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誰不正經

白小谷不想自己睡覺, 一方面是他有億點點怕黑;另一方面也是今天經歷了這?麽多事情,讓他很怕一個人。

他怕這?是一場夢,怕師傅和師兄已經去世了,怕他根本沒有遇到過九大寂。

秦九寂只能聽到他的心裏話, 并不能感知到他的所有心思。

這?些無法言說的, 可能連白小谷自己都沒有明确察覺的, 他又?如何聽得到。

秦九寂聽到的只有——骨想睡你。

放肆!

他怎會被一個小小骨頭精蠱惑:“出去。”

白小谷也知道自己這?要求有點過分, 沒什麽底氣:“骨很有用的,可以晚上給您蓋被子,可以幫您留意傷口,如果有問題的話, 還能及時上藥……”

說了一大堆,白小谷又道:“如果主人怕黑的話……”

秦九寂揚眉:“本座會怕黑?”

白小谷閉嘴了。

秦九寂想了下, 問他:“難道你怕黑?”

白小谷被戳中了一半心事:“嗐……”

秦九寂哪有不懂的, 但他還是故意問道:“還是說你怕本座一走了之。”

白小谷忙道:“骨知道你不會走的!”

但是……他後面的話是在心裏嘀咕了, 聲音委屈巴巴, 模樣要哭不哭的——在今天之前骨也沒想到師兄和師傅會……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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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想越難過, 越想越害怕。

他害怕一覺醒來什麽都沒了。

害怕孤零零的一個人。

沒人比秦九寂更了解一個人的滋味。

他到底是心軟了:“行了, 別哭, 你可以留在屋裏睡, 但別想爬我床上。”

白小谷心緒一下子放晴:“那骨要睡哪?”

秦九寂剛想給他幻化一張床,但他自己的煞氣幾乎耗空了。

這?一天他又?是沖破七絕塔桎梏救笨骨頭, 又?是給他做身體、做衣服、做鞋子還要做褲子, 哪有煞氣再去做床?

況且他堂堂一個真魔,憑什麽要去做這?些東西。

說出去豈不贻笑大方?

秦九寂冷酷道:“你睡地上吧。”

白小谷看了看冷冰冰的地面,委委屈屈:“睡地上啊,真?的睡地上啊……倒也沒事, 骨為了主人睡地上也沒關系,主人不要怕我冷,也不要怕地面太硬,也別擔心我被弄髒……”

秦九寂:“閉嘴或者滾回屋。”

白小谷不敢多說了,他搬了床被褥出來,一邊鋪着一邊在心裏吐槽:不愧是冷血魔王!

秦九寂聽到了,冷笑:不治治這?個小骨頭,真?當本座好說話了。

兩人分別躺下。

白小谷哪裏睡得着,他側躺着,胳膊放在枕頭下,靜靜地看着秦九寂的方向。

秦九寂背對着他,他只能看到他的後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想到師兄受的傷,想到可怕的七絕塔。

秦九寂低聲問:“你到底要不要睡覺?”

白小谷:“骨以為您已經睡着了。”

秦九寂:“被你這?樣盯着,誰睡得着?”

白小谷忙道:“對不起!您快睡吧。”

秦九寂轉過身看他:“你不想睡就起床練習穿衣服和穿鞋子。”

一句話吓到白小谷,他趕緊閉上眼睛:“睡了睡了,骨睡着了!”

秦九寂沒再背過身,他側躺着,從相對高的角度去看蜷縮成一團的小少年。

不得不說,白小谷這模樣生得實在好看。

膚色發色乃至五官四肢,連身段都完美契合秦九寂的喜好。

秦九寂有些後悔,他何必給他捏身體?

這?小骨頭本就心思奇怪,他又?把?他給捏成了自己最喜歡的模樣——不是最喜歡而是看着最順眼——豈不是給了他做壞事的便利?

白小谷呼吸逐漸勻稱,秦九寂喚了他一聲:“小骨頭。”

白小谷睡得踏踏實實。

秦九寂:“…………”

欲擒故縱而已,愚蠢的小伎倆。

秦九寂翻個身自己也睡了。

朦朦胧胧間白小谷做了噩夢,他夢到師兄和他道別,夢到師父離他遠去。

他的眼淚根本停不住,躲在被子裏嗚咽出聲。

秦九寂蹙眉:“你不睡就……”

他睜眼看到了緊閉着眼睛,哭濕了枕頭的白小谷。

秦九寂:“……”

趕走是不可能趕走了,他還有一點點心疼。

肯定是這張臉的緣故。

秦九寂走下床,輕輕拍着白小谷的肩膀,聲音僵硬:“別哭。”

小骨頭哭得輕了些,但依舊在抽抽搭搭,他用力縮在被子裏,像是在尋求什麽依靠。

秦九寂一怔,回神時已經把人抱在懷中。白小谷緊緊挨着他,柔嫩的面頰還在他臂膀上蹭了蹭,眼尾還濕漉漉的,但沒有繼續哭了。

噩夢結束,他像是雛鳥歸巢般,因回到了母親的羽翼下,而?感?覺到了滿滿的安全感。

母親?荒謬!

秦九寂想把他扔下去,但……地上的确很涼,小骨頭的皮膚特別嫩,墊了一床褥子有一塊竟已硌得泛青了。

秦九寂:“笨骨頭。”

秦九寂到底是把人抱到床上,他可不是因為心疼小骨頭,他只是心疼自己做的這?副身體。

這?可是用他耗費大量煞氣做的。

煞氣是他的,這?副身體也是他的,他自然要保護他的東西。

秦九寂說服了自己,将白小谷圈到了懷裏。

白小谷不哭了,抓着他的衣襟睡了一個沒有噩夢的好覺。

第二天,天剛亮。

白小谷動了一下,秦九寂驚醒,立馬把他抱到地上。

這?動作再快也動靜不小,白小谷本就要醒了,這?會兒更是朦朦胧胧睜開眼。

“主人……”他因睡眠而?聲音微啞,空靈中多了絲纏綿,“您醒了?”

秦九寂:“!”

白小谷對昨夜一無所知,還以為自己在地上睡了一覺,至于為什麽九大寂會一早在他面前,當然是……

白小谷心裏熱乎乎的:“您是來給我蓋被子的嗎?”

秦九寂:“……”

白小谷回憶道:“我師父也經常給我蓋被子,其實骨不怕冷的,但是骨喜歡讓師父蓋被子……”

說着說着他又?想起師父的慈愛溫暖,少不了一陣難受。

秦九寂別過臉去:“走了,去天虞山。”

白小谷回神:“我們不吃飯嗎?”

秦九寂:“吃飯?”

好好一個魔,吃什麽飯?

真?是被精怪教得不成樣子!

白小谷眨眨眼:“您不餓嗎?”

秦九寂反問他:“你還會餓?”

白小谷失望道:“骨還真?不會餓……但是師兄的身體會餓吧。”

秦九寂:“……”

像是故意印證白小谷的話,秦九寂肚子響了,他一個從來不需要吃東西真魔,哪成想附體到火狐貍身上竟然還要做這?麽麻煩的事。

白小谷起床:“師兄最喜歡吃燒雞了,我去給您熱一下!”

秦九寂想說不用了,但他的肚子又?咕嚕嚕一陣亂叫,還有些絞痛,甚至有點兒走不動路……

這?就是餓嗎。

精怪真麻煩。

白小谷笑眯眯的:“骨很快,骨是在大廚房長大的,什麽都會做,主人您先等等!”

秦九寂沒再攔他——仆人伺候主人用膳,倒也合情合理。

沒一會兒白小谷端着燒雞過來了,他把?燒雞放到桌上,殷切道:“快嘗嘗,這?個燒雞皮酥肉嫩,一口下去焦酥流油,味道鮮美,特別好吃。”

秦九寂從沒吃過東西,也從沒有過吃東西的欲望。

他這?會兒看着桌上的燒雞,竟真?的很有興趣……

可是,他堂堂一個真魔,怎麽可以淪落到胡吃海喝的地步?

秦九寂矜貴地夾起一個雞頭。

白小谷“噗”的一聲笑出來:“雞頭不好吃,您要先吃雞腿!”

秦九寂筷子僵住。

白小谷還是有點眼力勁的,他怕九大寂惱羞成怒,忙道:“雞頭也有喜歡吃的,但尊貴的主人當然要吃最好的地方啦,比如這?塊雞腿!”

他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師父總是把雞腿讓給師兄,年幼的師兄又?會把?雞腿藏起來,想等我有身體了再吃,可雞腿放壞了好多好多,骨也沒有吃到過……”

秦九寂頓了一下,眼尾看他:“你想吃?”

白小谷早饞死了,要不是家裏只有一個燒雞,他又?怕餓到九大寂,早抓起咬一口,嘗嘗這?夢寐以求的味道了。

秦九寂看得分明,他将雞腿夾到白小谷碗中:“誰要吃這?些俗物,也就你們這些小妖小怪沉迷其中。”

白小谷詫異道:“您不吃?”

秦九寂:“少廢話。”

白小谷:“!”

他緊張地看着碗中的大雞腿,看着自己等了幾十年,做夢都在暢想的美味。

他有身體了!

他可以吃東西了!

他……

雖然師父和師兄不在,但骨也吃上雞腿了呢。

白小谷鼻尖泛酸,前忍着淚水大大咬了一口。

這?一幕顯然和美感無關,再怎麽漂亮的小家夥,兇巴巴咬上那麽一口,也……

嗯,倒是不乏可愛。

秦九寂看向他。

白小谷:“……………………”

白小谷滿心都是:沒有味道!什麽都嘗不到!他吃了個寂寞!

秦九寂也怔了下,旋即他想起了:“魔族……”他頓了一下改口,“骷髅一般要有一定修為後才能夠開啓五感?。”

白小谷:“是這樣嗎?”

秦九寂解釋道:“魔……嗯,骷髅是不需要進?食這?些五谷雜糧的,所以味覺是最沒用的,一般要到結丹後才會有。”

秦九寂的未盡之語是:按理說骷髅的五感?是最低的,像觸覺、嗅覺這?些也都是修行到一定水準後才會有。

這?小骷髅生來不凡,這?般白骨稀世罕見,四感?敏銳倒也說得過去。

白小谷一聽要結丹才能有味覺,頓時絕望:“我根本沒有修行的資質……這麽多年了我也沒領悟到練氣境……”

練體、練氣、築基而後結丹。

白小谷悲從中來:“骨這輩子都吃不到東西了!”

轉念他又?安慰自己:“不過沒關系,骨可以一輩子不吃東西,只要師傅和師兄……”

秦九寂打斷他:“誰說的你不可以修行?”

麋鹿精就這麽誤人子弟嗎。

當然不是秦詠告訴白小谷,事實上秦詠一直在鼓勵小骷髅,鼓勵他大骨晚成……

白小谷誠實道:“是我的腦子告訴我的。”

他一修行就困,是真的沒資質沒悟性沒前程!

秦九寂默了默:“說你笨你還真?笨了。”

白小谷:委屈!

秦九寂看向他:“本座可以教你修行。”

白小谷又滿目驚喜了,他笑?起來時眼睛很亮,特別惹人。

秦九寂別開視線,冷靜道:“但你不可以對本座有任何不正經心思。”

白小谷不恥下問:“什麽是不正經心思?”

秦九寂冷笑,道出那些低劣魔族最愛的勾當:“比如……通過求歡來竊取本座的修為。”

白小谷愣了愣,他反應了一下才理解——

求歡等于雙修。

原來……

雙修真的有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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