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将來的骨

靈石對于俗世來說是仙人的物事, 偶爾見到小小一枚都覺得?稀罕。且靈石中蘊藏着充盈的靈氣，對于世間萬物有滋養之效，雖效果不誇張, 但絕非尋常玉石可比。

單從外形來看，靈石也足夠抓人眼球。

乍看是一塊水頭極好的翠玉, 細細盯着才能看到靈石中有翠色在緩慢湧動，像一個透明的水晶珠子裹了一團閃着翠光的仙雲, 星雲湧動。

俗世再珍貴的玉石也沒有這?個se相。

如此珍貴之物, 秦詠有一枚都堪稱奇跡, 眼前卻堆了滿屋。

單看一枚時湧動很慢的星雲, 因?為數量龐大而顯得快許多，滿屋子翠色, 滿屋子靈光, 滿屋子驚呆到圓睜的眸子。

落塵院這一家三口是生得?真好看。

秦九寂不必提了，哪怕只是個總角小童，也是天下最好看的，他難得睜大了眼, 倒是顯出一些符合年紀的稚氣。

秦詠年少時常被人男生女相，如今二十有六, 雖不至雌雄莫辨, 可那白膚鳳眼紅唇, 還是漂亮得有些過分。

許氏是柔柔美美的, 卻并不嬌氣，反倒有着從內而發的堅韌, 脂粉未施，已然燦若海棠。

只是這三個大小美人，此時全都一副表情?。

呆呆的。

回不過神。

怪他們沒見過世面嗎？

就這陣仗, 大豐朝皇帝見了也得?和他們一個表情?！

哦，皇帝還沒這一家三口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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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骨也是萬萬沒想到，他還以為九大寂癖好奇怪，乾坤袋裏裝一堆破石頭，誰知竟是能換美食佳肴的大寶貝。

是他骨眼無珠，錯把寶貝當石頭。

幸好沒丢了，如果丢了後才知曉，小骨頭得?悔得?渾身泛青！

秦九寂最先回過神來，他嗓子緊巴巴的：“小谷，這?些靈石你是從哪兒弄的？”

這?話一出，秦詠和許氏也紛紛回神，兩位家長憂心忡忡：不是搶來的吧……他們本能相信小骨頭不會作惡，可一個小小精怪怎會如此富有？怎麽想都不對勁，他們怕小骷髅被什麽大妖怪給騙了……也不對……可是……

雖然邏輯上一片死胡同，可他們這擔驚受怕的心停不住。

白小谷道：“是你給我的！”靈石是乾坤珠裏的，乾坤珠是九大寂給他的。

秦九寂一愣。

秦詠和許氏轉頭看向兒子，又是滿眼驚愕。

什麽情?況？怎麽回事！

秦九寂想起白小谷之前?跟他說的話了——千月幻境。

小谷說這?裏只是一個幻境，他和他一起進來，是為了找赤缇果衣。可這怎麽能是幻境？這?麽真實的幻境，還能叫幻境嗎。

本能地，秦九寂不想白小谷說出幻境的事。

但秦詠已經問向小骷髅：“九兒給你的？”

白小谷道：“是的，是九大寂給我的。”

“九大寂？”

“長大的九寂。”

“長大的？”秦詠和許氏聽得更加懵懂了。

白小谷想了又想，覺得?向爹爹娘親解釋幻境太難了，畢竟鬼界沒有爹爹娘親，幻境裏卻有，如果說這是幻境，未免太殘忍了。

骨心不忍。

白小谷道：“嗯……及冠後的。”

小骷髅沒提千月幻境，秦九寂心裏一熱，接話道?：“你認識及冠後的我？”

白小谷：“對！”

秦九寂：“你是從十多年後過來的？”

白小谷：“！”

九大寂好聰明，哦……是九小寂，雖然沒了一大半腦子，但還是這麽聰明！

沒腦子的小骨頭不要太羨慕！

有了秦九寂這?個思路，白小谷可以大膽發揮了：“對，是這樣的。”

秦詠和許氏倒吸口氣。

十多年後……

是兒子及冠後！

小骷髅竟然是一只将來骨！

他跳躍了時間，來到他們身邊。

這?下就說得?通了。

為什麽小骷髅要救秦九寂，為什麽會說這些靈石是秦九寂給他的，他又為什麽和他們這麽親近，原來是這樣的。

當父母的最關心的無疑是——

“九兒長大後是怎樣的？”

小白骨默誦神書，把九大寂吹了個天花亂墜，也不算吹，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塊腹肌都是真的。

許氏和秦詠聽得目瞪口呆。

許氏又問：“那、那九兒考取功名了嗎？”

小白骨搖搖頭：“沒有吧，他成了修士，還需要考功名嗎？”

許氏倒吸口氣：是了，這?麽多靈石，肯定是正統仙人才有的！

秦詠激動得臉頰緋紅：“修士！我兒子是神仙！”

小白骨糾正他：“是修士，不是神仙。”

秦詠：“對對對，是修神仙的，還沒成神仙，但離神仙也不遠了，嘿嘿、嘿嘿嘿……”是位典型性傻父親形象了。

眼見爹爹娘親這麽開心，白小谷不得?不給他們降降溫：“九大寂長得帥人也特別好，就是身體弱了些。”

秦詠和許氏忙問道：“怎講？他可是患了什麽病？”

白小谷見識有限，只能遵循骨生來揣度：“不是病，就是……資質差了點？修行嘛，都看資質的，他好像資質不太好。”所以需要竊天大神輔助，還需要他的指骨。

一聽只是資質不好，秦詠和許氏大大松了口氣：“沒事沒事，能修仙已經是天大的機緣，修不成也無需執着，總歸這?輩子是肯定能過好的。”

資質不好的修士都有這?麽多靈石，十二仙山果然不是凡人能夠想象的聖地！

夫妻倆問的全是兒子相關，對自己竟是半點不在乎。

只要秦九寂過得?好，他們将來如何全無所謂。

秦九寂想問，可沒問，因?為他知道小谷也不清楚。

小谷到底是不是從将來回來的，亦不清楚。

他的心是懸着的。

說都說到這了，白小谷覺得?自己要坦白一件事：“對不起，有件事我騙了你們。”

秦九寂陡然看向他。

白小谷期期艾艾道：“其實我不是九大寂的朋友……”

秦九寂提着心落了些。

秦詠和許氏好奇問道：“那你是……”不是朋友又是什麽，他們倒是不擔心，肯定不是敵人，哪會有關系這?般親昵的敵人。

白小谷想着神書的教誨——一聲爹爹，終身爹爹——自己那好多聲爹爹不是白叫的。

小白骨道?：“我喚九大寂一聲爹爹。”

秦九寂：“……”

許氏：“？？？”

秦詠呆了一呆，然後他鳳眼泛紅，一把抱住小骷髅，悲痛欲絕道?：“小谷你竟是我的孫兒，我竟然做爺爺了，可是我的孫兒，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我的孫……”

這?一幕頗為似曾相似。

好像不久前?，也就昨晚吧。

秦爹爹才抱着他大哭一場，說的話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把兒子換成了孫子。

饒是許氏也有點回不過神，她喃喃道?：“九兒……竟成親了，還生了小谷……”

白小谷忙道?：“不是不是！”

秦詠淚漣漣地看他，看一眼又難過湧上來，哭得肝腸寸斷：他的孫孫，他可愛乖巧懂事卻沒了皮肉的可憐孫孫！

白小谷只能被秦爹爹這般熊抱着，努力說道：“我不是九大寂生的。”

許氏已經摸清小骨孫的腦回路，說道：“奶奶知道，是你娘親生的你。”

白小谷：“…………”

娘親怎麽成奶奶了！而且他也不是娘親（許氏）生的！

還是秦九寂清醒，他問白小谷：“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這?話救了白小谷：“當然沒有！”

人和骨怎麽會有血緣關系？即便九大寂能生子，也生不出他這?一只骷髅，再說了，九大寂二十有一，他卻一千零一，怎麽生？倒着生嗎！

沒有血緣關系的爹爹？

秦詠和許氏又又又愣住了。

白小谷趕緊道：“我只是喚九大寂一聲爹爹。”

什麽叫只是喚一聲爹爹？

秦詠和許氏不懂這?意思。

這?可又難倒骨了。

他為什麽要喚九大寂爹爹來着？哦！是修士們這?麽說的，他不敢反抗，只能從了。

可這些要怎麽向秦爹爹和娘親解釋？

白小谷努力思索，可算從自己骨生所學中，探出點脈絡：“我的确喚九大寂一聲爹爹，但和他并沒有父子之實。”

秦詠和許氏：“……”并無父子之實？這?語句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白小谷又道：“我只在特定時候喊他爹爹。”在一堆修士圍着他的時候，他不得?不喊。

秦詠和許氏：“……………………”什麽特定時候，晚上嗎！

是他們這些‘老年人’腦子太髒了，還是就那意思？

白小谷繼續道：“而且還是特定地點。”只在巨門洲啦，在绛霜谷的時候，他都不喊的。

秦詠和許氏：“………………………………”

坐實了，跑不了了，真相正是如此。

—晚上。

—床上。

—爹爹。

關鍵詞一組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十幾?年後的兒子，竟如此、如此……

嗐！

秦詠和許氏相繼緋紅了面頰，不敢看如今遠未成年的兒子。

秦九寂：“？”以他現在的歲數，是真不懂。

誰敢想，一夜之間 ，小骨頭的身份變了又變。

兒子的朋友、兒子的兒子、兒子的枕邊人……

怪誰？

怪九大寂欺負小骨頭！

許氏想得更細致些，她問小白骨：“原來你是個女孩子。”是肯定句非疑問句，雖說她總覺得?小白骨像個可可愛愛的小少年。

許氏兀自道：“既然是女孩，那衣服得?換個樣式……”做身蘿裙，定能襯得?小骨頭更加白嫩乖巧。

白小谷：“？？？”

眼看自己的白衣服要變樣，他忙道?：“不是啊，我是男骨頭！”

秦詠和許氏：“！”

許氏半晌出聲：“男、男的？”

白小谷：“對，我是男的！”

許氏：“…………”

秦詠：“…………”

夫妻倆對視，靜默了一小會後道：“也、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們快樂，爹爹娘親都支持……”

青澀少年骨。

靈石砸一堆。

床上喊爹爹。

天吶。

十幾?年後的兒子。

怎麽有億點點禽獸不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