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那個中途斷掉的夢令玄穆郁悶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因為他總覺得那不是吉兆。畢竟沒能在夢中牽上所念之人的手,無論是誰,醒來都會覺得不爽吧。

玄穆可不想像夢中一樣,就這樣失掉他。

那夜醒來用宵夜時,薛景涵就已經察覺到他心情不佳。最開始以為玄穆是身子不适,所以還擔心了好久,後來玄穆實在被他的軟磨硬泡給弄得煩了,便斷斷續續将這個夢的內容全盤托出。當然最後的結局真真如他所料──薛景涵大笑著撲過來抱他撓他親他,還又說他可愛什麽的……可惡,他就知道他不應該妥協的!

然而後來薛景涵将他摟在懷裏,輕輕吻他的鬓角,聲音低低的:“傻瓜,你介意一個夢做什麽。你又不需要在夢裏去尋我。睜開眼,我就在你的身邊啊。”

盡管這也并非一句特別能寬慰人的好話,但玄穆莫名其妙地,就是覺得安心。

幾場雨之後,暄國很快進入了寒期。薛景涵呆慣了溫暖濕潤的南國,實在不适應如此幹冷,而又來得這般迅速的冬天。

這日剛送走又一次不請自來的小世子,薛景涵便極度不滿地沖玄穆抱怨道;“我說你是不是也太縱容他了。這小子隔三差五地就跑到這兒來,以前還好,只待一兩個時辰就走,現在可真是變本加厲,竟然要待就待一整天……搞什麽。”

“一整天?”玄穆打趣,“你還好意思說他?”

薛景涵不惱反笑,只沖玄穆眨眨眼,戲谑道:“怎麽不好意思。莫非在小穆心裏,他還能和我比嗎?”

玄穆白了他一眼。

薛景涵給自己倒了杯熱酒,繼續邊飲邊道:“……我只是擔心,他來得這般頻繁,如果被三王爺和皇後知道,豈不糟糕?再說了,那傻小子又這樣天真直率,萬一一不小心漏出了我和你交往密切的事實,怎麽辦?”

“想不到你擔心的還挺長遠嘛。不過放心好了,他還有東西在我這兒呢,不敢的。”

薛景涵撇嘴:“就是那顆雞蛋?”

“……你到底是在發哪門子的瘋,”玄穆滿臉無奈,湊上去親了親薛景涵的唇角,笑道,“連我都釋懷玄虹天天不死心地派人來請你去用膳了,你還有什麽脾氣可發的。”

既然玄穆自投羅網,那薛景涵自然也就不客氣地伸手環住了他。

“小穆你強詞奪理哦。玄虹派人來請我,可是我都沒有去啊。拒絕公主,而且還是次次拒絕公主!估計日月星辰那幾個家夥都快把我當成耳中刺肉中釘了,恨不得一刀劈了我了事。但你卻默認玄珏那小子日日來騷擾你……哦不,是騷擾我們兩個,難道不過分嗎?”說完他張口便啃上了玄穆的鎖骨,像是要他還債。

玄穆皺著眉倒抽了一口冷氣,無奈道:“小世子今日來無可厚非,因為以往每一年的初雪,他都是來我這兒看的,若是今年拒絕他只跟你在一起,就算那小子再傻也會起疑心的。恐怕回去了還會抱著他爹娘哭訴,如果這樣的話,嘶……”

玄穆還沒把話說完,就感覺到薛景涵咬得更用力了。

“居然年年一起跟他看初雪……你真是要氣死我!”

“……你也沒問,況且我們很重視這個的,”頓了頓,玄穆忽然問道,“你們華國下雪嗎?”

薛景涵消了氣,終于擡起頭來,一邊想一邊答:“下是會下。不過皇城偏南,幾年不下一場雪也是常有的事兒。能下到像你們暄國這麽大,又下得這麽早的,恐怕只有邊境之處了吧。”

“邊境?你是說……”玄穆眼珠一轉,“北延?”

“恩。”

提起這個地名,一時間,兩人都極有默契地沒再說話。北延正好處在華暄兩國交界之處,地勢險峻,一直乃兵家必争之地。再加其地底滿布金礦,雙方更是不願将其拱手相讓。因此近百年來,才會這般連番征伐,戰火不息。

那是一個沈重的地方。流過太多鮮血,埋了太多屍骨,即使再大的雪,也都無法掩滅。可是盡管如此,玄穆卻也不願意讓那個地方劃入華國的版圖。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和薛景涵到底是兩個不同國家的子民。而那與皇室無關。

玄穆感到了一陣短暫的迷茫。原來即使相愛,也終有克服不了的難關。

薛景涵落在耳畔的聲音輕輕的:“我來暄國的時候途徑那裏,也許因為上一次華國大敗,幾個月沒有戰事,百姓生活漸漸有了起色。但若同別的地方比起來,還是太慘不忍睹了。”

玄穆看看他,勉強一笑:“你還真是心懷天下情系蒼生啊。你父皇怕是看走了眼,若是你日後能回去,定能做一位好皇帝的。”

薛景涵淡淡一笑:“上次你說同我一起走。若是我回去做了皇帝,你肯做我的皇後?”

玄穆氣結。不明白如此沈重的一個話題,怎麽突然就被薛景涵給毀得這般低俗。

“不過你想多了,”薛景涵揉揉他的頭發,解釋道,“我方才不過随口感慨而已了。倘若我真做了皇帝,也一定不肯放棄北延,會跟你們暄國死戰到底的。你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你!”玄穆狠狠瞪他一眼,卻不加否認。

薛景涵趕忙按住他撲騰掙紮的雙手,笑著安撫道:“好了好了,不過幸好我們都不當不了皇帝,所以不用為敵,是不是?況且方才那個假設,我也只不過是随口說說而已。我對皇位根本沒有興趣的。”

玄穆靜了片刻,忽然笑起來:“你知道嗎,你這樣說會讓我覺得,你什麽都在讓著你哥哥。”

薛景涵果然聽得皺眉:“為什麽這麽想?”

“皇位和女人,這還不夠嗎?”玄穆回答的很簡單。

然而薛景涵卻被弄得哭笑不得:“你莫非還在吃那陳年舊醋?封荷茗到底長什麽樣子我都快想不起來了好不好。”

“誰說我是在吃那女人的醋?”玄穆怒目一瞪,“我吃薛景墨的醋不可以嗎!?”

薛景涵渾身一僵。

玄穆趁機撲上去,扯住的臉頰反擊道:“瞧瞧,這下說不出話來了吧。我看你對你哥哥的感情,比對那女人還要深得多啊。真是因為舍不得哥哥傷心,才把封荷茗讓給他的?”

薛景涵無奈地鉗住玄穆那雙不安分的手:“你這話意思還真複雜。是說,我既喜歡封荷茗,又深念兄弟之情,所以才忍痛割愛?”眼見玄穆點頭,薛景涵笑起來,“那你真覺得,我對皇兄的感情,要比對封荷茗深嗎?”

“不是深,”玄穆冷笑,“是深得多。”

“呃……”薛景涵又一次被玄穆給逼得無言。

玄穆轉轉眼眸,問道:“這麽維護他……薛景墨對你很好麽?”

“你說呢小傻瓜?他可是我同父同母的哥哥啊。”薛景涵像是忽然憶起了往事,神情竟在一瞬間變得微微恍惚。

然而玄穆卻不滿這個回答,輕哼道:“同父同母又怎麽樣,最後還不是讓你獨自一人來了暄國麽。大概都只是說說好聽而已。”

薛景涵氣得捏他的鼻子:“那你豈不應該感謝他?現在可是我吃醋了,幸好是我來了這兒,如果是我皇兄來,那以後我還真不好和他搶呢。”

玄穆大怒:“薛景涵你以為我是什麽!難道你們華國來一個,我就會愛一個嗎!”

薛景涵抱住他悶笑:“我皇兄很好的,無論模樣還是才識都高出我啊,”感覺到懷中人又在奮力掙紮,薛景涵趕緊打住了玩笑,“不過不過,就算這樣你也沒機會了,他此生只愛封荷茗一人,到死都不會變的。”

玄穆漸漸停下動作,良久才甩出一句:“是嗎?哼,那你最好把他這點給學到了。”

薛景涵聞言,眸光微閃,寵溺一笑:“呵呵,遵命遵命。”

晚飯前碧珠過來串了個門,本來是想問薛景涵到底要不要回府用膳,結果一來就看到自家公子已經同六殿下開飯好久,整個房間一副和樂融融春意盎然的樣子,甚至已經到了令人臉紅心跳的程度──她無言。

玄穆瞄了瞄滿臉怨氣的碧珠,眉目似笑非笑:“你可真幸運啊,有這樣既忠心又貼心的丫頭。”

碧珠在一旁暗自翻了個白眼,已經懶得再搭理這位吃醋就像吃米般的六殿下。自從他家公子與六殿下有了那種不清不白的關系之後,這種不公正待遇,她俨然已經習慣了。偶爾的冷嘲和間或的熱諷,完全打擊不到她。其實她沒覺得過委屈,只是在最開始有點小驚訝……拜托!那真的是傳說中陰鸷寡言的六殿下嗎!雖然表面上基本都是薛景涵在粘玄穆,但從碧珠的火眼金睛看來,六殿下其實,早已經愛慘薛景涵了吧。

薛景涵坐在玄穆身邊沖碧珠揮揮手:“丫頭,六殿下剛誇你呢,唔……我好嫉妒哦。”

碧珠:“……”

果然,陷入情愛的人全都腦子有病!

碧珠扶住額擋上眼睛,咬牙道:“我說……公子,您能別再丢臉了,成嗎……”

饒是早已見多了這樣的戲碼,但此刻的玄穆仍舊忍不住笑彎了嘴角。

用完晚膳之後,玄穆慢吞吞地回到書桌前,朝薛景涵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然而薛景涵見他那般慵懶撩人的姿态,一時心緒瘙癢情難自禁,竟脫口而出道:“真要我走?再讓我給你上點藥吧,我專門問了,那地方每天都該好好……啊!”

“薛─景─涵!”玄穆咬牙切齒,手一揚,一本有巴掌寬那麽厚的暄國史冊便帶著呼嘯淩厲的冷風,唰唰唰地朝他飛來。

薛景涵反應極快地将頭一偏,有驚無險地避了過去。他回頭看看那本躺在地上,死相難看的史集,撇撇嘴委屈道:“小穆你可真狠心啊,這種磚頭似的東西,你竟然連眼都不眨一下地就朝我擲來,而且還帶了那麽大的手勁兒!這萬一要是真砸上我了,那你謀殺親夫的罪名豈不是……呃。”

“碧珠!”玄穆再也受不了地朝身旁那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看笑話的小丫頭低吼,“我看你家公子這是犯病了,趕快給我帶回去!”

“是是。”碧珠再次大大翻了個白眼,一邊邁步走向薛景涵,一邊在心裏默念::這不是我家公子這不是我家公子……這真不是最開始迷倒我的那個翩翩佳公子!

雖然碧珠很想把這個丢人丢到家的薛皇子趕緊拉回府去,但當推門而出的時候,她卻主動停住了腳步。她笑笑,回過頭朝玄穆道:“六殿下,能借把傘嗎?又下雪了呢。”

玄穆微微伸出頭往外一看,果然再次見到同今天下午一樣的大雪紛飛之景。他有些驚訝:“這倒難得。”說完便起身走向裏間,随意抽出了一把油紙傘。

“傘有些舊了,不過這路途倒也算近,你們将就著用吧。”

碧珠道了謝,接過傘撐開,未回頭道:“公子,你走前面吧。”

不料薛景涵不僅沒有走上前去,甚至還沒有開口回答。

于是兩人同時感到萬分詫異,薛景涵這家夥,怎麽現在突然安靜下來了?

玄穆轉過頭看他,卻見薛景涵正仰頭看天,一副神思茫然的模樣。玄穆皺皺眉,伸出手不著痕跡地碰了碰他的指尖,輕聲開口:“怎麽了?你下午不是已經見過這麽大的雪了嗎。”

薛景涵回過神來,轉頭朝著玄穆溫柔一笑:“不用擔心,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

“……是什麽。”玄穆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問出了口。其實他也知道不問最好,但是在薛景涵的面前,他實在沒有辦法忍受無知。

想知道這個人的一切──這種執念,就像薛景涵在那種時候,總是要堅持吻遍他身體的每一寸一樣。

“倒沒什麽,只是幾年前華國也難得出現過一次這麽大的初雪,并且也是一日兩下,讓宮裏人都挺興奮的。”

然而玄穆很快抓住了重點:“不過下雪而已……莫非那天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薛景涵眯起眼:“哇,小穆你真聰明诶,簡直一針見血嘛。要不,你猜猜?”

“廢話少說,快講!”

薛景涵沈默片刻,笑容更大了:“我侄子出生了。”

碧珠率先不解:“這有什麽特別的嗎?聽說你們華國皇室枝繁葉茂子嗣衆多,你有侄子也不奇怪啊!瞧你記得這麽牢,怎麽活像是你有了兒子似的……”

“呵呵。碧珠,若是被我皇兄聽到這句話,他可真會一劍劈了你的。”薛景涵笑意盈盈。

玄穆問:“是薛景墨的兒子?”

薛景涵點點頭,眉目安靜,像是浸在了往事深處:“名字是我給取的,叫薛銘仁。”

“仁?”玄穆細細念想幾遍,微微一笑,“你果然很有一代明君的風範嘛。”

“你就別再取笑我了。在我來暄國之前,封荷茗有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這一次皇兄早早便将名字給取好了。”薛景涵頓了頓,“果然,比我的要含蓄有意多了。”

玄穆饒有興趣:“哦?說來聽聽。”

“修,”薛景涵輕輕吐出這個名字,“薛銘修。”

玄穆忽然動手重重拍了拍薛景涵的後腦勺,一臉雲淡風輕道:“要我說的話,若單憑這兩個名字來看皇勢帝運,薛銘仁定是名垂史冊的清明君主,而薛銘修……那可就不一定了。”

薛景涵沒有說話,安靜等著玄穆的下文。

碧珠倒是急不可耐:“诶?為什麽?”

玄穆笑道:“修字天生帶有刻意鑽鑿,極盡美化,以及追求卓越之意,這樣的人若是為帝為王,必然手筆極大。好的,自可成一代雄主,開疆擴土稱霸四方,從此青史盡為其書;壞的,便怕其私欲無止,勞民傷財興土伐木,致使天下民不聊生。”

碧珠聽得一愣一愣的。

玄穆轉頭看向薛景涵:“你說對嗎?”

薛景涵微微眯起眼,眸光爍爍,笑得既佩服又溫暖:“哎呀,小穆這是在安慰我了。”

“……那也要薛銘修當了第二種皇帝,我這話才能安慰到你。”難得玄穆竟然沒有反駁這是一句安慰之語,雖然卻仍舊別扭地給這句話加了一個前提。

薛景涵悠悠看向漫天朔雪,嘆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吧……也不知道,我的小侄子到底平安出生了沒有。”

這句話以及這語氣,都讓玄穆聽得心裏煩躁。事實上他剛才差點就快忍不住脫口而出,放心吧放心吧,你的小侄子在大前夜就出生了,而且母子平安──這是莫影在昨日向他彙報的。

然而他不能這樣做。在華國皇室裏安插探子這樣的事情,即便兩人如今是這等親密的關系,玄穆卻也無法對薛景涵輕而易舉地開口。他不是怕失去消息來源,而只是怕失去薛景涵。

事實上他早就不想再在華國的事情上浪費財力心力物力了,反正得到的消息也基本毫無價值。他已經打算好了,再過不久,便要将安插在華國皇室裏的探子全部撤走。

玄穆在心裏這般盤算了一下,然而表面上,卻仍同往常一樣地戲谑他:“你嫂子生孩子,你這麽著急做什麽。莫非真如碧珠所說,那是你和封荷茗暗結珠胎的結果?”

薛景涵的臉頓時黑了:“……別胡說。”

玄穆笑笑,沒有追究。他擺了擺手:“回去吧,我要做事了。”說完便轉身走回了桌椅前。

薛景涵看他一眼,竟難得地沒有再纏上去。他望了望天,溫和地囑咐道:“天冷了,你多穿點。夏天中暑,我可不想再看見你冬天感風寒。”

玄穆不滿地瞪了瞪他,一邊寫字一邊嘟囔:“我哪有那麽脆弱……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主仆二人走在大雪中。雪太大,而薛景涵則莫名其妙地走得很快,讓碧珠跟都跟不上。

“诶喂!你、你等等啊!走那麽快趕著投胎去啊!”碧珠在薛景涵身後喘著氣吼,“這麽大的雪你連傘都不要打了嗎?”

薛景涵驀地停住。他轉過頭看看碧珠,然後慢慢走過來從她手中接過了傘,罩在二人頭頂。

“抱歉,我習慣在想事情的時候走那麽快。”

風雪深處,碧珠被薛景涵那張朦胧隐現的溫柔笑臉給弄得微微失神。哦該死!薛景涵你搞什麽!明知道六殿下已經把你圈成他的人了,你怎麽還敢這樣随時随地亂開桃花啊!你想死也別拉著無辜百姓一起陪葬啊啊!

“太、太近了!”碧珠也不管大雪落在身上很快便浸濕了衣衫,只飛快地往後一退,語無倫次道,“小心被六殿下看到啊!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

薛景涵一愣,随即明白過來,大笑出聲:“看來他在你心中已經徹底成了醋缸子了。”

碧珠心道:确實就是這麽回事兒不過……像是忽然想到了某種可怕的可能性,碧珠渾身一顫,仰起臉央求道:“但你可千萬別跟六殿下提起啊!那我不僅會死,而且還會死的很慘……”

薛景微斂了笑意,颔首打趣道:“放心吧,因為我也不想生不如死。”說完他伸出手去接了接雪,又比了比二人的身長,“你來撐傘會不會太吃力了?讓我來吧。”

碧珠沒拒絕,因為她根本沒來得及拒絕──薛景涵不等她回答,便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往前走去了。

眼前是一片茫茫落雪。朔風凄凄,冽得她的眼眶發痛。碧珠呆呆靠在薛景涵的胸口,覺得此刻的一切都恍惚如夢。然而她又比誰都明白,薛景涵其實并無他意,只是身在皇家,君子風度是從小的禮儀教養,僅此而已。

雖然難免遺憾,但這已經足夠了。她不過區區一介下人,所奢求的,從來不多。

為了不讓自己再這樣想東想西的,碧珠定定神,開口問道:“對了,剛才你說你在想事情……你在想什麽?”

這時已經到了府門口。薛景涵收起傘抖了抖雪,轉頭看向碧珠,神色時暗時明。

“恩?”碧珠詫異。

薛景涵微微一笑,那眸光忽隐忽現,幽幽明滅在蒼茫暮色之中,令人看不透徹。

“能跟我說說,莫影這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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