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3)

便是糾葛,那麽簡簡單單的執子之手,做起來卻好難。

蒼無心的手指鑽入他的指縫十指相扣,在耳邊輕聲說:「早在五年前我應該給你的幸福,承諾過的攜手天涯,如今終于……」

「別說!」趙禁眼裏突然充滿惶恐:「別說……每一次說……就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像是上天下了什麽咒語,攜手天涯這四個字被浸上了禁忌,每一次說完,都注定有一段令人思念成灰的漫長分離。他怕了,真的怕了,明知道眼前的人值得相信值得倚靠也已經幾乎傾盡所有把一切都給了他,卻還是恐懼。

「這次不會了,絕對。」手上的力道收緊,手指都被夾痛,趙禁看着蒼無心的眸子如一潭沉靜的水,有着不容抗拒的深遠。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蠱惑人心,那樣俊美強勢又溫柔多情,想到自己就獨占了這樣一個人,趙禁笑了,笑得有些傷感。

「我……真不配。」

不再是逃避或者自卑,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為何如此幸運。蒼無心在聽到他這麽說之後卻眼神暗淡,随即低頭不語。趙禁立刻慌了神,手忙腳亂地解釋,賠不是又主動獻吻,良久蒼無心才悶悶地說:「算了,記得下次不準再這麽說。」

趙禁覺得自己又沒事找事弄得蒼無心難過,低着頭認真反省,沒看到蒼王爺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原來裝得脆弱一點可憐一點,瞬間地位轉換,好處多多。

蒼無心的身體自從被那種奇怪的櫻桃補了回來了之後就再也無病無災,趙禁卻仍舊緊張兮兮,蒼無心真的很想把趙禁拖到床上去給他證明一下什麽叫做完完全全好了,可是其一這是郁沉影家不方便,其二其實是趙禁的身體讓他很擔心。

不是沒有色欲熏心地做一次,只是情欲在趙禁脫掉衣服之後就變成了重重的心疼。身上的舊傷上面落着新的傷痕,冰玄鐵鏈的殘忍痕跡昭然肆虐,蒼無心撫上去,感覺到那裏的體溫異常冰冷。

趙禁搖搖頭說沒事,就挽上蒼無心的脖子輕輕貼上去。

「小禁……你整個身子都好涼……你的身子怎麽了,是冷嗎?」

其實是冷的,身子自從被冰玄鐵鎖過之後就沒有一天不需要耗着內力抗拒着肆虐的寒意,有時候實在疲倦了,就只能任它冷着。他不想要蒼無心為他擔心,可是這樣看着也瞞不下去了。

「小禁,是以前的傷……」

「無心……無心,抱我。」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要求,随着自己說出這句話而心慌意亂。餘光裏蒼無心的側臉勾勒出一個魅惑的輪廓,他比以前更加英俊更加完美,趙禁看看自己布滿傷痕的身體,和那樣如玉的肌膚交纏在一起,無比不和諧。

他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要再想這麽無謂的事情,卻還是忍不住注意到昭然的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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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無心吻了他的前額,輕柔地撫平他糾結的眉心,順着鼻梁一路輕輕啃噬向下。左手順着他的頭發滑下,扯掉束發的綢緞,緊緊摟着他的腰,嘴唇繼續慢慢厮磨。在幾乎耗盡全部空氣的吻結束時,蒼無心順着他的頸子向下,在疤痕處新長的嫩肉上憐愛地輕吻。

「啊……」趙禁随着他的動作微微顫抖,介意傷痕會讓人不悅,蒼無心則不顧他的掙紮,繼續撫慰着每一道傷,這些東西永遠地留在他摯愛的人身上,提醒他他受過多少苦,提醒他在今後的日子要給他多少溫柔來彌補。

他和很久以前一樣,還是那麽不坦然。可是已經沒關系了。所有想要的已經牢牢的抓在手裏,就算懷裏的這個人再想不開再想逃,他也絕對不會讓他再離開半步。

「哈……哈啊,不要……」

「你的身子熱起來了……」手指在他身下輕輕伸入甬道緩緩拓寬,裏面是滑膩的濕熱,蒼無心也覺得身體貼着的肌膚在一點點升溫,不禁莞爾:「這倒是個好辦法。」

趙禁輕喘,眼前是蒼無心衣衫半開的肩部,白皙的胸膛微掩。他幾乎已經被蒼無心弄得癱軟,卻突然覺得不公平。每次都是他好整以暇地把自己弄成這樣,為什麽自己就不能讓他也瘋狂一次失神一次。

他想着,湊過去輕吻蒼無心的頸子和肩。沒想到蒼無心的身子也相當敏感,被他舔了幾下也、倒抽了一口氣,好像特有的權利被侵犯了一般有些許賭氣,在趙禁身體裏的手指惡意頂上他敏感的凸起,惹得趙禁發出一聲顫抖的叫聲。

「我……進去了哦?」蒼無心抱着趙禁,讓他跨坐在自己腿上。

「呃啊……」雖然已經經過拓寬,脹痛還是從下體傳來。感覺到蒼無心緊張地停下了動作,趙禁搖搖頭,身子重重地向下一沉,碩大摩擦過體內的刺激和劇痛讓他彎下了腰伏在蒼無心肩頭,大口大口喘息。

「啊……」蒼無心也瀉出了一聲呻吟,卻是因為極度的舒爽,幾乎就要迫不及待地動起來,卻停下輕聲問:「小禁……你還好嗎?」

「嗯……我沒事……」汗水順着額角流下,身體像燃燒了的火苗一般滾燙着糾纏。失溫了許久的人,終于完全被從萬年的冰冷中救贖,趙禁在這樣激情的擁抱和愛撫中一遍遍确認着他的失而複得,一遍遍确認着自己得到的奢侈。

蒼無心雙手籠着趙禁的頭,在他耳邊輕聲叫他的名字。趙禁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就在高潮的瞬間,他聽到他說:「小禁,我愛你……」

趙禁倒在蒼無心身上,不顧周身酸軟地擡起頭問:「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我愛你,幹嗎這麽吃驚?」蒼無心微笑,好像有些無奈自己一輩子都在不斷地在重複着這個不争的事實。都什麽時候了,這個傻孩子還要問他,帶着仿佛第一次聽到一般受寵若驚的神情,他這句話明明說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趙禁嘴唇抖了抖,看着蒼無心溫柔的眸子,眼眶漸漸泛紅。這句話,在無心醒來之後他已經不期待聽到,雖然無心對他還是那麽好那麽溫柔,他仍舊總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給兩人的關系造成了很多不能修補。結果蒼無心還是那麽輕易地再次跟他說了愛,沒有絲毫猶豫,順暢得如同天經地義。

而且……和以前一樣,縱容他貪婪地享受他的愛語,沒有逼他說出任何承諾作為回報。可正是如此,趙禁才覺得自己又在虧欠無心。

「笨蛋……」蒼無心看他低下頭,嘆了口氣摸摸說:「不必勉強。你的心思我明白的,不需要一定要像我這樣說出口。」

看趙禁繼續糾結,說着他淺笑摟着趙禁的腰着把往上抱了抱,用額頭抵着他的頭,閉上眼睛露出淺淺的酒窩道:「你想和我永遠在一起的,對不對?」

「……嗯」趙禁回答,怕他聽不到,還故意點點頭撞到無心的額頭。

蒼無心的笑容擴大了,他調皮地回撞了趙禁一下,又問道:「你早就愛上我了,對不對?」

「嗯……」

「你現在心裏也最愛我……嗯,不對,是『只』愛我一個,對不對?」

趙禁又撞他的額頭,仍舊沒反應過來他問這問那問那麽多讓人害羞的問題的用意是什麽。

「好了,」蒼無心嘿嘿笑着睜開眼睛,笑得春風得意又滿面狡詐:「還有什麽你想說的,而我沒有問到的嗎?」

趙禁愣了愣,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又被莫名其妙地占了便宜,臉頰燒着縮進被子裏,被蒼無心一把撈住,又笑着在被子裏面糾纏了一會兒,才倦了四肢交纏着陷入了夢鄉。

第二天醒來蒼無心看到被單上門的血跡斑斑之後就黑了臉,強制趙禁一整天不準下床,并且宣布從此之後一個月的時間都用來恢複,并在趙禁屢次想要張口辯駁的時候用兇惡的眼神把他封殺掉。

趙禁很想說,而且其實沒有流多少血,也不是很疼。

并且蒼無心的說到做到,讓趙禁覺得很可恨。因為蒼無心的「不再碰他」的嚴格定義其實是用他那雙魔手在他身上左捏捏右撩撩,來來回回吃豆腐,直把他身子弄得極度饑渴,卻偏偏不進行下一步。

有的時候他半夢半醒,覺得身後貼着他的人胸膛起伏得厲害,好像在偷偷笑得很開心。趙禁十分郁悶,又無計可施。

他又不是會主動求蒼無心對他做什麽的人,只能咬着牙忍,加之郁沉影尹顏又瞎好心,挂着暧昧的微笑隔三差五地炖些用心險惡的大補湯來。蒼無心看到那些,就笑得很燦爛地說着不能辜負他們的一片好意就拿來灌趙禁,趙禁看着一臉純良的夫夫倆又不好推辭,只能硬着頭皮把那些東西往肚子裏灌。

沒想到經歷了這樣幾周的欲火焚身之後,他身上倒沒有以前那麽寒了,蒼無心見狀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很好」,于是每天繼續拿補湯喂他并撩撥得他在天堂煉獄間徘徊。

趙禁被這樣又搞了一個多月,身上就像中了效力持久的春藥一般,每夜在蒼無心懷裏都燥熱得夾緊雙腿汗流浃背。一日實在受不了了,伸手去自渎,還沒有動幾下,就被蒼無心在背後一把抓住了手,翻身壓在他身上。

「自己做,比我做得舒服嗎?」蒼無心暧昧地抓着他那只手,看着趙禁羞得慌亂的眼神,輕笑着舔他的手心。趙禁想着這手剛剛碰過什麽,臉色瞬間燒起來。蒼無心吻上他的唇的動作就沒有手上那麽輕柔了,而是懲戒般地掠奪。

「你啊……」他輕嘆:「你怎麽就是那麽頑固不化啊?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為什麽不開口呢……」

「我……我不想要……」

「什麽?」蒼無心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明顯遭受了打擊,突然起身坐到床邊,幽怨萬分地自語:「我就知道,小禁你不喜歡我的身體了……一個月不上床也不要緊……因為根本就不想要我……」

說着就作勢要起身,被趙禁一把拉住解釋慌忙解釋說:「無心,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用安慰我了……」蒼無心低着頭咬着被角:「我知道我本來年紀就比你大,又不耐看……自大又不招人喜歡……」

「你說什麽呢?」趙禁失笑,從後門緊緊摟住蒼無心,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其實……其實你給我的已經很多了,我是這個意思……沒有,沒有不想要那個……」

「真的?」蒼無心問。

「真的。」趙禁忙不疊地點頭,仍舊沒想到他緊張萬分的人背對着他憋笑憋得很辛苦,更別提他心裏的潛臺詞了,趙禁要是聽得到,說不定立刻翻臉把蒼無心大卸八塊。

蒼王爺此刻在心裏不知悔改地想着,我家可愛的小禁,怎麽還是那麽好哄好騙啊……

于是當夜,大野狼蒼無心甩着尾巴再度把趙禁吃幹抹盡,而且作案完畢,還讓被吃的人心甘情願,完全沒有絲毫抱怨。

秋天杏子挂滿枝頭,被尹顏做成杏幹,蒼無心和趙禁只參與分享勞動成果,那夫夫倆倒也樂意。蒼無心喜歡他酸酸甜甜溢滿口腔的時候去吻趙禁,共享這種幸福的滋味。

趁着陽光溫暖明媚,蒼無心也會拉着趙禁的手一起出去散步,四周寂靜無人只有鳥兒鳴叫,小灰撲騰撲騰跟在身邊飛,飛累了就停在趙禁肩膀上歪着頭休息,這時候蒼無心就開始抱怨,說這只讨厭的鴿子總是喜新厭舊,并露出虎牙威脅說:「再敢巴着我家小禁不放,我把你做成烤乳鴿!」

鴿子不甩蒼無心,柔弱地往趙禁頸子裏一靠,趙禁護着那只鴿子看着蒼無心的醋意笑着說:「看吧,這性子是跟它主人學了個十成十。」

蒼無心剛想說什麽,趙禁突然停下來,臉色煞白搖搖欲墜,蒼無心一把将他抱進懷裏,疑惑地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前方是蜿蜒的溪水,殘夏的落紅還順着溪水漂流而下,将溪水染成粉色。

蒼無心急忙擋住他的視線把他的臉扳向自己,痛恨自己的失職。因為他死在他面前的可怕記憶,趙禁十分懼怕後山那座涼亭邊的花徑,所以他帶他出來都會避開那個方向。然而溪水綿長,居然就曲折着流到了這邊,還紅得那麽詭異那麽刺眼。

趙禁眼睛裏覆蓋了一層如夜色的漆黑,盲目了一般沒有焦距,蒼無心想要緊緊抱住他又害怕驚着他,便和他一起滑坐在地上在他額頭和唇角安撫地輕吻。很快他嘗到眼淚的鹹澀,趙禁喉結上下抽動着無聲哭泣,蒼無心心疼萬分地去幫他抹眼淚,一直叫他別怕。

他連他身體上的傷疤都治不了,更別提心裏那麽多看不到的傷痕。蒼無心把手放在趙禁心髒上面,感覺到那裏堅強有力地跳着,明明帶着傷看上去卻那麽讓人心碎地完好。

「我……我沒事……」待到蒼無心把他抱回小屋,趙禁已經清醒了很多,勉強扯出一抹笑意:「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笨蛋,你道什麽歉?」蒼無心爬上床把趙禁緊緊圈在懷抱裏,被子裹成了一個溫馨的窩,厚實的安全感。蒼無心順着他的頭發輕輕撫摸下去,突然輕嘆一聲道:「其實我比你還要害怕,害怕你的身體不好,害怕你胡思亂想。我只是希望你能想開一點對自己好一點,讓我看到你真正幸福起來,好嗎?」

「我已經……已經很……」趙禁埋在被子裏輕聲哽咽,蒼無心微笑着拍撫着他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想要你跟着我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加幸福而已。」

經過這次,趙禁又卧床了好幾日。蒼無心也知道趙禁的身體其實一直沒有好起來,雖然不再寒涼,可虛得要命,每日就算什麽也不做都會冷汗淋漓,沒精神的時間越來越多,飯也不能好好吃。

蒼無心知道他沉屙太多,又幾次控屍過量把身體完全搞壞了。他請了不少醫者,自己還偷偷把該被焚毀的《通天錄》藏下來翻閱了許多遍,可雖然當年的控屍鬼夜膺白真的知道不少天機,可連他自己都英年早逝了,怎麽能知道如何續命?

但不能續命怎麽辦?好不容易才在一起難道要看他一點點耗死?蒼無心咬牙切齒,心裏憋屈,為何那櫻桃金玉就只有一顆?趙禁似乎也有些不好的預感,近日裏常常強顏歡笑,蒼無心私底下急得要命,卻無處發洩。

他從來沒把好友郁沉影當成過生命裏的貴人,雖然他和趙禁不知道多少次都是為此人所救。這次就在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得恨不得磨刀殺人之時,郁公子又及時地提醒他:「你為什麽不帶他去越陸的百草殿?」

蒼無心和趙禁一直說要去越陸,可那海上的仙境之國此刻給他們的印象還很飄渺。郁沉影所謂的百草殿是越陸仲夏亭的一座傳說中的神殿,據說殿中沒有日光卻繁華盛開,在那殿裏就算只是躺一下也能延年益壽數十載。

「那個地方真的存在?」蒼無心将信将疑。

「真的存在。」

「真的存在你怎麽不去?」

郁沉影莞爾:「誰和你說我沒去過?」

于是蒼無心大喜,立刻回屋告訴了趙禁這個好消息。趙禁本道是身體每況愈下,大概命不久矣,聽說是又有希望,也欣然願意前往。

「另外還有一個天大的喜訊,」郁沉影敲敲門走進來:「在你們出發之前,我收到一個人的飛鴿傳書,你應該會想要聽聽。」

「誰?會看病嗎?不會就算了。」蒼無心滿心都是他的寶貝趙禁,對醫者以外無論是誰到訪都沒太大的興趣,一心收拾東西準備早點出發。

郁沉影聞言似乎受了打擊,撫了撫眉心搖頭嘆息道:「唉,沒救了,對你蒼無心來說現在就算是多年摯交也比不上那傻小子了。好,那我給雪融回信就這麽說,看他還原不原諒你!」

「等一下!」蒼無心和趙禁同時失聲大叫,蒼無心不敢相信地問:「你說誰?雪融?司徒雪融?」

「是!鎮遠大将軍司徒雪融看來還好端端地活在人世,你到底是要聽還是不要聽?」

聽聞司徒雪融沒死,趙禁心裏一塊大石可謂終于落地。信中并未有太多贅述,只道司徒雪融現在人在東海,正打算漂洋過海也踏上越陸島國。

「這樣也好,你們去了還有熟人陪着,」郁沉影笑道:「司徒雪融在華都看來是沒法待了,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也好。」

蒼無心雖為連累好友無法留在華都而略有歉意,可知道他還活着也是異常興奮。不出幾日兩人就打點好了行裝,辭別郁沉影和尹顏踏上了東去的旅途。沿途的湖光山色兩人自然仍是不能放過,談天說笑游玩閑逛了一路,終于到了東海邊。

「無心,萬一在越陸真碰到司徒将軍,他不會記恨我當年害過他吧?」

「不會啊,」蒼無心笑趙禁的緊張:「司徒雪融爛好人一個,脾氣只比蕭衡還溫吞,哪會記恨人?」

如今再提到蕭衡,兩人已經能夠平複,聽雪山莊的回憶,頻迦城的回憶,都在心靈深處化作淡淡令人懷念的昏黃。

「說葬在一起的話,下輩子一定還能相遇。那洛凡和蕭衡屍骨相溶,下輩子還是能再見面的吧……」

「能的吧,其實也沒什麽不好,要是下輩子見不到,說不定難過的反而是蕭衡那癡心人呢。只是你知道當今皇上把沈楓憫的墓給掘了的事情麽?」

「知道,」趙禁忿忿道:「你,司徒将軍,沈大哥,他真算是趕盡殺絕了!不過沒想到他狠到臉屍體都不放過。」

「我倒在想……那個冷心冷情的孩子确實不至于和屍體過不去,說不定他是想要帶點沈楓憫的骨頭百年後葬在一起呢……」

「真的?」趙禁想起沈楓憫在生命的最後笑着問他到底何謂喜歡一個人,卻不知他指的是誰,難不成竟是當今皇上?

「只是我的瞎猜而已,無情的心思誰又知道?只是我們四人中,沈楓憫是最後一個離開他身邊的。不說了,看,船來了。」

越陸島與華都國隔海相望,海面風平浪靜,所以一葉扁舟也能飄飄蕩蕩橫跨過去。遙望淨土漸漸靠近,蒼無心突然像想起來什麽了似的「啊」了一聲。

「你有越陸血統!」

趙禁吓了一跳,不知他為何這麽說,蒼無心解釋道:「越陸人本也生活在華都,是因瞳色發色皆異于常人,且部分使得妖術才被驅逐到這島上。你雖然黑發黑瞳,卻會控屍異術,想必是你父母有一位是越陸人。呵呵,而且人家都說越陸沒有醜人,我的小禁長得那麽帥肯定有這邊的血緣啦。」

趙禁想了想蒼無心所言,不無道理。他依稀記得他娘就美麗異常,那雙瞳孔似乎是幽然的紫色。原來自己和這座島早有淵源。

越陸島的風光和華都很是不同,花草樹木皆缤紛明麗,人民也樸實善良,但的卻如傳說中一般,頭發瞳孔顏色各異,把趙禁看得一愣一愣的。

兩人攜手在集市小鎮裏逛了逛,就找人打聽了百草殿,越陸人見他們是異邦人卻也不排斥,熱心地指明方向并給他們解說一番。

原來百草殿原是百年前越陸神皇借天力締造的神宮,有影無實,就在仲夏亭外的草原上,只在月圓之午夜開啓宮門。越陸百姓說那裏面滿是奇花異草,绮麗非凡,但是要心存善念者才能進入神殿祈福,奸惡虛僞之輩是看不到宮門的。

趙禁聞言看了蒼無心一眼,蒼無心不禁委屈:「我才不是虛僞之輩!」

那日恰好就是月圓,兩人夜裏坐在仲夏亭外,看着月色的清輝灑在無邊的草地上。眼看已經入夜許久,趙禁等得心急,不禁懷疑起來:「無心,你說真的能有這麽玄的地方?我們不是被騙了吧……」

「別擔心,這世上連死人複生的東西都有,我從那時起就信了無奇不有,等吧。」

「無心……」趙禁猶疑了一下輕聲說:「你說上天會不會又是在和我們開玩笑?會不會每次都是這樣,離幸福就差一點點,卻總是抓不住?」

「你幹嗎總是想到不好的事情?」蒼無心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我反倒覺得我們極其幸運,每次都能逢兇化吉絕處逢生。喂,喂,你看……」

月影微動,這草原上竟升起了一群流螢緩緩飛舞,随着它們的動作緩下來,一扇月光色的大門若隐若現,連同銀色的宮牆,暗色的苔藓,似真似幻。

蒼無心知曉機不可失,拉着趙禁就往那門去了。他并沒有碰到任何東西,可是對着那幻影輕輕一推,門便開了。裏面月色朦胧星光皎潔,無數花朵随風搖曳,清溪碧樹,微風拂面,讓人陡然神清氣爽。

「哇,這地方真是太美了,宮裏的禦花園完全比不上啊……」

蒼無心拉着趙禁在花叢中坐下,仰頭看漫天繁星。看了一會兒想起忘記問越陸人他們祈福到底是該怎樣做,只得自己絮絮叨叨糊弄一圈。

「尊敬的越陸大神,仙子,仙姑們,呃……還有神皇大人,本人乃前華都太子蒼無心,我知道越陸和華都曾經打過仗,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今天來呢主要是為了我身邊這個人,你們看看能不能……」

「你別胡說。」趙禁失笑,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躺在這地上就有源源不斷的氣息灌入身體,把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仿佛重獲了生機和動力一般。

「嘿嘿,我還是怕的嘛,神皇在位時候華都蒼家侵略了越陸兩次呢,他的在天之靈要是認出來我是仇人的後代,說不定放雷來劈我!」蒼無心不好意思地笑笑,突然目光停留在趙禁臉上,呆了呆,突然伸手指着抖了抖:「啊!你……你的臉……」

趙禁聞言習慣性地用手去遮傷痕,可是觸手之處完全沒有熟悉的凹凸不平,他自己也愣了,一個激靈就爬起來往旁邊的小溪裏看去,溪水裏的樣子讓他分不清究竟是不是自己,好像是,可那臉上縱橫交錯的疤痕呢?

是在做夢吧?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是疼的,不禁回頭驚喜地看着蒼無心。

蒼無心則與其說是驚喜倒不如說是驚吓,他一點都不高興,雖然知道趙禁要是沒有臉上的疤痕會很帥氣,可沒想到帥得相當過分,讓他很沒有安全感,非常非常沒有安全感。

劍眉修目,鼻梁高挺,嘴唇鋒薄,蒼無心明知其實還是趙禁那張臉,可少了疤痕确實不一樣。正常人怎麽可以長得那麽俊逸迷人?蒼無心非常确定這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而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他一向覺得自己雖然風華絕代,但總歸長得有點陰柔,趙禁就沒有,而且那麽帥還敢眼神迷茫幹淨,這不是純引人犯罪麽?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趙禁還很茫然。

「呃……既然百草殿傳說能解百毒肉枯骨,可能就是這個意思了。」蒼無心欣慰地想,大概他家小禁的身子骨這下是沒事兒了,可這臉……唉,麻煩啊!傳說中無比仁慈的越陸神皇大人,肯定看出了他是蒼家的後人,于是用這種方法來捉弄他,嗚……

「嗚嗚嗚,我不想帶你上街……」半夜回到客棧裏荒唐了一宿,肚子餓得咕咕叫,趙禁說去下館子吧,蒼無心卻很不情願。幫趙禁把頭發綁上看他那張完美無瑕的俊美臉孔,蒼無心仰天長嘆:「你這個樣子一定招引狐貍精的!」

「你胡說什麽啊!」趙禁對着鏡子歪歪頭,還是不能适應自己現在的樣子。

「我告訴你,上街不準亂看,不準對人笑,不準跟人說話,不然把你關小黑屋!」蒼無心露出虎牙威脅。

到了街上蒼無心才後悔了,應該讓他笑的,反正自家小禁笑起來挺傻的。現在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反而方便了路人盯着他看,弄得他極度郁悶。

他那時還不知道在越陸男男婚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周遭人見一對璧人自然多看兩眼。

正走着,趙禁就被一陣香味吸引。他生在頻迦城,對有名的香飄十裏芙蓉櫻草糕并不陌生,只是這遠在越陸仙境,怎會有華都的東西?順着味道看過去,只見一位鳳目白膚的公子正舔着指尖,眼波流轉間媚态橫生,看他黑發黑瞳,難不成也是華都人士?

「小禁,你看什麽呢?」

「你看那位公子……」

蒼無心順着他的指尖望過去大怒:「嗚嗚嗚!我說的吧,你果然在看狐貍精了,我……咦?」

随着他「咦」的一聲,那美貌公子也看過來,愣了一下指着無心就大叫:「啊——蒼蒼蒼蒼蒼無心?你還活着?我不是見鬼了吧?」

蒼無心也滿臉詫異:「鳳公子,你如何會在越陸?」

那鳳公子笑眯眯地走到他們面前,突然氣勢洶洶就掄起拳頭大聲吼道:「還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小子他奶奶的惹了一屁股麻煩,怎麽會連累雪融,怎麽會搞到小爺被流放到東海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只好偷了條船逃來越陸?」

蒼無心忙往趙禁背後躲,鳳蘭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趙禁一番就在他臉上摸了一把:「呦,長得挺不錯的。」

蒼無心毛骨悚然,一把又把趙禁拉到身後:「你想幹嗎?」

「我想幹嗎?小爺現在還不是想幹嗎就幹嗎?」他一手抓了趙禁就霸道說:「我喜歡這個,你害我和雪融分開,用這個賠我!」

蒼無心連忙拽了趙禁賠笑道:「鳳公子大概還不知道,其實雪融他沒死。」

「閉上你的烏鴉嘴!雪融當然沒事,那是被我找人藏了。蒼王爺,你闖了禍也不來收拾一下,害得小爺立刻就被抓了,連他下落在哪都不知道就被搞到這鬼地方來!在這有半年了啊,小爺快抑郁死了!」

趙禁見他怪無心,連忙解釋:「鳳公子您誤會王爺了,其實一切都是我的錯……」

鳳蘭看趙禁既好看又老實,心下大悅:「呵呵,你比蒼無心可愛多了,哪裏人?」

「頻迦人。」

「真的?我也是頻迦人!花溪邊的花香樓你知道麽?我娘當年可是那裏的紅牌花魁哦。」

「花香樓……?那是什麽?」

「你不知道青樓嗎?你這麽帥都沒去玩過?蒼無心居然管你到這種地步!算了,我給你塊信物玉佩吧,報出我鳳蘭的名號,以後去花香樓全部打折……」

「我沒去過,」趙禁接過玉佩問:「那裏好玩嗎?」

「天下第一好玩,人間天堂,絕對比跟着你旁邊這陰險之人到處瞎轉悠有意思多了!」

「鳳蘭公子!」蒼無心忍無可忍奪過玉佩:「竟敢教壞我家小禁!你還想不想知道司徒雪融的下落?!」

「蒼無心!你信不信小爺滅了你?知道幹嗎不早說?他人呢?」

趙禁看眼前二位當街噴火的美人,心道原來蒼無心也有勢均力敵的對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程度還真是不分伯仲。

正吵着小灰從空中撲騰下來,停在蒼無心身上咕咕叫着。蒼無心好像聽得懂鴿子言語一般頻頻點頭,然後遞到鳳蘭面前。

「裝神弄鬼什麽呢?」鳳蘭毫不憐惜地提着鴿子腿把小灰倒挂起來翻來翻去看,蒼無心怒道:「你小心點,現在就它知道你家雪融在哪,它現在是你祖宗!」

鳳蘭将信将疑瞅着鴿子說:「你帶路,要是敢騙小爺,就把你的毛拔光。」

話是這麽說,還是雀躍地放了小灰,跟着很沒品地在趙禁身上偷摸一把,在蒼無心的咆哮怒吼中跟着小灰一溜煙跑了。

「他……挺有意思的人。」趙禁看着鳳蘭的背影,那種自來熟的性格和亂吃豆腐的大膽,和當年的無心好像啊。

「有意思?他哪裏有意思?」蒼無心抓狂:「那個張牙舞爪口無遮攔只會教人學壞的家夥有什麽意思?當初知道原來老老實實的司徒雪融人喜歡的是這種自以為長得好看就嚣張的家夥的時候,我極為同情!」

趙禁歪着頭想了想,自己好像也算得上是正直老實的,偏偏也喜歡個長得好看又嚣張的家夥,唉!

「小禁啊,其實有的事情還是要告訴你的,」蒼無心一心防範鳳蘭,趁趙禁沉默立即轉移話題:「之前你睡着的時候,我問了這兒掌櫃的姐姐,她說你的身體是不用愁了,可臉的話可能只有在這裏才會這樣,沒了越陸島山川地脈的保護,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啊,我是無所謂的,」趙禁想了一下:「你覺得我現在比較好看的話,我們就在越陸定居就好了啊。」

「不要不要不要!」蒼無心慌忙說,想這越陸本來狐貍精就多,萬一小禁被垂涎他美色的給勾引跑了就慘了:「其實啊……呵呵呵,我一直對這個島有點水土不服呢。嗯……頭暈……」

說着就軟綿綿膩歪在人家身上,趙禁忙抱了他心疼道:「唉,你怎麽不早說。趕緊回客棧歇歇,我去幫你抓點藥。」

蒼無心舒服地躺在床上享受趙禁一勺勺喂他米粥,感覺人生無限好。

「無心……」

「嗯?」

「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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