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皂角
回到連翹苑,司瑜言拿出一個埙給脈脈看。
此埙呈米黃色,大如鵝卵,手感出奇的細膩,質地堅密泛有光澤。脈脈摸着很好奇:“好像不是陶、做的?”
“是象牙。”司瑜言見她愛不釋手的樣子微微翹起唇角,“象牙來自扶南國,我命匠人拿它做了一柄刀鞘,還有就是這個埙。我敢說除了司家,世上再無其二。”
脈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對財物價值沒有很清楚的概念,只是從司瑜言的話語裏直覺這個埙很貴重,于是遞了回去:“哦,還給你。”
司瑜言一怔:“你不喜歡?”
脈脈也納悶了:“喜歡啊。”
“那你還給我幹什麽?”
“是你的東西,而且很貴,萬一弄壞、要賠,賠不起。”
賠不起拿你自己抵債就好。
司瑜言心中默默地說,嘴裏吐出的卻是另一番話:“這是送給你學成的禮物,等你出師,就用這個埙吹奏樂曲罷。”
脈脈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
司瑜言板着臉一本正經:“我教你吹埙,你就是我徒弟,師徒之間互贈禮物有什麽奇怪的,難道施翁沒送過你東西嗎?我、咳……為師也是希望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脈脈轉念一想也對,師父師兄都送過她好多東西,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象牙埙,然後效仿跟施翁撒嬌那樣,撲上去抱住司瑜言在他胸膛處蹭了蹭。
“謝謝!”
司瑜言被她撞得心都軟了,想環臂擁抱她又不好意思,最後擡手拍了拍她腦袋,很“慈愛”地說:“不客氣。”
一個象牙埙,換來小聾子主動投懷送抱,甚是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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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種買賣多多益善。
“好了,今天開始教你吹曲,你先記指法。”片刻,司瑜言推開脈脈,看着她滿臉的感激神情,舔了舔唇,“認真學知道嗎?學得不好我要狠狠罰你。”
脈脈下意識捂住嘴,緊張地點了點頭。
小半月的時光轉瞬即逝,藥王谷又迎來一年一度最熱鬧的日子,山莊上下忙碌不已,據說施翁也将于酉時出關,直接參加壽宴。
清早起來,脈脈先練了半個時辰的埙曲,然後又一次檢查了要送給施翁的藥材匣子,确保無恙之後才說到山莊去幫忙準備筵席。她剛打開門,就見宋西站在院外,頭發上沾了一層薄薄的霧水,像是久候多時。
宋西一見她躬身問好:“脈脈姑娘。”
脈脈好奇地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四個轎夫,問:“宋西,這麽早、你有事嗎?”
宋西直起腰攤手一迎:“公子請您過去一趟。”
“胸口又疼?”脈脈如是猜測,暗自嘆了口氣,“化散湯、喝了九副,好像沒用,怎麽回事……”
天大地大都沒有病人的事大,她決定跟宋西去看一看,待會兒再直接進山莊赴宴。正要轉身往連翹苑去,宋西已經把轎夫叫到跟前了,示意脈脈坐上肩輿。
脈脈納悶:“上山、走着去啊,很快就到了。”
“公子在山腳營帳,坐轎子快一些,脈脈姑娘請。”
“哦,好。”脈脈懵懵懂懂地上了肩輿,還沒反應過來就升到了半空中,然後被擡着搖搖晃晃地下了山。
斷裂的藤橋被數根臂粗的鐵鏈取而代之,鐵索架在天塹之間,兩頭固定在崖壁之上,鎖鏈上面鋪就了新簇的木板,轎夫踩上去的時候發出微微咯吱響。橋的兩側挂了麻繩編織的護網,保護橋上行人的安全。
脈脈對新橋抱着幾分新鮮感的同時,也由衷感慨司家工匠行事迅速,山腳的別院也已初具雛形,遠遠望去似乎已經在蓋瓦了。
過了橋在營帳前下轎,宋西把脈脈送到一處帳篷前:“脈脈姑娘請進。”
脈脈掀開簾子入內,還沒看清周圍就被一群美婢擁簇着走到屏風後面,然後衆女開始七手八腳地脫她衣裳、拆她發髻。
脈脈吓得抱緊了胸:“幹什麽?你們幹什麽?”
為首的大婢女斂眉垂眸,不敢擡頭直視脈脈,只是很恭謹地說:“奴婢們是按公子的吩咐伺候姑娘。”
盡管脈脈使勁反抗,但雙拳難敵四手,再者司家的美婢個個貌美溫柔,任随脈脈怎麽喝斥也不肯退去,反而動作愈發輕柔,甚至還跪在地上替她脫鞋。你來我往一番之後,脈脈成功被衆女扒光,“送”入浴池。緊接着美婢們一擁而上,井然有序地給她洗發潔身。
溫熱的泉水從頭頂澆下,脈脈閉眼屏住呼吸,過了片刻察覺到有一雙手捧着她的頭發小心翼翼地揉起來,同時鼻子聞到一股與衆不同的異香。
脈脈揩去眼角的水珠,回頭問給她洗發的美婢:“什麽好香?”
“回姑娘的話,是茵樨香煮的湯。”美婢跪在池邊輕輕搓揉脈脈的頭發,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笑容誇贊道:“姑娘的頭發就像上好的黑緞一般,又滑又亮。”
“茵、樨、香……”脈脈不知道這是一種西域的珍貴香料,曾經只有宮廷裏的貴族才能使用,而現在世上用得起的人也不多,也只有司瑜言這種過分講究的人肯花千金買幾兩香料煮湯來沐發。她看見美婢贊美的話語,莞爾一笑道:“我用皂角、洗頭發,加上柏葉、桃枝、木槿葉……也很香。”
美婢愣了一下,很快恢複了得體的笑容:“姑娘天生麗質,用什麽都一樣。”
另外一邊的帳篷裏,宋西正在向司瑜言彙報情況,而司瑜言懶洋洋坐在軟榻上,任由幾名美婢在他面前走馬觀花似的逐一送上衣衫過目。
他要親自為脈脈挑選衣裳。
“俗氣。”司瑜言看着那些華麗繁複的羅绮,蹙着眉頭揮揮手。
小聾子又不是京城裏的庸脂俗粉,怎麽可能穿這麽浮誇的顏色還有款式,像只花母雞似的,難看。
下一名美婢急忙捧着另一套衣衫上前,司瑜言瞟了一眼就否定了:“素的像是要去奔喪。”
“土。”
“我讨厭灰色。”
“不好。”
……
總之選來選去,司瑜言沒一件滿意的,宋西見狀暗暗着急。
公子您總不能讓脈脈姑娘光着身子赴宴吧?
他靈機一動,從一堆衣裳裏扒拉出一套藕荷色的裙衫,捧到司瑜言面前:“公子,您看這套怎麽樣?”
司瑜言撇嘴:“不夠特別。”
宋西笑道:“雖然衣裳不夠特別,但是穿的人很特別呀。而且,公子您不是也有件兒同樣料子花色的衣裳麽?”
司瑜言微微眯眼,頓時就拍案定下:“那就這件。宋西,更衣。”
宋西低頭忍下笑意:“是!”
司瑜言在換衣服的時候不禁浮想聯翩:跟小聾子穿同樣花色的衣服前去赴宴,真是有點夫唱婦随的感覺啊……甚是期待。
脈脈從來沒有洗過這麽久的澡,而且洗完之後又要塗面脂用香粉,接着盤發髻戴首飾……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她才“逃出生天”,被美婢們送到司瑜言那裏過目。
軟簾掀開似有一道光芒直射眼睛,司瑜言眸中火光閃躍。
脈脈站在門口忐忑地看着他,似乎有些苦惱:“這個樣子……好奇怪。”
她不知道為什麽司瑜言要讓她沐浴更衣,也不明白為什麽頭上要梳這麽複雜的發髻,雖然從婢女的眼神來看應該是還不難看的,還有好端端的鞋子上為什麽要有這麽多寶石翠玉,走路都很困難還怎麽爬山呢?要知道山莊是在山頂啊!
脈脈也還沒有照過鏡子,不知道自己有多光彩照人。
那個灰撲撲的小兔子的不見了,現在站在面前的是天宮玉兔,哦不,說是嫦娥仙子也不過分。
“哪裏奇怪。”司瑜言收回有些神神愣愣的目光,故作鎮定地說:“古人有雲,君子衣服适中而容貌得體,按其服而像其德,故望五貌而行能有所定矣。穿得好證明你懂禮儀,懂禮儀證明你德行好,德行好施翁就會更喜歡你,更喜歡你他就會傳授你更多的醫術,滿足你的心願。所以我這是為你好,懂了嗎?”
脈脈看他嘴巴動得飛快,只能捕捉到零星的話語,只好懵懵懂懂地點頭。忽然間她睜大眼好奇地扯起他的袖子,嘴裏“咦”了一聲。
“你的和我的,一樣。”
“咳。”司瑜言臉頰微微發燙,有點不自在,他淡然拂開脈脈的手,裝模作樣理了理衣襟,“靜以修身,儉以養德,一匹布只做一件衣裳太浪費了,所以我拿剩下的布給自己也做了件。怎麽,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脈脈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欽佩之意,豎起大拇指,“你知道、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很好。”
“我當然很好。”司瑜言昂着下巴哼道,“時辰不早了,我們上山,給你師父賀壽。”
他把手伸給脈脈,居高臨下瞥了她一眼。
脈脈毫不猶豫把手放入他的掌心,抿唇有些緊張:“萬一、我吹不好,怎麽辦?”
“有我在你怕什麽,走。”
司瑜言反手緊抓她的手掌,牽着她挺胸擡頭地跨出了營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孔雀:穿情侶裝神馬的好激動!(≧▽≦)/
酒叔:沒出息……o(╯□╰)o
宋西:沒出息……⊙﹏⊙b汗
施翁:沒出息……╭(╯^╰)╮
衆小妖精:沒出息!有本事穿上情侶內褲再來得瑟!(#‵′)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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