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郁青拼命推他,可是根本推不開。潤生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察覺到郁青的抗拒,他不但沒有停下,反而鉗住了郁青的手腕。

被壓制的恐懼讓郁青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忘了發出聲音,只是死命地掙紮起來。混亂間他嘗到了口中的血腥味,不知道到底是誰咬到了誰。可是潤生仍然不肯罷休,反而愈加粗暴。那一刻的潤生,比當初隔間裏的潤生還要可怖,他像個真正的瘋子那樣啃咬着郁青的嘴唇,甚至把舌頭頂了進來。

這絕不是郁青所認識的潤生。不是那個從小心思重,脾氣壞,表裏不一,卻對他一直很好很好的潤生。

最後郁青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氣。當潤生的手去掀他的背心時,他放棄掙紮,無聲地哭了起來。

嘗到了他臉上的濕潤,潤生仿佛遲疑了。他舔了舔郁青的臉頰,禁锢慢慢變得溫柔了許多,只是仍然壓在郁青身上,依戀地輕輕蹭着郁青的臉和頸窩。

然而就在他再次吻上來的時候,郁青卻使出全部的力氣,猛地推開了他。

潤生猝不及防,向後摔去。

有那麽一瞬間,郁青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當潤生飛快起身時,郁青卻退卻了。

他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帳篷。

夏夜的江風很冷。郁青跑上江橋,終于慢慢脫力,靠着欄杆滑坐在橋面上。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沒有穿鞋。

鋼板的縫隙之下,黑色的江水沖過橋柱,低低地轟鳴而去。

餘光裏,一束影子落在了橋面上。

郁青扭頭,看見潤生不知道什麽時候追了上來,正無聲無息地站在離自己四五米遠的地方。

潤生把手上的涼鞋放在了橋面上,聲音平靜得不可思議:“你忘了穿鞋。”

郁青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他慌忙站起來,卻不敢走過去,只是抽噎道:“你……你為什麽要……要那麽對我?”

“你不是都知道了麽。”潤生的眼睛在夜色裏看上去幽幽地發着光,聲音很輕:“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

“我不知道!”郁青混亂道:“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那麽對我……”

“我等了好久。”潤生自顧自道:“真的好久好久。我也想過要繼續等下去。可是你現在已經知道了。我等不下去了。”

“聽不懂……”郁青喃喃道:“你嘴角流血了……”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潤生的語氣極耐心,仿佛在向幼兒園的孩子講述“一加一等于二”那樣:“你和我,我們一直最要好了。”

夜風吹過,郁青呆呆地站在橋上。

潤生等了片刻,向他慢慢走近:“豆豆……”

郁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不對。”他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可是就是不對。委屈又一次湧了上來,他喃喃道:“我們是朋友啊……”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潤生的語氣裏多了幾分焦躁。橋上燈光幽微,他舔掉了嘴角的血:“早就不想了。”

“所以你就那麽對我?”一種遭到背叛的傷心比恐懼更強烈地刺痛了郁青的心:“你把我當什麽?”

橋在腳下震動起來,火車的聲音由遠及近。

“我喜歡你。”潤生逼近他:“我想要你,這很難理解麽?”

“可是我不喜歡你!”郁青沖口而出。

一列火車轟隆隆從隔離帶的另一側駛過,橋上的照明燈全都亮了。在轟鳴與搖晃裏,郁青看到了潤生驟然扭曲的臉。他很害怕,很想逃跑,可潤生那通紅的眼圈兒卻仿佛對他施了定身咒。

火車駛過,燈光漸漸熄滅,又只剩下他們頭頂的那一點微光。

“我沒聽清。”潤生咬緊嘴唇,死死盯着郁青,血又慢慢流了出來:“你再說一遍。”

他的神色還是那麽瘋狂,可郁青卻不再覺得害怕,只是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你別這樣。”郁青的眼淚流了下來,幾乎是習慣性地開口道歉:“對不起。”

潤生周身緊繃的氣息仿佛一下子就散了。他表情空洞地望了郁青片刻,慢慢擡手捂住了臉。

郁青抹了一把眼淚,幾乎是習慣性地向他靠近:“潤生……”

潤生卻低吼道:“別過來!”他雙肩顫抖,聲音也在發抖:“離我遠點兒……”

郁青呆呆地望着他:“潤生……”

夜風越來越大,吹得橋上的旗幟獵獵作響。不知過了多久,潤生終于放下了手,啞聲道:“你把鞋穿上吧,地上冷。”

郁青喃喃道:“潤生……”

“穿好了,就回營地去。”潤生低着頭,郁青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我這就回江南。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在這邊睡不好,先回家了。明天早上會有車來接你們。”

他向郁青走來,郁青心跳如鼓。但潤生僅僅是從他身邊經過而已——仿佛郁青不再是郁青,而是一片空氣。

只是在擦肩而過的剎那,郁青看到了他臉上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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