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生氣

五十.

小少爺的父親後來來找過他，不過當時他去了學校，家裏只有我一個。

距離上次我們見面已經過去很久，印象中平易近人的上位者在耳濡目染中變成了無情無義的典型。

中年人的臉上已經有了不少皺紋，舉手投足盡顯老态，垂眸擡手都自帶氣場，小少爺的五官輪廓跟他不是很像，比他好看，眼睛也比他清澈得多，但畢竟是父子，骨子裏的血緣關系作祟，他們說話的□□卻還是相似的。他坐在那裏不說話的時候，還是很能唬人的。

老實說我對他沒什麽好感，年輕時花心風流不是錯，但當已經肩負責任，有了妻子和孩子，還妄圖左擁右抱紅旗彩旗一起飄，以至于害死妻子，讓小少爺失去母親，仇恨父親。那麽小的孩子，活在悔恨中那麽多年。單憑這個，我就恨不能把他給打一頓。

手有點癢，我活動了一下手腕，在他的對立面端坐，暫時忍下那股沖動。

當再次直面他，望着對面那張風輕雲淡的臉，我為之前救他而感到由衷的後悔。

不過想到如果不是救了他，我可能這輩子都無法遇見小少爺，心裏又有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

“清遠呢？”他問。

他身邊帶的幾個人之前來過，被我給“友好”遣返，現在看到我，幾張面癱臉齊齊出現裂縫，我都能想象得到他們墨鏡下驚恐的眼神，忍不住笑了:

“清清不在。”

他也微笑，眼角堆起深沉的紋路:“你們關系很好。看來我當初雇你過來，是個正确的選擇。”

即使不想承認，也的确是因為他我才能跟小少爺在一起。

我颔首:“能保護他，是我的榮幸。”

他點點頭，轉動手中佛珠:“照他的脾氣，我本來還以為，你在他身邊待不過三天。”

“他很好。”我反駁。

“既然很好——”他手裏動作不停，擡頭示意，身後一個人站出來，哆哆嗦嗦地把一份文件擺到我面前，然後嗖一下縮回去，仿佛晚一步就要被什麽怪物吃掉一樣。

看見自己的保镖這麽慫的樣子，他意外擡眼。

我也沒想到自己給人留下這麽重的心理陰影，不過并不感覺愧疚，反而覺得很爽。再來一次也行。

不過他顯然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一轉眼的功夫，他似乎對這些事沒有太大的興趣，點點文件:“這份文件，等清遠回來讓他簽一下。”

說話是慣常的命令式語氣，我神色一冷:“這是什麽文件？”

他被我瞪着，沒有告訴我的意思:“我給我兒子的生日禮物。”

這算什麽？彌補遲來的親情？

我幾乎氣笑了:“他生日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您不覺得這份禮物來得有點晚嗎？”

“早晚不算什麽，”他老神在在地說，“只要夠分量就行。”

看出我眼裏的諷刺意味，他手下一頓:“我知道他不肯見我，也不願意承認我是他的父親。當年的事的确是我的錯，沒能保護好他們母子，他恨我，理所應當。”

“我不求他的原諒。”他繼續轉動佛珠，“只要他能過得好就好。”

銳利的目光自上而下審視我一番，他移開視線，緊繃的肩背放松些許，無處不在的威壓略略收斂，表情似乎有些嫌棄，卻又無可奈何道:“只要他喜歡，你，也勉強過關。”

我:“……”

這種微妙的父母審視媳婦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兒？小少爺可沒想認你嘿！

沒等我開口，他施施然起身:“我可以保證不再派人來打擾他，只要他簽下這幾份文件。”

我也站起來，憑借身高壓制，絲毫不退讓:“我總得知道那是什麽。”

他擡頭看着我:“股份轉讓協議。”

我:“……”

“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的一切都會給他。”

說完這句話，他就帶着那群站都站不穩的丢人家夥離開了。

我獨自枯坐到小少爺放學，随後抓起鑰匙接他回家。

上車時他像往常一樣得到我的親吻。我吻得有些用力，退開時他的嘴唇都有點腫。

揩去他唇邊的水跡，小少爺臉紅紅的瞪我，我莫名有點心虛，安撫性地親親他的唇角，不敢再放肆:“好啦，回家。”

他轉過臉，大發慈悲地原諒我的異常表現:“嗯。”

我還在發愁該怎麽跟他說那件事。

以及思考說了之後小少爺不把我踢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照他的脾氣，要是知道我見了他那個父親還允許那個“禮物”留下，非跟我分手不可。

人生第一次情感危機的警鐘敲響，我坐立難安。

車一到家，我心神不定地和他一起進門。

小少爺習慣回家之後先去房間，一般來說，我會跟他一起，順便在卧室厮磨一番。

但今天不一樣。

我在他上樓以後，确認他進了房間暫時不會出來，便飛快沖到沙發那裏，把桌子上的文件收拾起來。

現在不能讓他知道，我打算先探探他的口風。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旁敲側擊地問他:“清清，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爸送你生日禮物的話，你會怎麽處理？”

他嚼東西的動作一頓，一邊臉鼓鼓的，目光鋒利地轉向我。

我立馬舉手表忠心:“做個假設而已。”

他動動嘴，口齒不清道:“不要。”

我本來還想問問什麽不要，看着他的臉色，只能閉嘴。

他生氣了。

我苦不堪言。

眼睜睜看着他迅速吃完東西，“嘭”地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站起來時椅子在地板上拉出一聲長音，然後，看也不看我一眼，轉身就走了。

我頓時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卡，下章大概就……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