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原本在與白甜、秦洋說笑的柳溪,在看到被他們實驗室主任領進來的年輕男人時,笑容逐漸凝固。

怎麽是他?

雖然知道岑墨回國了,但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了,還是在這兒。

那快要模糊了的臉,突然如此清晰又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眼前。

五官還是那樣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清俊的眉眼,只不過多了一副金絲邊眼鏡,把那雙原本清亮的淡琥珀色眸子掩在了冰冷的鏡光下。

他穿着亞麻色的襯衣短袖,衣擺束在一條休閑西褲裏,襯出了一個肩寬、腰細、腿長的好身材。

他的氣質比以前更沉穩更清冷了些。

柳溪沒想明白他怎麽出現的,那人已經踏着光亮的黑色皮鞋走了進來。

實驗室裏人陸續站起身了。

“主任。”

“主任好。”

李主任讓開一步,讓目光都聚焦到岑墨身上,他隆重地與大家介紹,“這位是A大人工智能研究院的岑墨,岑博士,也是信息學院計算機系的座客教授,現在由他帶領大家做課題。”

大家紛紛上前與他握手問好。

幾位領導都打完招呼了,輪到三位新人。

柳溪不得不承認,在看到岑墨那一刻,她消極的情緒差點又被他調動了起來,甚至生出了逃避的想法。

但她很快就壓下這種不理智的想法。

想到自己如何通過層層篩選,最後從幾百位競争對手裏脫穎而出獲得這份工作,就為了這狗男人放棄?

她瘋了吧?

前男友而已。

還是她甩的,要尴尬也是他尴尬着,她緊張什麽?

說不定他看到她,心裏比她還膈應呢。

這幾秒的時間,柳溪思緒千回百轉,最後從容起身,醞釀出了一個禮貌得體的微笑,脆生生地叫了他一聲岑教授。

岑墨剛剛對着別人若有若無的笑意,在看清她的臉,驟然消失。

聲音還是那個柔軟乖巧的聲音,但這聲岑教授卻叫得禮貌又生疏。

連同看他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

岑墨遲緩了一下,才不動聲色地點了頭。

李主任忽然說道:“小柳,你也是A大計算機系畢業的吧?”

柳溪不明所以,“是的。”

李主任笑道:“那就是岑教授的直系學妹咯,這關系可親了!”

柳溪微愣,随即彎起眉眼,滿眼疏離,“不敢高攀。”

岑墨眸光微沉,依然沒說什麽。

李主任也沒再往下說,見岑墨與大家打完招呼了,自己就開始與大家介紹下這個課題的具體內容,并且讓岑墨也說兩句。

岑墨沒有李主任那麽多花裏胡哨的話,他的話遠比他寫的代碼精簡,三言兩語就把自己介紹了一遍,然後開始把這幾年自己研究的一些與課題相關的成果拿出來分享給大家。

會議室的燈一暗,投影屏幕裏的畫面便清晰展現了出來。

他的PPT風格依然是排版簡約,內容精煉,但他說出的話是專業有深度的,幾頁PPT過後,大家看他的眼光就有所區別了,聽得也更認真了。

這不是柳溪第一次聽他做報告,但卻是坐得離他最近的一次。

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彎下身擺弄會議桌上筆記本時,那熨燙平整的襯衣被微微撐開,近到看見他随着手滑動鼠标的動作,雙肩每一條褶皺清晰地變化着。

以前,她總是追随着他,自然沒少看他上臺發言的機會。

不論是國旗下講話,優秀學生代表講話、某某競賽獲獎感言、學術會議發言,她都看過,現場看不了就看視頻看直播……

印象最深的是他參加某次世界性的學術論壇。

在數百人的會議上做了科研成果彙報。

那時候所有的光華仿佛彙聚在這個人身上,他穿着西裝革履,站在講臺上亮得耀眼。

那是柳溪第一次看他穿正裝,風度翩翩,英俊迷人,雖然他當時說的東西她聽得似懂非懂,但一點也不影響她崇拜這個人。

只不過當時她站在了最末的一排,站在了非常不起眼的地方,很遠很遠地注視着他。

說來可笑,已經對這人沒了肖想,反而有了機會坐在這麽近的地方看他。

他在投影幕前講話,她低頭認真做着筆記,一點也沒受那張臉、那聲音影響。

看來三年的冷靜一點也沒白費。

當晚,李主任牽頭組織了個飯局,把幾個課題組在內的實驗室所有人都叫上了,熱熱鬧鬧地坐了兩桌。

柳溪與另外幾位新人,很自覺地站在門邊,等着領導落座後,再上桌。

李主任笑呵呵地朝柳溪揮手,“小柳,你來這,坐岑教授邊上吧。”

柳溪哪裏肯,“我坐門口就行。”

李主任笑道,“沒有那麽講究,讓你過來坐這就坐這。”

柳溪原以為李主任只是随便一問,不會勉強她,沒想到竟然還真要她坐。

一次拒絕不成,再次拒絕,恐怕就要拂領導面子了。

雖然柳溪千萬個不願意領導這種安排,但她才剛剛入職,不敢随便得罪領導,只能走到岑墨身邊坐下。

岑墨無動于衷,這反應正好給了柳溪一個提醒。

嗯,她旁邊就是個死人。

寬心寬心。

柳溪沒打算搭理他,擡頭看周圍。

她發現幾位新人都被分別插開了。

他們的表現各自不同,有的已經很上道地問旁邊領導要喝紅酒還是啤酒,主動給他們醒酒、倒酒,而有的像她一樣不知所措地坐在那,等着上菜,還有的因為無處安放的視線,幹脆低頭玩手機起來……

柳溪懵懵懂懂,好像又有那麽點領悟到李主任這樣安排的用意,他們這些新人不是叫來吃白飯的,即便不是讓他們勸酒喝酒,但出于對領導的尊敬,在酒桌上照顧下領導也是應該的。

這也是職場裏的一種考驗。

在想清楚這些後,柳溪便也學着他們的樣子,公事公辦地問道:“岑教授要喝點什麽?”

岑墨滑動手機的手指一頓,似乎還沒适應這個軟綿綿的聲音叫出的這個稱呼,遲疑了一下才擡頭,“随便。”

柳溪:“……”

這也太難伺候了吧?

于是,她掃了眼放在桌上的酒水。

紅酒、啤酒、橙汁、椰子汁……

她知道岑墨開車,肯定不能喝酒,所以她在橙汁與椰子汁之間,挑了他不喜歡的椰子汁。

趁着岑墨在翻手機簡訊的時候,她給他滿滿倒上了一杯。

等岑墨處理完消息擡頭時,就看到玻璃杯裏的白色液體,再擡頭看了眼桌上放着的飲料,他不由皺起了眉頭,轉頭看她,用眼神在表示不滿。

柳溪視而不見,反而沖他微微一笑,并伸手請他喝,“随便。”

岑墨:“……”

他大概是沒想到從前一個乖巧的姑娘現在竟然會怼他了,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兩秒,像是在揣測她的想法,然後緩緩地沉了下去,沒說話,也沒去碰那個杯子。

見他沒吭氣,柳溪莫名獲得了一絲快感。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明目張膽地怼他。

從前很想這麽幹,但顧忌他不要她,她不敢,只能委曲求全,而現在……

雖然只是一杯小小的椰子汁,但對一個從來不敢違抗他的柳溪來說,這是邁出了很大很大的一步。

這是裏程碑,是革命階段性的首勝!

爽!

對于今天遇到柳溪,岑墨也很意外。

剛剛回校就職的時候,研究院給了他幾個課題選擇,因為這個與他研究的方向契合度最高,他就選了。

也是他疏忽,在之前只查了下課題組的重要人員,沒有看名單看全。

後來,他才把柳溪的簡歷調出來看了一眼。

原來,她就在OGO工作,崗位是計算機視覺算法工程師。

而她個人簡介裏,有參與過國家重點項目,也有在國內著名實驗室裏內實習過,發布的論文與在校期間獲得的榮譽足足寫了半頁。

她的履歷十分亮眼,而履歷上的照片也很亮眼。

熟悉的笑容,卻比三年前更加自信了,一雙烏黑的眼睛亮亮的。

小姑娘比以前更成熟了。

這三年,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成長了不少。

能到這樣的公司來就職,足以證明了她的優秀。

現在因為是試用期,被調進他的課題裏工作一年。

也就是說他們需要合作一年之久。

難怪周六那天會在華逸集團的園區門口遇到她,他當時沒多想。

不過也只是感到一點意外罷了,除了最初看到她感到內心一絲異樣外,好像也沒太大情緒,這也不能影響到他什麽,但他不知道柳溪的想法。

他沒想過,三年後他們見面,柳溪對他會是這樣的态度。

雖然他也沒想過她會是什麽态度,但他覺得應該是愧疚、是後悔,是不安……或者埋怨他這三年都沒理過她?

總之不該是現在這樣。

當初他的确被氣昏了頭,丢下狠話說以後不見,但後來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冷靜了很長時間,對她的不滿早就散去了,他始終記得他們還有婚約,夫妻沒有隔夜仇,何況他們都隔了多久。

如果她當時聯系了他,他不會不回的。

但她這三年從未找過他,甚至在他送去禮物的時候,也沒有向他表示過任何感謝。

而他始終覺得該低頭的人是她,所以他一直在等她回頭,并沒想過自己主動。

二人就這樣斷了三年。

現在見面,是他始料未及的,這也不是他主動來找她的。

除非他不做這個課題,但他怎麽可能為了她換課題?

而且這個時候退出,不是顯得欲蓋彌彰?

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想的,但考慮到需要相處一年,岑墨沉思熟慮了一番,決定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談一下。

于是,飯局吃到最後,大家都起身了,岑墨低聲與她說道,“等我一會,一起走。”

柳溪起身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不過她想應該只是覺得他們同路,順便帶她一程吧。

她直接拒絕了,“不用,有人來接我。”

這三年,她的确長進了不少,不再把情緒直白地展現在臉上,竟讓他也看不透她這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

眼見她和其他人先走了出去,岑墨回頭又與李主任說了些話,才去停車場開車。

他剛剛把車從停車場裏開了出來,就見柳溪一個人站在路邊東張西望,他想她是在等自己吧。

他正要變道靠過去,忽然一輛車從旁邊車道上緩緩行駛了過去,并在柳溪面前停了下來。

很快,他看見那輛車駕駛座的門打開了,一位年輕的男生走了下來,繞到了副駕駛座那,打開了車門。

柳溪與他說了幾句,就坐了進去。

岑墨微愣,目光沉了幾分。

什麽人的車也敢亂坐?不怕被人騙了?

又一輛車擦身而過,車燈正好打在了那男生的臉上,讓岑墨看清楚了這男生的五官。

岑墨想起自己見過這個男生。

就是那天在園區門口送柳溪過馬路的那位。

奧迪漸行漸遠,伴随着車尾燈的光在岑墨眼裏消失,他的目光漸漸黯淡了下來。

他一個人開着車回家,到家時已經十點。

岑母聽到開門的聲音,立馬從房間裏出來,“怎麽這麽遲才回來,吃過飯了嗎?要沒吃的話,我現在幫你熱一下。”

岑墨把包放在玄關上,脫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吃過了。”

他走進來了,岑母才發現他身上有酒味,“喝酒了?”

他應道:“沒。”

他向來能不喝酒就不喝酒,也不抽煙。

哪怕以前壓力特別大的時候,他也沒有沾染這兩個惡習。

岑父聽到動靜也從書房裏出來,因為今天是兒子第一次參與商業課題,他便關心地問了兩句。

岑墨簡單說了下公司與人員情況,但沒提柳溪的事。

岑父鼓勵了兩句,沒再說什麽。

第一天就這麽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柳溪所在的這層辦公區悄然沸騰了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實驗室來了一位年輕有為的教授。

雖然OGO的牛人也很多,但是年輕又帥氣的牛人到哪兒都能很快受到關注。

大家在網上搜一搜他的履歷,無不被吓到。

從A大國家重點實驗室到全球頂尖的人工智能實驗室……

在計算機視覺領域的科研項目,碩果累累。

“不到30歲就是副研究員了,也就是副教授級別啊,A大計算機系的職稱多難評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單身,要是單身的話,我就追了!”

“聽說很高冷,很難追吧?”

“你懂什麽呀,這種男人最有魅力了,而且他鼻梁很高。”

……

柳溪清早進公司,就聽到那些女生們聚在一起悄悄議論着這事。

她們這些反應就和當初那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新生們一模一樣,只不過話題的尺度要大許多。

女人,果然都是外貌協會。

白甜也聽到這些話,笑眯眯地就拉着柳溪玩笑道,“近水樓臺先得月,你要不要先追起來?”

柳溪眉毛輕輕一挑,好像一點兒興趣也沒有,還非常認真地勸她,“我和你說,真要和這種人談過一回,絕對不會再說出什麽高冷男人最有魅力的話了,那是腦子進水的人才會放着肉不吃,才會去啃一根硬骨頭。”

白甜嘲了她一聲:“說得好像你談過一樣。”

柳溪也笑了下,轉身拿桌上的工作證正要戴上,卻看見那個硬骨頭正衣冠楚楚地站在她身後。

柳溪:“……”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1-1022:53:18 ̄2020-11-1123:07: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幹吃不胖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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