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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楓開車駛回西倉碼頭時，混戰出乎意料地已經結束了。

秦川正在岸邊叉着腰指揮手下清理物品，見他停車下來，詫異地走過來，上下打量他：“顏少怎麽又回來了？你沒事就好，省得回去阿威又發脾氣。”

顏楓看向已經風平浪靜的碼頭，明傑開來的貨船靜靜地停在岸邊，上上下下都是忙碌的警察。他看向秦川：“阿威……好些了麽？”

“身上的傷不礙事了，就是天天鬧騰着要走，被我關家裏了。”

顏楓愣了愣，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瞠目看着秦川：“你和他……你們……”

秦川笑了笑，聳肩：“不瞞顏少，我和阿威就是你想的那種關系。陳威從前是我忠義堂的人，後來去了韓家卧底，誰知道他把自己的心留那兒了，現在我要幫他收回來。”他猶豫了一下，語氣誠懇道，“如果顏少方便，還請你勸勸阿威，讓他好好留在忠義堂。看樣子他很聽你的話。”

顏楓有些尴尬：“其實這還是要看阿威自己的意願。”

“我會尊重他的意願。”秦川輕輕嘆了口氣，“已經錯了這麽多年，我不想再錯下去了。”他向前頭努了努嘴，“二少在那裏。”

顏楓擡頭望過去，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并肩立在貨船甲板上，倒吸了一口涼氣。楚煌什麽時候和羅辰混在一起了？剛才聽說忠義堂參與阻擊他就很奇怪，難道……楚家竟是和警方合作了！

那兩人看到顏楓，不約而同一起下了船，快步走過來。

“阿楓，你沒事吧？”

兩人同時開口，互相看了一眼，楚煌先伸出雙臂把顏楓抱住：“阿楓，我很擔心你！”

顏楓臉一紅，用力推開他，朝羅辰走過去：“羅辰哥，明傑抓住沒有？”

“暫時還沒有，這人狡猾得很，跑得又快，直升機都沒發現他的行蹤。剛才受傷的人都緊急送去了醫院，裏頭有他的助手哈斯，或許能得到些線索。”

“哈斯還活着？”顏楓很有些意外的驚喜。

羅辰點頭之後又搖頭：“傷得很重，只怕不能保證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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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

“人送進急救室，你去了也未必能見到。有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羅辰說着對楚煌道，“今天多謝楚二少大力支持，還有忠義堂的積極配合，替我謝謝秦老大。”

“好說。羅警官再有什麽需要我楚二的，盡管開口。”他轉過頭看向顏楓，嘴角上翹，淺淺一笑，“阿楓，可以請你去吃宵夜麽？我希望從今天開始能有正式的約會。”

他長眸彎起，有一種不經意的溫柔。顏楓心中微動，險些就要開口答應他，忙收了心神別開臉看向羅辰：“對不起，我要跟羅警官回去協助調查案情。”

“是麽？”楚煌挑着眉斜着眼看他，顏楓只作沒看到，“是。”

羅辰了然地看他一眼，吩咐收隊撤離。顏楓低着頭默默跟在他身後，再沒看楚煌一眼。

楚二少也不攔阻，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他上了羅辰的車絕塵而去，肩上被人一拍，秦川在他身後輕笑：“二少，這樣婆婆媽媽的，可不像你的性子啊。”

“我總要他心甘情願才好。”楚煌回過頭一咧嘴，“瞧二少我對自家老婆多麽寬容體諒！”

秦川瞪着眼看他半晌，忽然嘆了口氣：“如果老子這樣對阿威，他一準直接跑了再也不回來。”

楚煌哈哈大笑：“秦老大，你總是這樣關着他也不是個法子，聽說你的房間門這幾天已經換了三個了！”

羅辰駕着車駛離了碼頭，夜色深沉，一盞盞光線微弱的路燈從車窗外劃過，車廂裏安靜得有些詭異。他看了眼身旁沉默了很久的顏楓，笑着說：“哎！拿我做擋箭牌，不知道我有什麽好處？”

“羅警官這次大獲全勝，一舉破獲最大的毒品交易，還有什麽比這更大的好處？恭喜羅警官新上任就立了大功。”顏楓懶懶地靠在座椅上，半閉着眼，神色間卻沒有一點喜色。

羅辰微微一笑：“阿楓，說真的，你這次功勞最大，回去我替你向上級申請表彰。”

“羅警官，您大概忘記了，我不是卧底警察，我只是您的線人，你我之間還有個交易尚未完成。”顏楓慢慢轉過頭看向對方，“我還等着羅警官給我一個答複。”

羅辰目光注視着前方的道路，很久沒說話。顏楓也不催他，說了句“送我回明珠酒吧”，繼續閉上眼休息。

半個多小時後，汽車停在了明珠酒吧後巷外。

“謝謝。”顏楓轉身要下車，羅辰叫住了他，“阿楓，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來警局特別行動處，我給你看最終的調查結果。我想，這或許是你最不願接受的結果。”

顏楓身體略頓了頓，一句話不說，低着頭推開車門下了車，從酒吧後門直接上了三樓，敲開了林茜茜的房門。

這時已經是後半夜了，林茜茜剛剛歇下，睡意朦胧打開門見到他吓了一跳：“阿楓，你怎麽來了？這麽晚……”

話沒說完，顏楓已經一把抱住她：“茜茜姐……”

被青年有些顫抖的雙臂緊緊擁着，林茜茜慢慢鎮定下來，反手抱住他拉到沙發上坐下：“乖，阿楓，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顏楓卻不開口，只把頭埋進她的懷裏，緊緊抱着她的腰。林茜茜嘆了口氣，輕輕撫摸着眼前柔韌的頭發，一字一字緩緩道：“阿楓，你放心，無論發生了什麽，茜茜姐都在你身邊。”

“茜茜姐，咱們離開這裏吧，走的遠遠的，去M國，明天就走，我不想呆在這裏了。”胸前的聲音悶悶的，顯得特別惶惑無助。

林茜茜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可她仍是笑着說：“好，阿楓去哪裏，茜茜姐就去哪裏。”

顏楓慢慢平靜下來，卻不願再多說什麽。林茜茜很擔心，哄着他回了自己房間洗澡睡下。等她悄悄關上門離開，顏楓卻睜開了雙眼。

羅辰要給他的答案其實就在眼前，可一直以來，他卻在心底隐隐恐懼着這個結果，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真相總有揭穿的一天。

睡意終于在淩晨時降臨，可沒一會兒，他就被電話鈴聲吵醒了，迷迷糊糊接通手機，混沌的意識在聽到對方的話後徹底清醒過來。

“哈斯醒了，要見你，說有重要事情告訴你。醫生說怕是回光返照，你快過來吧！”

顏楓趕到醫院時，陳威先在那裏等他了。顏楓顧不得關心他是如何逃出來的，簡單打了招呼就被羅辰接進了警衛森嚴的特護病房。

哈斯為了救明傑被顏楓一槍命中，經過緊急搶救也沒能脫離危險，各大髒器衰竭，眼看着就不行了。

哈斯見到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大瞪着雙眼喘息着說：“顏少，我對不起你……”

顏楓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有些不忍：“哈斯先生，有什麽以後再說，你先好好養傷。”

“不！”哈斯呼吸急促，“現在不說……就沒機會了……”

羅辰從後面拍了拍顏楓的肩膀，壓低聲音道：“他的供詞很重要。”

顏楓心頭火起，怒目瞪他一眼，回身坐下，握住哈斯的手：“你說吧，我聽着。”

“韓霖……是楚雲讓我們殺的！動手的人……剛才已經讓你打死了。對不起，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怕你找我們報仇。你……要小心韓晉……是他……”

哈斯忽然朝他笑了笑，整個表情就此僵住不動了。

羅辰立刻叫醫生，搶救的人群圍上來，顏楓慢慢退了出來，站在安靜的走廊上，心裏一陣難過一陣迷惘。

羅辰跟了出來，看他精神不好，按住他的肩膀道：“阿楓你不要多想，哈斯等人販毒走私，罪大惡極，早就該死，你鏟除邪惡，為民除害，并沒做錯什麽。”

顏楓微微苦笑：“為民除害，我顏楓自己就不是什麽好人，這個大帽子可受不起。”

羅辰笑了笑，也不和他争辯：“剛接到消息，明傑已經逃脫出境了。韓家三小姐韓瑩救了楚雲想逃走，在東行碼頭被韓晉截回來，楚雲趁亂劫持了韓瑩，被一槍斃命，韓瑩憤而跳江了。好在，淺黎救護及時，已把她送往醫院。”

這消息确實讓人震驚，顏楓看着羅辰，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陳威匆匆從樓梯間出來，神情緊張：“顏少，秦川剛才遭明月社圍攻，受了重傷。阿義少爺讓我盡快趕回去……看看。”如果秦川只是受了傷，這人粗皮老肉死不了。可李義明确說是讓他回去見最後一面，他卻不由心慌了。

顏楓點頭：“快去吧，阿威，人生苦短，你……要珍惜眼前人。”

陳威低下頭：“顏少，對不起。”

望着陳威略顯慌亂的背影，顏楓深深嘆了口氣，暗暗希望秦川此次能轉危為安。

搶救室的大夫出來，神情沉重朝羅辰搖了搖頭。顏楓看到，知道哈斯是沒救了，心裏不由暗暗發沉。

羅辰安排好手下，道：“阿楓，你應該明白誰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了。跟我去局裏吧，我會給你足夠的資料和證據。”

“不必了。”顏楓低下眼皮，“羅警官，我們的交易，兩清了。”

“阿楓，白啓南雖然替韓晉擔下了所有的罪名，但是警方證據确鑿，我會盡快申請逮捕令，抓捕韓晉。”

“羅辰哥，你說過不會追究韓晉的。”

羅辰冷笑：“他這樣的大毒枭，你以為我能保得下來？”

顏楓走出醫院，春日的晨風在耳畔吹拂，仿佛送來韓霖笑意融融的話語：“這是我大哥韓晉，原來是我唯一的親人，現在，我又有了你。”

他對着晨曦微明的天空無聲地笑了笑，只覺得滿嘴苦澀。順着林蔭道走了幾步，心裏莫名地擔心起來。他拿出手機撥通林茜茜的電話：“茜茜姐，跟我去M國吧。”

韓晉即便再做了什麽，他也終究是韓霖的親大哥，他的罪過有國法懲治，自己也只再也不見他罷了。顏楓從來都不會想到，真正知道真相的這一刻，自己竟然已經心如止水。

電話裏林茜茜有些猶豫：“在這裏呆了這麽多年，我怕出去不習慣。阿楓，出了什麽大事，你非要出去？”

顏楓深深吸了口氣：“韓晉害死了韓霖，我向警方出賣了韓晉，這算是大事麽？茜茜姐，明珠酒吧怕是不大安全，你不如暫時停業避一避。羅辰哥很快會申請到逮捕令，等韓晉落了案，再想回來也行。”

林茜茜抽了口冷氣，聲音有些發顫：“好，什麽時候走？”

“盡量訂今天下午的機票吧，我一會兒要去一下墓地。”也算是替韓霖報了仇吧？臨走，總是要和他告個別。

顏楓一個人在街上慢慢走着，路人行色匆匆，很少像他這樣閑晃的。手裏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低頭看向屏幕，跳動着楚煌的名字。心裏莫名有些欣喜，他慢慢打開了手機：“喂？”

電話裏楚煌笑着問：“剛才給誰通話呢，這麽長時間。你在哪兒呢，少爺我請你吃風華樓蟹黃包！”

顏楓愣了愣，正想着該怎麽拒絕，這人已經先大聲道：“阿楓告訴你個勁爆的事啊！秦川真他媽會想法子，自己裝死把陳威騙回來，阿威這小子上當，還真是哭得昏天黑地向他的屍體表白，結果被秦川跳起來直接扛進屋裏去辦了！”

顏楓聽得撲哧一笑，忍不住罵道：“你們忠義堂都他媽是王八蛋！”

話筒裏的楚煌停了片刻，小心道：“阿楓，你答應過我要試試的，你欠我的。”

顏楓停下腳步，擡頭看向摩天大樓間冉冉升起的朝陽，心神微微一蕩，收回目光時不由愣住，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這個熟悉的小廣場。想起那天自己坐在花壇旁，楚煌跳下路虎，氣勢洶洶前來問罪的樣子，他嘴角慢慢翹起，聲音也溫和起來：“中央公園門口，二十分鐘後，來接我吧。”左右不過是最後一面，就當是留個紀念吧。

此時挂上電話的楚二少眯着眼，笑得像個狐貍。崔七從後視鏡看他一眼：“二少，去哪裏？”

“中央公園！你下車，我自己去。”楚煌攆走崔七，坐上駕駛座，唇邊的笑意久久沒有消散。

仍然是嚣張的紅色路虎，仍然是晃得眼花的燦爛笑容，兩人目光相對，都暗自驚嘆，時光雖逝，卻仍留給他們如此相似、如此動心的一幕。

楚煌緩步走近，顏楓側頭看了看他，起身微笑：“二少早。”

楚煌伸出手，輕輕撥開他遮住半邊額頭的劉海，柔聲道：“早什麽早，太陽都他媽曬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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