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白梅有蕊（九十七）

屈指算算已經是臘月二十六，沒幾天就要過年了，陵端心急回去，但是師父體諒，他也只好接受師父的好意在天墉城多休息一晚。只因為是已經天墉城，原先的房間已經分了出去，仍舊是住在後山。

回去見到少恭才想起來問，“當初我離開天墉城去掌教真人那裏的時候，你跟師尊都說了什麽？”

“說我們是兩情相悅。”少恭臉上全是笑容，陵端聽了卻笑不出來，“我不是問這個，你到底都跟師尊說了什麽？有沒有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

“說了。”

“說了？”陵端瞪大了眼睛，師尊你已經知道他是太子長琴了麽！

“嗯，師尊說不能把你交給來歷不明的人，所以我就說了。”

“是我師尊。”

“你師尊也就是我師尊。”

“好吧，然後呢，你說了你是太子長琴，師尊說了什麽？”

“說了焚寂，他以為我是要利用你奪取焚寂劍靈。”

“焚寂劍靈你利用不到我啊。”陵端眨眨眼，“又不在我體內，我靠近焚寂就難受啊……你跟師尊解釋了？”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從你身上去尋焚寂，那時候你不願意靠近屠蘇，更不願意靠近焚寂劍，着實和這個無關。”少恭答得坦然，至少他從未在陵端身上圖謀過焚寂劍。

“嗯……那你在我身上尋的是什麽？”有些懷疑，當初被迫擠到一個被窩，全是偶然，他絕對不信。

“你的病。”少恭話一出口，陵端送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少恭也不介意，抱着陵端的肩膀繼續說道，“你的體質很特殊，而且……似乎你體內的寒氣能夠鎮壓那個時候魂魄分離帶來的疼痛，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無心花的靈力。”初次接觸，只是有趣，到後來發現陵端特殊的體質也只是好玩，一直到确認無心花的效用，便忍不住在意起來。

“行了行了，話說，師父叫我們明天走。”一提起病來，陵端就想抽少恭一鞋底，但是考慮到今天少恭的回答着實誠懇，也就沒好意思脫鞋。

“你決定就好。”反正都是在你身邊，是琴川還是天墉城都一樣，要是沒有那些煩死人的師弟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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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你是不是和陵越大師兄說了什麽？”今天看到陵越總覺得表情不太對，等到自己從師尊那兒出來，更是連珠炮似得說了一堆話，可惜陵端除了明白他對少恭不太滿意，其他的都沒怎麽聽明白。

“嗯，你去找屠蘇的，我剛好遇到陵越，他奇怪我怎麽跟你一起回來，”

“然後？”

“然後我就告訴他你是跟着我走的。”

“……”這不等于是告訴陵越他倆一起了麽，不過，他也不打算隐瞞就是，如果遲早都是要說的，早點說開也好。

“怎麽了，他找你了？”

“嗯……”陵端點點頭，“說了許多。”

“所以？”

“什麽所以？”

“他說了許多，想叫你怎麽樣？”

“沒，我不太明白他的話，反正我都離開天墉城了，他喜歡怎麽說就怎麽說吧，只是我答應了晚上一起吃飯。”

“跟陵越？”

“還有屠蘇，你不願意去？”

少恭撇嘴，他怎麽可能願意去，一個是整天纏着你的熊孩子，一個是恨不得分分鐘拆散他倆的大師兄！

“那這樣吧，本來就是我答應的，我一個人去。““不行！”放着你在那兩個人跟前，他更擔心。

“沒事，少恭你不用緊張。”陵端笑笑，“他們也不會把我怎麽樣。”天墉城裏，本來他們就是同輩，自己又已經下山了，只要師尊不說什麽，別人其實都管不到。

“我總不能叫你一個人去抗。”就算是陵端不會被他們影響，他也不太願意讓陵端一個人去面對，陵越既然不滿意他們在一起，對陵端說話必然也好聽不到哪裏去。除了那些天然呆的師弟，看出來兩人關系的天墉城弟子，對陵端恐怕都太好。

“這個我倒沒覺得。”本來要在一起，承受這些也是必然，總比當初在青玉壇那些人說的話好聽，陵越也不會把話挑明了說。只是少恭話裏話外護着他的意思，聽了還是叫他很高興。

兩人來的匆忙，也就帶了兩件換洗的衣服，收拾完了陵端又把古琴抱出來。

少恭調了調音弦，問道，“想聽什麽？”

“還是榣山吧。”陵端支着頭，少恭聽了對他笑笑，陵端似乎對榣山這曲子非常鐘情，百聽不厭，偶爾還會聽着聽着睡過去。

屠蘇尋着琴音來找二人的時候，只看到少恭撫着琴，陵端在旁悠然坐着，閉着眼睛，臉上表情确實溫和沉靜，悅然自怡。

等屠蘇走近，少恭也擡眼看到了他，對着屠蘇輕輕搖了搖頭，屠蘇知道他是不願意吵着陵端，也就自覺在旁邊坐下。可是屠蘇剛一坐下，陵端就睜開了眼睛，看着屠蘇對他笑笑。

琴聲如舊，只是原本的清淨祥和又透出一絲蕭瑟，等陵端回頭看着少恭，琴聲又恢複如常。

一曲終了，陵端拍了拍屠蘇，“不是說晚上一起吃飯麽，你怎麽過來了？”

“二師兄，你們明天就要走，我想過來看看。”屠蘇平日裏不大跟人說話，面對少恭和陵端兩個人，說話有些輕。

“沒關系，你也可以去琴川。”陵端話一出口，就收到了少恭的白眼，結果被陵端自動無視掉。“原先你是打算一出禁閉就要去琴川，結果因為高離的事情，你也受了傷，如今好不容易養好，要是出去，可以到琴川來找我們。”

“不，二師兄你走了之後，天墉城一直很忙，我也跟着肇臨他們一起出去除妖。”

“不錯啊。”當年陵川和陵羽他們不把屠蘇當怪物就不錯，雖然陵越一直在照顧着他，但是耐不住陵川他們害怕焚寂劍，又有自己這個二師兄下意識排斥，屠蘇好像除了後山就沒別的去處。

“他們，也是被焚寂煞氣影響。”屠蘇看着陵端，當年一度以為衆弟子讨厭自己都是陵端開的頭，後來發現許多陵端并沒有多讨厭自己，但是那些人的眼神卻依舊寒涼，直到焚寂被毀。雖然失去了焚寂劍靈，他一度神志不清，但是陵端回來照顧他之後，逐漸恢複了神智，過來探望的師弟也不少。

“總是一家人，我也知道陵川陵羽他們對你有所介懷，只不過，你跟他們相處多了，關系自然也就好了，如今你跟着他們一起出去，也能學到不少。”自己不在，妖怪作亂卻還是如常，“大師兄呢，有沒有帶你出去過？”

“大師兄現在忙着教中事物，倒是沒有多少時間出去。只不過……他們都很懷念二師兄。”

“懷念我？”陵端有種不祥的預感。

“嗯，他們說二師兄總能一眼看穿妖怪的弱點，把什麽都安排好，而且，做飯也很好吃。”屠蘇和陵川他們出去的并不多，但是接觸得多了，才發現自己原來錯過了那麽多，“可惜，我可以除妖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天墉城。”

“我們不是一起出過任務麽，一開始探察高離巢穴的時候。”陵端微微一笑，那時候自己還以為就要解放了！結果，結果被坑了！想到這裏又瞪着歐陽少恭。

“你看我做什麽？”

“師兄，少恭怎麽了？”

“沒什麽。”陵端收回白眼，“屠蘇，日後你跟着師弟們一起除妖，如果有時間，不妨去琴川看看。”

“好……那師兄呢，還會回來麽？”屠蘇看着陵端，眼神裏全是懇切。

“有時間的話，會回來的。”其實，如果想的起來，應該會回來的，其實琴川倒是不忙，只是習慣了琴川悠閑的日子，也不大想離開。

屠蘇低着頭，當初陵端答應去看他的時候，說的也是一樣的話，卻也明白陵端的回答不全是敷衍，又看向少恭，“少恭，你就這樣把二師兄帶走了，以後，莫要負他。”

“自然。”少恭回答仍是帶笑，他怎麽還會辜負。

“他敢！”

少恭搖搖頭，對屠蘇說道，“你也看到了，二師兄從來都是想做什麽做什麽，哪有讓人欺負的道理。”

“屠蘇，以後他要是欺負我，你幫我揍他。”陵端指着少恭就對屠蘇說道。

“好，不只是我，我們都幫你。”

被兩個逗笑，少恭只能無奈的聽着，待屠蘇走後才說，“我怎麽會辜負你？”

“怎麽沒有，之前在青玉壇那一回。”當時走得潇灑，心中難過委屈，卻不曾說過半分。

“那日全是你的安排，我才剛剛知道，還來不及說什麽你就走了。”少恭想起也是唏噓，他何嘗不知道當初陵端心傷，但是陵端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質問完了兩年前的事情就把巽芳抛出去，他還沒有理清，陵端就走了，“你應該多信我一點。”

“哼。”陵端哼了一聲，“你對我有真意，對巽芳不是？”

“是歸是，只不過……那時你剛說完我還沒有理清，等到我想明白的時候，你已經回到天墉城，我知道你性子看似随意，其實倔強的狠，只好叫茶小乖給你帶話，後面太多的變故，我也只得在你身邊守着你，就連先跟你說清楚也怕刺激到你。”

除了第一回在翠微峰上，他們之間似乎都是陵端做出決定，雙河鎮不期而遇，留在他身邊，再到青玉壇離開，陵端知道了全部，包括他的身世，卻什麽都不跟他說，只在決定離開的時候，将問題一起抛出來；等到第二回翠微峰上，他等着陵端好起來慢慢解釋，陵端卻又是不辭而別。

“端兒，你應該相信我，至少，要給我把話說清楚的機會。”

陵端聽了，半響不語，末了，又來了一句，“你做什麽我看在眼裏，何必再聽那些話。”

他對巽芳念念不忘，所以他才不願意聽，那一回，他先用放河燈來看少恭是否已經忘了，果不其然，仍舊是在意的；等确定了當初翠微峰的人是少恭，他憤然不已，又怎麽願意和毫無悔意人在一起。而且……那時候，他還是天墉城的二師兄，當時的打算，仍舊是回到天墉城，避開後面的正邪大戰，只在天墉城待到最後。

“那現在呢？我做的，你可滿意？”揉了揉陵端的頭發，他自然是知道，那一段情緣，是偌大的忌諱。

“一般般。”陵端一面回答，一面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