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合力營救

君無殇心知肚明，這‘伺候’肯定不是什麽好‘伺候’，無非是皮鞭加身、木棍夾指抑或是拳打腳踢。

很不幸的，‘伺候’他的是第一種。

真沒想到，他君無殇也有今天，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一道道鞭影掠過，落在身上便多出一道血痕，混合着血液的汗水滾滾落下，加上皮鞭上沾了鹽水，當真是生不如死。

不過，男人嘛，能忍則忍，不能忍還是要忍。忍到翻身的那一刻……再加倍地虐回去！

君無殇盡量讓自己的臉頰避開鞭影，心中安慰地想道：“還好，還好，老子的臉還俊美無鑄。還能迷惑一下衆生。就算迷惑不了衆生，迷惑一下希塵還是可以的……”

揮鞭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君無殇舒了口氣，這個混蛋，總算打累了。

“怎麽樣？有沒有想明白？血族少主究竟在什麽地方？”姚振天看着渾身血痕、奄奄一息的君無殇，追問。

君無殇微閉着眼睛，不肯回答。

“想跟我耗時間？”姚振天捏着君無殇的下巴，盯着他空茫的眼睛，狠厲道，“告訴你，老子有的是時間！你什麽時候告訴我血族少主在哪兒，我什麽時候喊停，不然，你就等着被活活打死吧！我可不會憐香惜玉，你這細皮嫩肉的，瞧着的确讓人挺不忍心的，不過，就是欠調教！給我繼續打！”

這次不可避免地連同臉頰一起負傷。君無殇也不怕激怒姚振天，大笑道：“他已經死了！你若想找他，就去閻王爺那找吧！”

君無殇心中已然一松，姚振天一直追問希塵的下落，卻從未懷疑過自己身邊的君臨便是他要找的人，說明他還不知道他口中的‘血族少主’究竟是生是死，說不定只是在詐自己，再忍一忍，就沒事了……

半刻鐘後，鞭打君無殇的人見他氣息奄奄，聳拉着頭，沒有痛呼，也沒有什麽太大反應，只除了在鞭子甩在身上的時候本能地顫抖一下，整個人看起來仿佛死去一般，才收了鞭，對姚振天禀告道：“掌門，他暈過去了。再打下去，真的會沒命的。要不然，明天再審吧！”

姚振天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一拂衣袖，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哥哥哥------------------

莫希塵很快鎮定下來，拿了帕子俯身蘸了一下地上的粉末，湊到鼻尖輕輕一嗅，他不太懂醫理，只能猜到這是毒粉，至于是什麽毒粉卻是不知道的了。他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收集一些收好，然後才心情忐忑地撿起了君無殇的折扇。

這把折扇君無殇一直帶在身邊，無論什麽時候——吃飯、睡覺、洗澡、出門在外、跟人打架、與人玩笑……莫希塵猛然驚醒，原來，在不經意間，他的一點一滴已經滲入到自己內心深處了嗎？

“唰——”地打開，莫希塵再一次愣住。

扇面上潇灑的筆鋒畫着一幅畫，依稀可以辯認，那便是他與君無殇在沙漠之甍天天晚上去祭壇頂部依偎看星星的畫面。下面題字那裏用篆字寫着‘塵’‘殇’兩個字。

莫希塵只覺這把折扇有千斤重，那樣嬉皮笑臉的一個人，那樣霸道惡劣的一個人，那樣邪異狂妄的一個人，每天扇不離手的原因竟是這樣？！

他不止一次地認定，那家夥每天拿着折扇轉來轉去是為了裝酷，扮潇灑，竟沒想到他還有這樣深切的心思！

無殇……

莫希塵呢喃一聲，翻過折扇，這一面倒是經常見到的那面了，很平常的山水畫，怪不得能混淆視聽。

他的心思還真是缜密。

莫希塵翻來覆去看着這把折扇，心中不斷思量，君無殇為何會丢下從未離過身的折扇呢？莫非，這扇中有什麽玄機？

再次看了幾遍，莫希塵終于在扇的背面發現了一個指甲印，指甲印下面是一座山，那座山他并未見過，只是形狀奇特，像是一個人在舞劍。

舞劍？！舞？武？劍？是什麽？！莫希塵皺緊了眉頭，苦思冥想。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還是找人一起探讨下吧！莫希塵拿着折扇出了門。

此事他并未張揚，而他要找的人自然是君無殇最好的死黨離洛寒和歐陽默。他們兩人頭腦也好，尤其是離洛寒，有他幫忙肯定事半功倍！

只不過……因為那個小不點，他會不會對自己産生嫌隙呢？

莫希塵只是猶豫片刻，恨便恨吧，如今他只想趕緊找到無殇！而且，他最最不解的是，以君無殇的武功，不可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就被人悄悄擄了去，他果然是遭到暗算了。越想心越亂，莫希塵步履匆忙，神色焦急地趕到了聽香榭。

歐陽默也恰好來看小不點，看見莫希塵站在聽香榭遲疑着不肯進去，大咧咧一笑，上前道：“君臨，你也來了？是不是無殇讓你來的？走，一起進去！”

莫希塵點點頭，跟他一同進去。

離洛寒此刻正在哄騙北冥飒跟他玩躲貓貓的游戲。

北冥飒玩得不亦樂乎，雙眼被蒙，他揮舞着小手去捉離洛寒，捉到後便咯咯地笑：“洛寒哥哥，我捉到你了！”

“嗯，捉到便有賞。喏，這裏有碗糖水，獎勵飒喝掉。”離洛寒不準他摘下蒙眼的面巾，親自喂他喝完鮮紅的血，然後對旁邊的侍從使個眼色，侍從乖乖拿了碗出去，他幫北冥飒擦去唇角殘留的血才解開他蒙眼的布巾。

北冥飒意猶未盡地伸出小舌頭舔舔紅唇，好奇地問道：“洛寒哥哥，你給我喝的什麽？真好喝！”

“只要你乖乖的，每天都有的喝。”離洛寒放下手臂，寵溺承諾。

“真的？”北冥飒笑彎了眉眼，順勢摟着離洛寒的脖頸親了他一口，“我一定乖乖的，洛寒哥哥要說話算話哦！”

“好。”離洛寒笑道，眉宇間卻盡籠憂愁。

“莊主，歐陽公子和君臨公子來了。”外面有人禀告。

離洛寒點頭：“知道了。”然後抱了北冥飒朝廳堂走去。

歐陽默與莫希塵很有默契的沒有當着北冥飒的面詢問他的情況，只是用眼神與離洛寒交流了下，離洛寒安慰地看了他們一眼，不解地定在莫希塵身上：“君臨，無殇怎麽沒來？他不是回去了嗎？晚上我本來還想請他喝酒的。”

莫希塵這才如實相告：“不瞞二位公子，之前我從聽香榭回去，覺得離公子言之有理，想與宮主好好談一談，結果剛到他的房間門口，便見房門大開，裏面有打鬥的痕跡，而且地上有血跡，宮主的折扇也掉在角落。還有這個，是我發現的毒粉。宮主本人并不在房中，我懷疑，他被人擄走了。”

莫希塵邊說邊将帕子、折扇一同拿出來擺在桌上。

離洛寒和歐陽默都吃了一驚：“被人擄走？為何？！無殇并無什麽仇人啊！”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初步猜測，或許宮主只是被引開，等他打完便會回來也說不定。”莫希塵心裏沒底，這話說得也底氣不足。

歐陽默盯着莫希塵，忽然開口：“會不會與沙漠之甍一事有關？”

莫希塵心中一震，強自開口：“歐陽公子何出此言？”

歐陽默分析道：“今日無殇對外宣稱當年參與那件慘案的有他，而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蒙面人就是想知道究竟有誰參與了，說不定，是蒙面人冒險來用計了無殇然後帶走。”

“不！不是他！”莫希塵肯定地反駁，說完才驚覺不妥，側頭避開他們詫異的眼神，輕聲道：“我只是覺得，那蒙面人已經傷了……傷了北冥小公子，而他自己也被離公子打傷，沒必要再以身犯險。他只需等待三日便可知道所有真相。即便不是所有真相，也定會有一部分真相，我相信離公子不會讓他失望的。”

離洛寒微微颔首，覺得莫希塵分析得對：“那麽，便是當年參與過那件事的人，捉了他去，是想查出那血族少主的下落！”

莫希塵聽他這樣分析更是震驚萬分：“那血族少主不是死了嗎？”在世人眼中……他莫希塵的确已經死了。

離洛寒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繼續道：“當年無殇差點死在大漠，而據參與過的人分析，他沒有理由受那麽重的傷還會被人丢下——如果他是真正的參與者的話，‘同伴’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而且，如果他包庇了那血族少主，定會與‘同伴’起沖突，如果沒有将其趕盡殺絕，那些所謂的‘同伴’一定會有漏網之魚，那麽，他當年曾與血族少主在一起的消息便會放出。現如今，那個蒙面人口口聲聲說要把當年的事查個水落石出，無殇是第一知情人，難免會被人盯上！”

莫希塵心中更加煩亂，原來君無殇遇險是因為自己？有人想打自己的主意，所以才擄走了他？那他會不會出賣自己？要不要回去跟副宗的莫希澤商量一下呢？

剛有這個念頭，莫希塵就從心裏鄙夷自己，君無殇當年沒有丢下自己，現如今又怎會出賣自己？他個性那麽要強，而且高傲目中無人，不肯服軟，這次被人擄走，肯定會吃很多苦頭。他還中了毒……越想心中越亂，莫希塵忽然開始後怕，為什麽這三年來一直冷眼旁觀，從未想過要與他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并且做個了結？如果，他出了什麽事……

不，無殇，千萬不要出事……

他們在這邊糾結，北冥飒則好奇地伸手想去拿帕子，被離洛寒拍開了手，并且訓斥一頓：“亂動什麽，這上面有毒！”

北冥飒抽回手，不滿地嘟着嘴：“看一下又不會死，我不怕毒啦！”

“凡事小心為妙。”離洛寒心平氣和地解釋，“就算你不怕毒，也難保會有厲害霸道的毒是你承受不了的。那時候再後悔可就晚了。”

“哦。”北冥飒低着頭，“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說着，小手又往扇子那邊挪，“我看看扇子總可以吧？”

離洛寒看了一眼莫希塵，莫希塵點頭，這才同意北冥飒拿了扇子翻看。

離洛寒小心翼翼地拿起帕子細細查看一番，他醫理懂得也不是很多，與君無殇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所以，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毒。”

歐陽默接過看了看，疑惑道：“我好像聽我爹說過，有一種毒粉是海棠味兒，看起來像是塵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毒應該是七星海棠。”

七星海棠？！

莫希塵與離洛寒聽了之後都倒吸一口冷氣，這毒他們雖然沒見過，卻都聽說過。

——七星海棠并不會致命，但是卻會侵蝕人的大腦，開始兩天會令人産生幻覺，第三天便會使人記憶遺忘，直到第七天，這人便會變成一個白癡，什麽都不記得，也什麽都不認得，跟廢人沒什麽兩樣！而七星海棠最霸道的便是從眼睛入侵，不但會令人雙眼逐漸失明，毒素也會比平日快兩倍入侵大腦！

最最重要的是，七星海棠，無藥可解。

很多醫書上都說這毒無藥可解，中毒的人也一般會自我了斷，因為他們不想讓自己變成白癡，他們想留住自己最寶貴的記憶，所以，寧肯死，也不會待到毒發時成為一個廢人。

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北冥飒脆生生的嗓音響起：“洛寒哥哥，你們別怕，師兄他自己就懂醫理，察覺到有人下毒肯定會防備的。就算他自己也解不了毒，還有我爹爹呀！我爹爹的醫術比師兄還厲害呢！而且我爹爹也有師父，所以，師兄不會有事的。如果這些都不行，可以試試用我的血，我的血可以解百毒的。”

這話說出，離洛寒贊許地點點頭，将人抱起來寬心道：“飒說得對，我們先別想最糟糕的事，無殇不會那麽傻等着任人宰割的，他一定會給我們留下訊息。”

“可是，除了這把折扇，我并沒有其他發現。”莫希塵嘆了口氣。

北冥飒舉起扇子遞給離洛寒：“洛寒哥哥，你看這裏，上面寫着‘道’字，好像師兄還用手指甲劃了幾道。”

莫希塵雙眸一亮，湊過來看，歐陽默也起身踱到離洛寒背後查看。

離洛寒舉起扇子：“這裏的劃痕顯然是無殇刻意畫的，從這一面看并沒有什麽，只是一副畫，但是舉起來看的話，背面的山體輪廓映出，像是一個‘道’字，無殇在告訴我們，擄走他的人很可能是跟‘道’有關的人。”

“‘道’？”歐陽默蹙眉，“難道是蜀山的人？蜀山的不都是些道士嗎？”

“不，應該不是蜀山。”離洛寒搖頭，“我覺得不像。”

“什麽不像，我覺得就像！”歐陽默回想，“今日小不點被蒙面人擊暈想要帶走的時候，蜀山派就有一個人飛出來阻止，他有什麽目的呢？難道不是想滅掉血族的漏網之魚嗎？反正我明月樓的人不認識他，君臨，你們落霞宮的人認識嗎？或者落霞宮跟蜀山派有什麽糾葛？”

莫希塵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歐陽默看向離洛寒：“洛，我也不記得你們洛羽山莊跟蜀山派有什麽關聯，他沒理由幫忙吧？而且後來還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很可疑，太可疑了，越想越可疑！”說着歐陽默踱步，朝門邊走去，“我這就去找他們要人！”

“阿默！”離洛寒叫住他，“不對，蜀山派一向低調正派，不會做這樣的事。”

莫希塵本來也已起身，想跟歐陽默一起去蜀山派要人，聽離洛寒如此說，又停下了腳步。腦中忽然想起之前他跟蹤莫希澤時遇到的那幾個跟屁蟲，雖然被莫希澤給解決掉了，也有幾個人被殺，但是，那些人裏并沒有蜀山的人。反而有武當、丐幫和少林的人，會不會是他們合力擄走了無殇呢？

離洛寒盯着扇面冥想：“‘道’，不一定指道士，‘武當’之名取自‘非真武不足當之’，相傳道教信奉的‘真武大帝’就是在此得道升天。武當山，又名太和山、玄岳山，是著名的道教聖地之一。所以，這個‘道’，有可能是指道教，暗指‘武當’！”

歐陽默聽他分析完，跺腳大罵：“可惡的姚振天，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就去抄了他的窩！”

“慢着！”離洛寒冷靜道，“我們現在還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武當幹的，倘若不是，貿然前往，說不定會讓真正的幕後之人看笑話，反而會打草驚蛇，令他們提高警惕，以後再想找無殇就不好找了。如果真的是武當的人擄了無殇，我們沒有證據，就這樣冒失地去了也只能被他們搪塞回來。阿默，我知道你擔心無殇，我又何嘗不擔心呢？當務之急是等到天黑，我們再去武當所在的碧珑堂查看。一旦查到無殇被他們扣押，便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了！”

“好啊好啊，要夜探碧珑堂嗎？我也要去！”北冥飒興奮道。

離洛寒看了他一眼，同意了：“嗯，飒的輕功還可以，一起去。而且你的目标小，不易被發現。”

北冥飒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好，我一定乖乖的，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那多謝兩位公子了，我先回煙雨閣，今晚子時，我來找兩位公子。”莫希塵将君無殇的折扇收好，心情忐忑而激動。

北冥飒嘟着小嘴不樂意了，強調道，“是三位公子！三位！別小看我哦！我今天被壞蛋抓住是因為我沒做好準備，這次我一定會幫忙找到師兄的！而且，如果師兄有什麽事，我的血還可以救他呢！”

這話說得離洛寒跟歐陽默都笑了，莫希塵也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摸北冥飒的頭：“是，三位公子，晚上見。”

莫希塵回到煙雨閣後，又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君無殇的房間，仔細撫摸了用過的一桌一椅，又呆呆坐在床邊感受着房中若隐若現獨屬于他的霸道氣息，心中如小鹿在亂撞。他修長如竹枝的手指握得死緊，緊緊握着君無殇的折扇，貼在自己胸口，微微閉眼，眼角有熱淚落下。

如果不是怕自己一人之力難以營救，他怎麽會如此煎熬地等到晚上？！現在就恨不能飛去碧珑堂查探！

無殇，拜托你，千萬不要有事！我不會再對你冷言冷語了，我早就知道你的性子不服軟，卻還是一再奢望你能變得像離公子對待北冥公子那般溫柔，卻忘了，曾經讓我迷戀的正是你的霸道狂妄，如果變了，便不再是你了啊！

無殇，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