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黃頭無心（七十）

那麽多人眼看着他從上面滾下來，可是走到下面來，卻再也找不到蹤跡。從洞口到下面的大廳，不過幾十丈的下行陡坡，人去哪兒了？

肇臨從洞裏出來，又看到洞口陵端丢下的柴草布帛，他帶着支援第一回來的時候，就靠這個找到向下的路，現在看着，忽然想起來陵端的給的那張引路符。

慌慌張張跑到戒律長老跟前問引路符的事情，戒律拿出引路符，卻再無動靜。

“什麽意思？”

“端兒應該是被困在了什麽地方。”戒律也是着急，但是來回走了兩趟已經冷靜了下來，“引路符在吸收主人鮮血後兩個時辰內，是可以引向主人的，過了兩個時辰效力逐漸衰弱，可是端兒給你引路符到現在，應該還不到兩個時辰。”

“別說兩個時辰，一個時辰都不到啊！”來回都是禦劍，又都是在天墉城邊上，并未耗費多少時間。

“那麽，只能是端兒被帶到了封閉的地方，如果被關到了別的什麽空間，比如妖怪自己的空間亦或者什麽陣法寶器內，引路符也沒什麽用。”戒律早就想到了引路符，如果不是太過倉促，陵端至少會在自己附近的地方留下記號或者鮮血讓引路符有個志向，現在完全失去作用，只能是被關了起來，還是可以跟外界徹底失去聯系的地方。

“戒律長老，我們是不是要把這裏的坡道檢查一下，陵端他從上面被撲下來，按理應該是順着坡道往下滾，如果半路無法借力停下，就應該是落到大廳裏，可是現在大廳裏卻沒人，也沒有陵端下落的痕跡，應該還在半路上，就算是用的陣法法器，也一定會留下痕跡，況且還有那只貓妖，他應該不會完全不知道。”

“都怪我，那只貓妖我要是不去管他，就……”

“就算你不去管他，他也會找上端兒，高離弄出這麽多花招，無非就是要害端兒。”

“二師兄不會死了吧？死了到了地府，引路符才沒用了……”肇臨已經急的要哭了。

“引路符是用鮮血為引，就算人死了只要身體還在也會帶着我們過去……”看着肇臨胡說八道陵越連忙解釋，話說到一半被自家師尊咳嗽一聲打斷，這才注意到戒律長老冷冰冰的一張臉，回頭想來，自己那番話簡直和認定陵端已死沒什麽區別，連忙改口到，“陵端是地向來聰明，肯定不會輕易着了他們的道，應該只是被帶走，我們順着坡道好好找找，一定有什麽線索。”

“可是……”肇臨還想說什麽被陵越一把拽走。

弟子們打着火把在坡道裏一寸一寸的找，戒律背手站在洞口，寒着臉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我知道你是擔心端兒，可是我們已經離開天墉城這麽長時間了。”紫胤當然明白，還是放不下自家寶貝徒弟，可是幼童已經送回，大部分弟子已經無恙，現在出了這種事情，還是要回去和掌教真人禀明。

“唉……你先回去吧，如果真查出來什麽，這些弟子修為不夠，我還是不太放心，你帶陵越先回去療傷。”

“我是說，這裏坑道這麽長，我們只帶了十幾名弟子，火把也不夠，回去禀明掌教真人，再多帶些東西來，也好徹查。”

“你回去吧，端兒在我眼前就這麽不見了，我不放心。要是平日也就罷了，現在他全身經脈被封，使不出半點法力，身上還帶着傷，這高離既是沖着他來的，我就該把他帶在身邊。”看着大鵬鳥落荒而逃，天墉城弟子和陳村的幼童都已經解救，大家都放松了，他雖然顧着陵端，卻也沒注意，看着那幫弟子在後面照顧也就沒有留心，誰知道臨走會出這樣的事情。

“你在這裏也好，帶我回去禀明掌教真人，再派弟子來支援，只是，你千萬不要太過傷心，端兒那孩子，心思通透，料想一時半會兒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陵端雖不是他的弟子，但是這些年天墉城周遭除妖的事情他也聽過不少，注意多，人也機靈。

“真是如此，就好了。”

地表除了松軟的泥土還有許多石塊，滾下去的時候被咯得渾身酸痛，又擦到了額頭，陵端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捂着腦袋，看着方才化作人形的貓妖重新變回小花貓，蹬着腳想跑。小貓不敢看他，頭一扭要跑，陵端想要起身去捉，身子一動卻沒有力氣，仍舊是癱坐在原地。

小花貓跑出幾步，一頭撞在刀刃上，還好及時止住了步子，也是頭上蹭掉了一塊皮肉。

“嗯哼，還跑？”陵端看了看周遭，總算是反應過來了，兩眼入目刀槍棍棒還有烈火寒冰外加時不時飄來的飛石，居然是七殺陣，看着貓妖道，“你往哪兒跑？”

“你施了什麽法術，我怎麽出不去！”花貓終于驚恐起來，豎着毛沖陵端吼道。

“你的主人有告訴過你怎麽出去麽？”陵端坐在地上，岔開雙腿，兩手搭在膝蓋上慢悠悠的開口。

花貓一聽，果然瞪大了眼睛，主人只說過把他撲下來，然後開啓法陣就行了，其餘的并未交待，更沒有告訴他怎麽離開。

“七殺陣是死陣，沒有生路的。”陵端說話的時候竟然是在冷笑。

“那你呢，你不是道士麽？你難道不會破陣？”花貓現在還想活，明白過來主人已經将他抛棄，立刻将求生的希望放到了陵端身上，陵端被他的話問道笑起，把自己退下來，然後半路開啓法器将自己帶到這裏來，現在還叫自己救他的命？

“如果是一個時辰以前，當然可以，可是現在蛇母封住了我的經脈，我一點法力都沒有，怎麽破陣？”陵端一攤手，表示我也很無奈。

“那，你什麽時候能恢複？”

花貓的話一出口，陵端差點吐血，你就一點用都沒有麽？他本來也只想訛一點東西出來，至少要能解除身上的封禁，可是看樣子花貓比自己還要無知，“蛇母的手段，你知道麽？”花貓再次實誠的搖了搖頭。

陵端郁悶了一會兒，随機想到七殺陣本就是窮兇極惡的陣法，從來不存在什麽生路，自己也只是才進來循着生門暫且休息，半柱香的功夫又要換個地方，但是要從裏面破陣基本沒有可能。本來只是想說句話唬那花貓，先解了自己身上的封印，讓自己恢複了法力再做他想，但是現在看來，高離分明就是要賠上一個迷迷糊糊的花貓來除掉自己。

安慰自己一番，在陣中就算恢複了法力也沒多大作用，這才又對着花貓伸出手，“把你剛才開啓法陣的東西給我。”

花貓眨着眼睛，“你要幹嘛？”

“研究一下看怎麽出去，馬上陣法又要變了，我們可沒多少時間，你也不想死在這裏吧？”

花貓一邊掏出小銅鏡一面咕哝着，“要死也是你先死。”

“你還真說錯了。”陵端接過來，平平無常的一面小鏡子，前面磨得時分光亮，正照着陵端的臉，陵端忍不住細看了下傷口，确實很深，用手一扒有些見骨的趨勢。複又放開傷口，研究起來，“這七殺陣，裏面的幾樣兵器，無一不是追逐氣息的，你看那些飛石，都是飄向你，有飄向我的麽？”花貓在那邊躲避了好幾次，陵端卻只在最初挪動過身體，然後一直坐在原地。

“那是什麽意思？”

“誰強就主攻誰。”陵端呵呵一笑，好歹你也是救命貓妖，現在自己只是個普通人。

花貓徹底傻了眼。

陵端翻來覆去的看着鏡子，也沒找到什麽機關，往花貓跟前一丢，“你是怎麽開啓他的？”

“原來上面有個小疙瘩，扭掉就行了。”

陵端頭大如鬥。

“喂，你怎麽不說話？”

“你知道麽，有一種法器，只能用一次的，這裏不是那個山洞吧？”花貓滿臉的無辜，表示它什麽都不知道，“還是你們天墉城進來的時候，蛇母偷偷告訴我，主人要我在你們走的時候把你帶下來，然後開啓機關。”

“這陣法蛇母布置的？”這麽粗陋，跟計劃的精巧簡直各種不配合。

“不，這個機關一直都有，本來主人就是打算把你丢進來的，但是主人找不到把你丢進來的辦法，就沒用了。”花貓現在非常誠懇，因為他發現大部分的攻擊都朝着他來了。

終于看到一片飛石朝着陵端砸過去，陵端起身晃晃悠悠往旁邊走了五步，居然就避開了。似乎是明白了什麽，連忙站到陵端邊上，果然攻擊都自動避開了。

“喂，你是不是有什麽辦法，可以避開這些東西的攻擊？”

“有啊，雖然七殺陣沒有生路，但是在陣法變換的時候，會留一個生門，就是現在我們所站的位置。”

“那我們一直站在什麽裏，不就沒事了？”

“我早就說過，這個陣法裏的攻擊是追逐活物的，只要這裏面的人沒死絕，攻擊就不會停，我們也出不去，你說，我們能堅持幾天？”毫無法力的時候被困在這麽蠻橫的地方，“你知道這個陣法在哪兒麽？”

“向陽山……”

陵端搖搖頭，還是不要相信吧，高離第一回既然能騙他關押陵川他們的地方是九連峰，也就能騙他們這裏是向陽山。即便這一回真的沒有騙他，既然已經舍棄了這只貓妖，也就不會留下什麽有用的線索，而且他也沒法把線索傳遞出去叫天墉城的人來救他。

“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出去！”貓妖也是急了。

“你說我能有什麽辦法？”陵端也是醉了，這個陣法他都說的那麽清楚了，根本沒有生路，而且還是不死不休，熬過了這幾天陣法也不會停，他現在也沒有法力，能有什麽辦法？

“難道我們要死在這裏麽？”花貓已經哭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陵端慢悠悠的說着，還有下文的語氣讓花貓升起了希望，“我們必須在這裏死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