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竹籃打水一場空

老瑞家的人拉着唐音這麽絮絮叨叨,起初唐音還覺得他們的轉變太突然一下子有點發愣,聽着聽着也覺得他們講的是在理,何況她媽袁雅蘭也在一旁聽得直點頭,也覺得該為女兒後半輩子考慮考慮的。

瑞欽抽了抽嘴角,終于決定不再沉默,他附耳在他媽身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媽,我聽村長家孫子六兒跟我提起,咱村橋頭那要建高架路,那條高架正好經過我們家房子和地。”

難怪,難怪啊!唐音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大熱的天,她整個人打心底發冷氣得發抖。

她還真當以為瑞老太太覺得她兒子瑞國梁對不住她和孩子,憐惜他們沒爸爸了,這是想好好對他們了,沒想到他們老瑞家遠比她以為的還要自私自利唯利是圖不要臉面!

瑞欽和他媽說話的時候絲毫沒有要避着瑞家人的意思,他的話一出口,邊上聽到的瑞家人的臉色一起都變了,不一樣的是他們臉上俱都是如意算盤被打破了倉皇痛惜的神色。

他們也是奇怪了,沒想到他們提前從在村委做婦女主任的老大媳婦表姑那裏知道的消息居然陰差陽錯的被瑞欽一個孩子知道了!

唐音騰得站起來冷聲冷語道,“你們給我走!別以為我們家沒男人就合着夥兒地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唐音,你別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們可都是為你着想!”葛金花疾言厲色道。

“這事兒不可能!”唐音打斷她道,“別多費口舌了,你們真當我是傻的?”

葛金花啐道,“嘿!媽你瞧瞧,這話說的……這不都是為你好麽。”

“你們給我走!通通給我走!再好我唐音消受不起!”唐音氣得聲音發抖,但是卻一掃十幾年在瑞老太太瑞家人面前的忍氣吞聲,變得格外強硬起來。

袁雅蘭在一邊聽了也氣得胸膛不斷起伏,但還是心疼地一個勁給女兒順胸口。

瑞欽在邊上淡淡地說,“還不走?真等我們拿掃把趕麽?”

“嘿!你這小兔崽子!”瑞家老三揚起手掌就想揍瑞欽。

瑞欽舉起手臂擋住他,削瘦的胳膊意外地有勁,他擡頭譏諷地問,“剛不還說我是老瑞家人麽,現在就想打我了?您可真是我親叔啊。”

瑞老三恨恨地放下胳膊,不跟這死孩子計較,轉而對唐音發狠道,“唐音,你別給臉不要臉,你都和我二哥離婚了,怎麽着?還以為是我們瑞家人哪?你的房子和地,本就是我們老瑞家的,現在還給我們也是應當的!”橫豎事情都已經說開了,他也不想和這老娘們兜圈子了。

葛金花和老三媳婦索性也摘下了假惺惺的面具,鄙視又嘲諷地看着唐音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瑞老三的話一起奚落她。

瑞老太太嘆口氣一副唐音不懂事的口吻惋惜道,“我們好好和你講道理你不聽,非得讓人不給你臉,真是的。”

唐音都要被氣笑了,她當初19歲和瑞國梁結婚那會兒都差點住她娘家老的那棟泥坯房,後來還是靠那撞了他爸的司機家賠給他們的一萬塊錢總算蓋起了新房,這房子換句話說是用她爸的命換來的也不為過!

當初瑞國梁要和她結婚老瑞家什麽都不管,現在居然好意思說這房子是他們的?!

“你們敢再說一遍?我可真是長見識了,我告訴你們,做人這麽虧心我爸可看着呢!”唐音一指他家廳堂正中間牆上挂着的她爸的照片聲色俱厲地喊道。

瑞老太太被她吓了一跳,腮幫子上的肉都抽動了一下,人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連忙扶住身邊的大兒媳婦。

唐音紅着眼眶像一只張牙舞爪護崽的母獅,“你們還想要房子要地?我呸!那都是瑞國梁不要我們這個家不要兩個孩子了,孩子們才多大啊?那些本就該留給孩子們的!”

瑞老太太被左右扶着的兩個兒媳婦不錯眼地盯着,本來有些氣短的又重新不服氣起來,“我都聽說了,老二不是給你一萬塊錢了嗎?一萬塊呢!你的心咋這麽大!這麽多錢都給你了,你東西還要捏手裏,錢給你了,你把地啊這些還給我們老瑞家不是應該的麽?!這麽有道理的事情你還要頂撞我!唉喲我的心髒喲,這被氣的喲!”說着就假模假樣地拿手去撫。

“就是,媽,她哪還把你當婆婆啊,當然就氣死你最好啦。”瑞老三的媳婦邊幫瑞老太太順氣邊切了唐音一聲。

唐音一個人對付這麽一群人看他們在自己家耀武揚威成這樣子,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瑞欽挺直了背脊擋在了他媽身前,堅定又緩慢地說道,“奶,我想你們搞錯兩件事了。第一,我爸的戶口已經遷到了顏梅那裏,我家這房子戶主現在是我姥姥,和瑞家一點關系也沒有;第二,按現在國家的政策,田地都是按人頭分的,我們家原先五口人,我爸留給我們的也就他那一份而已。他只生我們不準備養我們了,是他先有愧于我們,這一份地他主動留給我們的,你們要是不服氣就自己去找他。他要是自己跑來和我說我瑞欽不是他兒子,棠棠不是他女兒,這份地他要收回去,好,我就還給他!”

少年稚嫩又冷靜的聲音回蕩在屋子裏,擲地有聲說楞了一群人,瑞家剛才還神氣活現的現在啞口無言。

“好了,我話就放這裏了,天也黑了,你們要想不明白的,就回自己家去慢慢想。”瑞欽說完就自顧自地收拾起廳堂裏的桌椅板凳,袁雅蘭見了也拿起掃把打掃了起來。

瑞家人讨了個沒趣面色死灰地走出了瑞欽家,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半大的崽子居然比他媽還難對付。

“兒砸!”唐音收了臉上的郁氣和眼裏的霧氣,一臉新奇地看着瑞欽,“兒砸,今天這麽不一樣?!神氣,真神氣!媽的好兒子!”

瑞欽抿起嘴沖他媽微微一笑。

“哦哦哦!都走咯!”三個小孩兒其實早就在那扒着門框偷聽,見那幫壞蛋灰溜溜走了這時候也興沖沖地沖了出來,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去關自己家院門和大門。

布町圓眼睛裏光芒閃爍看着瑞欽,奶聲奶氣神氣活現地贊道,“把拔好厲害,一句話就把他們都趕跑了!”

瑞欽蹲下身把小胖子抱了起來,布町頭上翹起的呆毛蹭到他下颚蹭得他癢癢的,不禁笑出聲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時的陸權東,在家悶了一個月終于拆了石膏解放了,他是無論如何要出去找找瑞欽跟孩子們不可。

陸權東他媽蕭彩英還有心拘着他到開學想讓他把傷養利索了,結果這小子背了個簡單的包說是要和同學提前去新學校看看,便只能放他走了。

陸權東滿心滿腦子的都是瑞欽和孩子們,憑着記憶就奔去了。

這時候蜜桃市鄉裏的交通還不太便利,更何況十六年後跟十六年前那變化可大了去了,他頂着大熱天的太陽換了好幾趟車,問破了嘴皮子,最後又徒步走了小半個鐘頭,總算是找到了記憶中瑞欽家位于蜜桃市和蟠桃市交界的這塊位置。

可真找到了,他卻傻眼了。

眼前這就是一大片的西瓜地,哪兒來的小區啊!

陸權東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跌坐在田埂上,心裏拔涼拔涼的。

現在他後悔也來不及了,只恨從前瑞欽不提,他也沒想着主動去了解一下瑞欽你的過去,甚至連對方更早以前老家在哪裏的,他都一無所知!

“媽了個X的!”陸權東洩憤似得狠狠把背包摔在了田埂上。

正當他還沉浸在失落中沒緩過神來的時候,田埂的那頭猛然竄出來一條大黃狗,一路狂吠着朝他猛沖了過來。

烈日下那呲牙咧嘴閃着涎水的狠勁兒,令陸權東頭皮一麻趕緊拎起背包屁滾尿流地逃了。

“哪裏來的臭小子!敢偷我老于頭的瓜!給我站住!”一個老頭的大嗓門在陸權東後面咆哮,“你給我站住!”

媽呀,誰要偷你的瓜啊!你趕快把你那瘋狗給攔住才對!陸權東甩着汗水氣喘籲籲地狂奔在泥路上,和一條瘋狗競跑跑得他脫力根本沒力氣再喊出話來。

陸權東畢竟為了找到瑞欽家的位置已經在烈日下奔波了一天了,體力上哪裏及得上一條大狗,跑得過一個老頭跑不過一條大狗啊。

和那只兇悍的狗跑啊跑,他沒跑出多少路就被它撲倒在田埂上,下巴磕在泥地上啃了一嘴泥,只聽見它那滿嘴的狗牙在自個的屁股上刺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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