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順着風沙前進不得,輕功都使不出來,秦冰河只能飛奔去追。而受驚的馬匹則絲毫不覺得疲累,往前跑着,也不管自己脖子上的缰繩下頭還有個男人吊着。
那人開始還能堅持,扒拉着缰繩,随後就沒了力氣,軟趴趴的随着馬匹的牽動上下起伏着。
秦冰河腰膝酸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覺得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
馬匹踩到馬賊們設定的陷阱,翻身摔下,馬蹄被卡在機關裏。
秦冰河不管自己撐不撐得住,先一步上前扯下馬匹的缰繩,把那人摟在懷裏。
剛剛被拖在地上,臉與風沙摩擦,這會兒秦鐘的臉上已經沒一塊好地,血肉模糊。
“十安?”
秦鐘攥着他的衣領,血糊得他眼睛都睜不開,臉上的火熱讓他不自覺的伸手去抓臉,小聲說:“疼……疼……”
秦冰河急忙按住他的手,安撫着說:“不疼,我帶你回去,有軍醫,一會兒就不疼了。”
“好疼……”
秦冰河覺得喘不上氣來,他摸到秦鐘腰椎那兒已斷,即便他能活下來,也不會再站起來了。
“将軍……”
秦冰河回過神,懷裏的男人已經沒了溫度。
“将軍……野狼軍守在門外等着你的吩咐。”
“我知道。”
副部看他摟住人還不肯放,只覺得心裏難受,跟一塊石頭壓着似的,說:“……他們開了倉門,下一步就是圍攻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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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攻?”秦冰河起身,把秦鐘抱起回頭看他,眼神空洞但是語氣卻冰冷,說,“他們出得了這城門嗎?”
秦冰河沒有穿盔甲,他把身上的外袍脫了裹着秦鐘放到自己氈房裏了。
幾乎上半身赤裸着,在這冰天雪地裏尤為突出。
秦冰河拿着方天戟,對着身後的野狼軍說:“我要他們所有人的命,我一個人做不到,你們會幫我吧?”
副部紅了眼,高舉武器,吼道:“死而後已!”
有副部領頭,身後的野狼軍們都吼了起來,直接沖撞上城門。
南國士兵都不是第一次面對野狼軍,能從他們刀下活下來便是向閻王爺讨來的命。
心裏恐慌便輸了一半。
卓一躍咬着牙,憤恨的咒罵一聲,說:“他秦冰河好大的膽子,秦鐘在我手上還敢拿假貨來。衆将士聽令!殺野狼軍一人,得白銀十兩!若是取得秦冰河項上人頭,賞黃金萬兩!”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秦冰河沖進了城內,裏頭南國軍士四處都是,可百姓卻不見一人。
他此時沒有腦子想那些,只想将刀子插進卓一躍的胸口。
野狼軍長時間的鬥戰卻仿佛沒有一丁點的勞累,秦鐘的殁死讓所有人心中都蒙上一層厚厚的陰影。
帶着武器來的漂亮公子,有能力替他們把控被南國陰招操控的局面。
就這麽沒了。
“将軍,城中并無百姓!”
聽到副部的話,秦冰河拿起方天戟砍下一人的頭,說:“再找,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
說完秦冰河便将刀指向前面不遠的卓一躍,說:“我倆單打。”
卓一躍知道自己贏不了,從他打不開武器倉門開始,便知道自己贏不了。
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就錯了。
那龍椅上坐着的男人要立威,他錯誤的選擇了北國。并且錯誤的惹怒了秦氏一族。
放棄城池,置之死地而後生。
落得這般下場也是他應得的。
卓一躍吐出一口血,用刀支撐着自己不跪下。
秦冰河喘着粗氣,說:“我會殺了南國皇帝。”
“什麽?”
“就如同你殺了十安一般。我會把他內髒挖出來,把他的皮拔下來做燈籠。我會折磨他直到他咽下最後一口氣。”秦冰河眼睛殺得血紅,一字一句的說,“我會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卓一躍咬着牙,把刀擡起對着秦冰河的臉劈去。
秦冰河側身躲過,一腳踹上他的心口。
直到卓一躍斷氣,秦冰河才收回眼神,看向淪為死城的城市,對餘下那些野狼軍說:“把屍體拖出城外燒了。不接受戰俘,見到南國士兵便誅殺。我要這個城市見不到一個南國人。”
“将軍……”
秦冰河睜眼,他已經三四日未睡過了,一丁點動靜便醒。他不敢回城外駐紮地,只躺在這草垛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副部手裏頭拿着兩壇子酒,說:“城中客棧找着的,想來‘借用’一下,也沒什麽大問題。”
北國的酒烈,秦冰河又是一個喝不了太多酒的人。他聞了聞壇子裏頭,有股濃濃的梨花香氣。
抿了一口,味道酸甜,到舌根才覺得苦。
副部也坐在一旁,仰頭喝了一大口,說:“快結束了,我也可以回北國了。我家氈房還沒移呢,這天越來越凍了,不知道阿娘能不能撐過去。”
“你家在哪兒?”
副部說了個地方,秦冰河問到:“離淨瓶河遠嗎?”
“不遠呢,就在附近。”
“我在淨瓶河旁邊住過一陣,還跟那馬家寨的寨主起過沖突。”
“哎喲——馬賊啊?那人可皮實,将軍怎麽收拾他的?”
“說來話長,當時十安跟……”
秦冰河突然停頓,隔了好一會兒才喝了口酒,倏地紅了眼,問:“南國有個風俗。他們說被記住的人不會離開塵世。我想他再多等我幾年,等我把禮兒智兒和鐘鳴養大我就去找他。可是我不忘了他,又怕他一個人在塵世間吃苦,我該怎麽辦呢?”
副部一梗,只覺得喉嚨難受,吐不出話來。
兩人喝光了酒,躺在草垛上。那天上的星星一個接着一個,明月都不亮堂了。
大漠荒煙,璀璨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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