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當歸
半月之後,長水以南的颍川郡。
在郡城的南部,有一座山丘拔地而起,仿佛春筍般從平原沃土之中突兀地鑽了出來,俯瞰整個颍川郡。山丘之上,盡可見高木流水奇芳異草,就連栖息其中的野物,也都是百裏挑一的珍禽異獸。
不難看出,這座山丘并非天成,而是人為。
而沿着山丘有一座連綿數裏的大宅,雕梁畫棟媲美仙宮,房屋院落數不勝數,遠遠望去,恢弘如一國之君的居所。自從踏上了颍川郡的地界,便有一條青磚鋪就的大道,直通這座大宅的正門。此刻,脈脈就坐在馬背上,行進在這條大路之上,司瑜言坐在她身後。
脈脈低着頭,看見馬蹄踏在大道中央的祥雲紋路上,再擡頭看看走在大道兩側的颍川郡百姓,納悶擡頭。
“言哥哥……”
自從進入了颍川郡,司瑜言便一直繃着臉沒有說話,聞聲方才低眸:“什麽?”
“他們,”脈脈指着周圍百姓,好奇問道,“為什麽擠在兩邊?中間這裏、很寬呀,他們為什麽不走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寧願在大路兩側相互擠搡,也無人敢踩上只有司家人能夠踏足的地方。
司瑜言居高臨下瞥了眼那些仰慕者,微微翹起了唇,像是譏諷:“不姓司的人,不配。”
傲慢的話出口,卻又刺痛了心裏什麽地方,讓他蹙了蹙眉。
脈脈似懂非懂:“路是你家的?好奇怪,你家為什麽要買路,別人從這兒走,要給錢嗎?”
從小生長在藥王谷,她對錢財的概念一直很模糊,直到跟着司瑜言出谷以後才漸漸了解到一些,卻也沒有徹底弄清楚。她只知道有錢可以買地建房,房屋建起來就是私有的了,外人不可以随便闖入。
根據這個道理,這條別人不可以走只有司姓人可以走的路,也是司家買的咯?
頗像二師哥的故事裏,那些口喊“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的土匪們。
臨近司家大宅,司瑜言沉郁的心情因為這個無法回答的問題而變得晴朗起來,他輕輕一笑:“人有錢了就想買各種各樣的東西,稀奇古怪的東西,這大概就是俗話說的——有錢了燒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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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脈感慨:“言哥哥你家、真的很有錢啊……真好。”
如果她也很有錢,是不是可以買一棟很大的宅院,把娘親外婆還有小福接過來一起住?讨他們的歡心、不讓他們為生計發愁……
想到這裏情緒頓時低落下來,脈脈垂頭嘆息:“唉——”
“傻。”
司瑜言揉揉她的頭,擡眼一看大宅已然矗立眼前,司家門奴見狀已經飛跑迎了過來。他勒缰停馬,俯身貼在脈脈臉上,低聲說道:“到了,別怕。”
脈脈側眼看他:“為什麽要怕?”
兩名奴仆靠近,其中一名在馬兒腹側跪下以後,四肢擎地,恭敬地趴在地上,整個背脊呈一條平整的直線,而另一名飛快在他背上鋪上一塊軟墊,随即雙手奉上準備接過缰繩。
“請公子下馬。”
在脈脈驚愕的表情中,司瑜言把手一松,缰繩落進奴仆手中,随即面不改色地踩上那名跪着奴仆的背脊,把他當做踏腳下了馬。
接着,司瑜言把手遞給脈脈:“下來吧。”
脈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人,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仿佛早料到她會這樣,司瑜言沒說什麽,只是偏了偏頭,再次示意她盡快下馬。
脈脈還是堅持:“不,我自己來。”
說着她趴下去緊緊揪住馬鬃,想從另一側自行下地。誰知此時兩名奴仆臉色大變,跪着的那名趕緊從馬腹下鑽到對面,眨眼間又擺出剛才的标準姿勢,把頭埋得低低的,顫巍巍開口:“請貴客……下馬。”
脈脈自是聽不見他說話,不知道他這番帶着哭腔的聲音好像就将要赴死一般。
司瑜言沒轍,走過去淡淡對下馬奴說了句:“你下去。”繼而他伸出雙臂,對着脈脈說:“過來。”
脈脈笑着撲過去,司瑜言雙手托住她腋下,把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脈脈摟着他脖子笑:“接住了呢!”
司瑜言報以微微一笑,把她放在地上以後很快松開了手,只是說了句“跟緊我”便徑直往大門走。脈脈剛剛跟上去兩步,又想起什麽似的,忽然轉身往下馬奴走去。剛剛站起來的下馬奴,見她過來下意識又要下跪。
脈脈急忙喊道:“別別!不能跪了,你有傷。”她指着下馬奴的膝蓋,“骨頭傷了,不能再這樣,不然以後、會瘸的。”
誰知下馬奴一聽臉色陡變,“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連連否認:“小人沒有傷!真的沒有!”
脈脈認真道:“有呢有呢,我不會看錯的。你走路、姿勢不對,确是膝蓋傷了……等一會兒,我給你開藥,不怕不怕,會治好的。”
縱使已經這樣說了,下馬奴卻忽然朝脈脈連連磕頭:“小人真的沒有任何傷病,請您高擡貴手,不要趕小人走。”
脈脈不懂他為何否認此事,這時司瑜言過來,不由分說拉着脈脈就走:“快走。”
脈脈被他拖着往前,只見又出來幾名奴仆打扮的人,朝着下馬奴走去,朝他說了些什麽,引得這名下馬奴大哭起來,哭了一陣他忽然想往宅子裏跑,又被幾人拼命攔住了。最後,脈脈只能看見他掙紮揮舞的手臂消失在街角拐彎處。
“言哥哥,為什麽……”她有些害怕起來,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那個仆人好像被趕走了?
司瑜言低頭,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冷漠:“膝蓋有傷的下馬奴,可能會讓主人下馬時受傷,司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所以,這裏就容不下他了。”
脈脈一驚:“是我說他……”
“做下馬奴雖然要任人踩踏,但卻能領到一份還算豐厚的月錢養家糊口,現在他連下馬奴也做不了,你說他将來以何為生?今天是你說他有傷,所以就是你趕走了他,害他失去生計。”此刻的司瑜言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既冷酷又絕情,“脈脈,記住今天的教訓。”
“在司家,永遠不要主動關心任何人,因為你的關心,可能是最大的傷害。”
脈脈眼眶一下就紅了:“知道了……言哥哥,能不能別趕他走?讓他回來好不好?”
司瑜言沒有答應,只是說:“我會讓人送銀子過去,但是他回不來了,這裏容不下。”
見到司小公子歸來,奴仆門卸下了半人高的門檻,脈脈跟在司瑜言身後,輕擡腳步就跨入了這個高不可攀的地方。
等到倆人跨過了十二進的門關,才真正步入到了司姓主人日常起居之地,而此時,守門的奴仆們方敢竊竊私語,揣測司瑜言領回家的姑娘是何方神聖。
“那位姑娘是都城來的嗎?”
“不像。你見過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敢踩下馬奴?”
“你說的也對。咦,公子不是去藥王谷了?聽說藥王谷裏有位醫術了得的女神醫,莫非她就是那個女神醫……靈藥姑娘?!”
“是了是了!那位姑娘是懂醫理的,不然怎麽一眼就看得出下馬奴腿上有病?肯定是靈藥姑娘!”
不過是幾位無足輕重的下人的閑言碎語和無端猜測,卻宛如吹風一般很快傳遍了整個司家大宅,不出半個時辰,所有人都知道了司瑜言歸來,還帶回來了藥王愛徒靈藥姑娘。
在跨過一道又一道門庭之後,眼花缭亂的脈脈終于見到了久違的宋西。忠心的小仆人帶領着近三十位奴仆美婢整齊排列在庭院門口,對着走過來的兩人躬身行禮。
脈脈見到熟悉的人,一時心花怒放:“宋西!你怎麽在呀?”
宋西換上了青色長袍,倒是不怎麽像山上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厮了,而是文質彬彬彷如真正的讀書人,他的作派也一改之前的毛躁,而是并手作揖,斯斯文文地說:“小人恭迎公子,恭迎脈脈姑娘。”
脈脈被他的轉變弄得有些迷糊:“你不是、宋西嗎?”
宋西含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回答:“小人是宋西。”
“那為什麽、有些不一樣?”脈脈很不習慣這樣拘謹的宋西,“我以為,像懸壺師哥他們,是孿生子。”
宋西沒有立即作答,而是側身一迎讓出道來:“請公子與脈脈姑娘進屋,舟車勞頓,您二位好好休息。”
司瑜言“嗯”了一聲,随即衆位奴仆美婢散去各司其職,在宋西的引領下,脈脈進入了一間精致院落。待到四周已經沒有了外人,宋西才表露出本性,撓着頭笑臉賠罪。
“脈脈姑娘,您剛才沒生氣吧?其實小人很想主動跟您打招呼的來着,但是這裏……”宋西偷偷瞥了眼司瑜言,見他沒甚反應,才大膽說道:“大宅裏規矩太多,我怕被人告到大總管那裏,就會被逐出家門了。”
脈脈擺手道:“原來是這樣……沒有生氣,只是見到你、很開心。”
“小人也很高興!您終于和公子一起回來了,小人盼了好久呢!”宋西滿心都是“公子總算抱得美人歸,不枉費小人苦心撮合”的自豪感,他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滾滾也帶回來了,脈脈姑娘您要看看它嗎?又長了好多,小人都快抱不動它了。”
脈脈欣喜拍手:“真的?我要看!”她去挽司瑜言的胳膊,“我們一起呀。”
司瑜言卻輕輕拂開了她的手:“宋西陪你去,我還有點事。”說完他叮囑宋西,“好好照顧她。”
宋西心領神會:“小人明白。”
司瑜言點點頭便走了,留下興高采烈的宋西叽叽喳喳地給脈脈說這說那,脈脈看他唇形看得心不在焉的,盯着司瑜言遠去的背影問:“他去哪裏?”
“應該是去見老爺還有大公子罷。”
“老爺……大公子?”
“對呀,老爺就是公子的父親,大公子就是公子的兄長,除此而外還有二公子和三公子,不過他們跟公子都是同父異母。”宋西刻意壓低了聲音,顯得有些神秘,卻又得意洋洋。
“下一任家主之位,一定會是公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闊別十天,酒叔自覺性~欲~度低下的應該剖腹謝罪啊~~o(>_<)o ~~
對于更新頻率,酒叔只能說抱歉抱歉!因為真的太忙了,大家是知道我的,有時間的話日更雙更不是問題,但現在工作很多,又要籌備結婚,新房也在裝修……so,這本文大概在我結婚之前都不能保持很高昂的“性致”了,但叔肯定不會坑,因為小孔雀他還沒有吃到肉啊!還沒有各種姿勢都來一次啊!叔的style是必須開葷了才happy ending啊!
所以酒叔就只有慢慢寫了,小妖精們也慢慢看吧,或者攢着等完結了再看也一樣。嗯哼,等酒叔成功把酒嬸娶回家,就讓他天天做飯洗碗拖地打掃,然後酒叔就有大把的時間寫文了!哦嚯嚯……【以上,稱為“女漢子娶男媳婦兒的妙用及終極目的”醬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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