沈軒很愛父親,但是童年時期那份恥辱感深深的印在他心裏,他害怕被拒絕,所以從不主動。

可是你跟馮一一比被動,比不過啊!

眼看謝嘉樹都要回來了,沈軒年前收到風聲,心知再不出手就真晚了,這才有了那第一次的車內強吻。

也不算強吻……吧?

反正他很開心,回去一路上都在聽情歌,晚上做夢還夢到了父親,父親不像往常夢裏總在被族人輕視取笑,那夜沈軒夢裏的父親坐在家門口小花園裏,笑眯眯的逗着他那只鹩哥,就像沈軒很小、母親還沒離開家時一樣。

沈軒醒了想想,他想這應該是父親的托夢,應該是父親也覺得馮一一好。

沈軒人生第一次主動了一回,還主動的非常動人。

可是也是到這時才知道,這個世上除了已經離開的人,像父親,還有一種人也是他無論如何求不到的。

心有所屬的人。

他就不明白了,謝嘉樹到底有什麽好?值得她這麽多年還忘不掉?

沈軒為馮一一做盡了一切他底線之內的事情,那些事,以前他做個一成都足夠他的前女友們感動的哭暈過去,可馮一一還是選擇了謝嘉樹。

沈軒必須離開啊,他又不是M,待在這裏放任自己越陷越深,不是人過的日子。

**

還好這麽多年他也只執迷不悔過一個馮一一,他人生的大多數時候都在鑽研醫術,從北美到北歐,所到之處的醫學院都十分歡迎和挽留沈教授,一路繁花相送,沈軒的情傷被治愈了一大半。

他優哉游哉,在挪威的貝根眺望峽灣,在芬蘭的拉普蘭感受極夜,沒有盛家煩人的RH陰性血,夾一本北歐神話,在瑞典王宮的中央廣場能安逸的靜坐一下午。

就是這樣安逸的某一個下午,沈軒在瑞典王宮旁救下了一個哮喘發作的女孩子。

女孩非常年輕,醒來後神情茫然,雖然是輪廓深邃的歐洲臉蛋,但是那神情有一刻令沈軒覺得有些熟悉。

女孩名叫愛麗絲,沈軒聽了這名字更加想起馮一一,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愛麗絲已經沒事了,手托着腮癡癡的看着他:“哇……”她的英文非常流暢,“你笑起來像天使。”

沈軒的老臉微微一熱,接着便潇灑聳聳肩,“我是白衣天使不錯。”

“你的發音簡直像首曲子~”愛麗絲癡迷不已的大加贊嘆。

“唔……謝謝。”悶騷沈醫生心裏笑翻了天。

“你不笑的時候,像雕塑。”愛麗絲已經深情款款。

……

沈軒人生絕大多數的感情經歷都是被人倒追,這方面他經驗很豐富。歐洲女人也有過,但是像愛麗絲這麽直白熱切的還是第一次。

沈軒甚至有些膽戰心驚了。

愛麗絲感覺到他的抗拒,抓着他、淚眼汪汪問:“你不喜歡我?!”

沈軒倒沒有不喜歡,只是……“我已經不年輕了。”

年輕的歐洲女孩,一雙眼睛仿佛維納恩湖的湛藍色的水面,羞澀又歡喜的盯着沈軒看了半天。

“沈……”她忽然解開了身上的連衣裙,“我想和你好……”

蹩腳的中文臺詞,簡直是八十年代□□手抄本裏的,沈軒那時正在回複謝嘉樹的郵件,心事重重,眼角瞥到白花花的一片,一回頭,頓時渾身的血都往腦子裏湧……他抓起一旁他的長大衣裹住她。

愛麗絲被裹得動彈不得,無辜又羞澀的看着他,腦袋輕輕在他胸口蹭蹭。

沈軒又氣又好笑,強硬的裹着她不許她動,對她說:“你才二十四歲,你的人生剛剛開始,你還沒見識過太多的男人,我對你來說應該就像你的名字一樣,是一個夢境而已。我不希望你就此停頓,等到二十年之後再後悔,懂嗎?”

愛麗絲點點頭,然後很沮喪的說:“我就知道是因為我的名字……我的表姐叫維多利亞,我從小就很羨慕她的名字,我想跟她交換!”

沈軒無語了。他已決定立刻回國,這樣也正好給這姑娘時間冷靜考慮。

親親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他說:“愛麗絲,我要回中國一趟,可能時間會很長,一年、兩年都不一定。但我還會回來這裏,因為我在這裏有未完成的事情。我們做一個約定好不好?”

**

沈軒帶着美麗姑娘的約定回國了,去救昔日動過心的女人,去為情敵想辦法生孩子。

這事兒上沈軒挺佩服自己的,想想看能有多少男人有這個胸襟情懷?就算有,他們碰上的可不會是謝嘉樹。

謝嘉樹這個人吧,實在是變态又癡情得令人不忍直視。子宮肌瘤這種普通手術,他居然能跪在手術臺前演一出生離死別……當時在場都是沈軒的學長學弟同事好友,一個個眉來眼去的差點沒把沈軒給臊死。

他對馮一一的心意也徹底淡了。

想想看,有一個人把你當做他的全世界,你還要其他人的愛意做什麽呢?

這樣想着,沈軒就想起那個連他搖頭都覺得帥氣的小姑娘來。

心裏癢癢的,像是底下有嫩苗即将破土而出的土地。他站在窗前打電話,窗外是深秋的落葉蕭蕭,他非常想念北歐萬裏無雲的晴朗天。

“沈!”

愛麗絲歡呼雀躍的聲音傳來,北歐的藍天白雲立馬浮現在沈軒眼前。

沈軒握着電話,心情一瞬間變得極好。

“過得好嗎最近?”他愉悅的低聲問。

“除了我很想你,一切都很好!”愛麗絲開心的說,“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沈軒笑了:“我也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要回來了,小姑娘。那個關于等你長大的約定,我們或許可以開始踐行了。

“女士優先。”

“我改名字啦!我表姐說她不能和我交換,畢竟她以後要登基,一個女王叫□□麗絲不是太好……但是她答應把名字和我分享!我也可以叫維多利亞!你開心嗎?沈!”

維多利亞、維多利亞……維多利亞公主?

王室?!

沈軒從北歐的藍天白雲裏一下子驚醒!

他的小姑娘,來自瑞典王室?!

“沈!你的好消息是什麽?!”新出爐的小維多利亞在電話那端開心的問。

沈軒深吸一口氣,“稍等。”

放下電話,沈醫生揉捏着手上內關穴……他剛才要說什麽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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