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岑墨一邊低頭翻着手裏的文獻,一邊朝着柳溪這邊走來。

柳溪與覃戈同時看向岑墨。

岑墨擡起頭,清秀的眉眼裏無波無瀾,正色莊容地把文獻遞給了柳溪,“複印三份給我。”

柳溪一愣,條件反射地雙手接過,“好。”

打斷二人對話之後,他便要轉過身走開,驀地注意到二人異樣的目光,“?”

見岑墨看了過來,覃戈微微一笑,“學長,這周六沒有安排柳溪加班吧?”

岑墨出乎意料,淡淡掃了他一眼,淡琥珀色的眼裏連個人影也沒有,“沒有。”

利用工作來阻止她約會,這事他做不出來

覃戈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那就謝謝學長了,你看柳溪平時也挺忙的,難得周六要和我出去約會,如果沒有特別要緊的工作,就通融一下,盡量別找她,行嗎?”

岑墨原本已經轉出去的腳尖,又圓了一個小弧度回來,這一站正,就有了明顯的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望着覃戈,“這事不用與我報備。”

覃戈笑得漫不經心,“這不是聽說你對下面的要求都很苛刻嗎?”

岑墨雖然不悅,但面上從容應對,“那不至于管到私生活。”

回答得很公式化,完全像是在說別的事,他再怎樣也不會在工作場合與他們讨論私事。

于是,他輕嗤了一聲,留下了一個倨傲的身影,揚長而去。

見他走了,覃戈又回頭和柳溪笑了下,“我回去了。”

柳溪還沒從剛剛緊張的狀況中晃過神來。

心裏莫名有點不平衡。

她覺得自己花了三年才從失戀痛苦中走出來,而分手這事對岑墨來說,好像毫無影響。

柳溪有時也會覺得不可思議,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對一個相處十幾年的人這麽冷淡嗎?

不像她,只要是家裏放久了的東西,丢了都會覺得可惜,因為只要久了,就多多少少會有些回憶,她舍不得丢得是那些珍貴的回憶。

到底是她太感性,還是他太理智了?

不用多想了。

她已經從泥潭裏走出來了,沒必要一直去回憶深陷泥潭裏的痛苦,更沒必要去思考自己當初怎麽掉進泥潭裏的,這些都沒有意義。

她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心向光明。

覃戈對她來說,就是個機會。

他是與岑墨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的身上充滿了陽光,溫柔又親切,不像岑墨,站得實在太高了,與她簡直就是天與地,她得一直仰着脖子,拼命地去追趕,才能填補這巨大差距落下的自卑。

覃戈就不會給她這樣的感覺,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剛剛好的。

柳溪想,這一次的約會,一定會對她有所改變吧?

她還是很期待的。

周六清早。

柳溪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門了。

柳母已經很久沒見柳溪刻意打扮過自己,敏銳地察覺到有情況發生,笑眯眯地叫住她,“喲,去哪兒呢?”

柳溪:“今天有個敦煌展,和一位師兄一起去。”

柳母問道:“哪位師兄?”

柳溪:“我本科實驗室裏的大師兄。”

在柳母越發暧昧的目光注視下,柳溪有點不好意思回答了,擺手道:“哎呀,晚上回來再和你說啦,我要遲到了!”

柳母揚揚手,“去去去。”

柳溪穿好鞋,便坐電梯下樓。

到了樓下,便看見覃戈的車了。

柳溪不好意思讓他久等,一路小跑過去。

覃戈見她過來,很紳士地給她開了副駕駛座的門,忍不住笑道:“跑什麽,不着急。”

二人的車開到小區門口,柳溪降下車窗與門外打招呼,“張師傅。”

張師傅一看是熟人,便把道閘擡起,也沒收覃戈的停車費,“出去玩啊?”

柳溪嗯了一聲,“謝謝師傅。”

覃戈笑道:“不錯啊,你們小區已經率先實現了人臉識別技術的應用。”

柳溪被他逗笑:“張師傅做了好幾年了,老住戶都認識的,記憶力特別好。”

覃戈說道:“真的,以前我那小區派件的順豐小哥,記憶力也特別好,給他打電話問快遞到哪了,他立馬就能背出你是幾弄幾號門牌號多少,連查都不用查,就告訴你,快遞馬上送來,最神奇的是,他後來不給我們那個小區送快遞了,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後來有一回在路上偶遇,他還和我打招呼,叫出我名字了。”

柳溪驚訝道:“這記憶力也太好了吧?”

上車之後,還沒來得及生出第一次約會的緊張與忐忑,就被覃戈這些輕輕松松的話題給帶走了。

等柳溪反應過來,今天是出來約會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展覽館門口。

覃戈下車時,拿出了一個包,偷偷拉開一段拉鏈給她看,裏頭有飲料還有一些零食,“我查過了,參觀區不能随便吃東西,我怕你餓着,帶了點肉幹這些沒氣味又不掉屑的零食。”

這動作像極了偷偷帶零食進教室的感覺。

柳溪是個守規矩的老實人,立馬用手蓋住,心虛地問道:“這樣可以嗎?安檢不會被抓嗎?還是不要了吧?”

覃戈笑着說沒問題。

他這麽說着,柳溪還是很忐忑,以至于過安檢的時候,一直盯着覃戈的包,生怕那個儀器發出報警聲。

結果什麽都沒發生,二人順利地進來了。

柳溪松了口氣,覃戈笑她膽子怎麽這麽小,“難道你以前都沒幹過壞事?”

柳溪認真回憶了一下。

有,還挺多的。

幼兒園的時候,把一個欺負她的男生過肩摔了;上小學的時候,模仿媽媽的字跡在作業本上簽字了,因為不想做眼保健操,就假裝是檢查員拿着打分表,巡查每個班……

回想起來還真不少。

她爸是做生意的,經常在外面忙,媽媽那時候也是夜班護士,反正就是父母都沒什麽時間管她,也不太重視她這方面教育。

不過那都是三年級之前的事了,自打被岑墨輔導作業開始,這些就沒發生過了。

這家夥不僅管她作業,還要管她做人。

但柳溪偏偏就對他言聽計從,誰讓他是他們學校大名人,學習又好,長得又帥,她就開始當舔狗,一直都很聽他的話,比爸媽的話還要聽。

她說她以前怎麽就這麽渾呢?

于是,柳溪走累了,就坐在休息區,朝覃戈伸手,“師兄,我要吃肉幹。”

覃戈給了她一包,她分了一塊給覃戈,“一起吃。”

覃戈笑道:“給你壯膽?”

柳溪哈哈笑了起來,手裏捏着小小塊肉幹舉向他,“幹杯!”

覃戈不明白她這突然而至的開心,但很配合地輕輕與她碰了一下。

二人同時咬下一口肉幹。

柳溪滿足地眯上雙眼。

暢快!

看完了展覽,又去水族館看了表演,而後吃晚飯。

因為展覽館、水族館、廣場都挨得很近,在覃戈周到的安排下,這一整天的行程走下來,不慢不趕,十分完美。

難得充實的一天。

柳溪真真心滿意足了。

覃戈将她送到家樓下。

柳溪笑着與他說道:“謝謝師兄,這一天我過得很開心。”

覃戈彎起唇角,“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今天一天也累了,回去早點休息吧。”

說完,他伸手揉了揉柳溪的頭發。

突然暧昧的動作,讓柳溪整個人繃緊了下,她呆呆地嗯了一聲,推門下車。

覃戈降下車窗,叫了她一聲。

柳溪匆匆走開的步子一頓,茫然地回過頭來,“啊?”

覃戈眼裏含着溫柔的笑,“柳溪,我可以追你嗎?”

柳溪呼吸一窒,整個人又陷入了呆滞狀态。

覃戈見她和只受驚的兔子似的,覺得有點可愛,不逼着她回答了,“我先走了,周一見啊。”

岑墨周六很早就醒了,他一直都很忙,也沒什麽周末休息概念,所以他不是很記得周六周日是哪天。

但今天卻記得格外清晰。

因為……

柳溪周六要和別人出去。

他不想她去,但他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冒然去找她,會讓她覺得是他想複合。

算了。

他洗漱一下,就去了研究院,然後呆了一天。

雖然現在沒有大學時間那麽忙碌了,但他還是習慣待在實驗室,因為他不知道多出來的時間除了做科研,還能去做什麽。

如果柳溪還在的話,他可能會答應她出去玩吧。

在他大學最忙的時候,她總是和他生氣不和她約會,現在他有時間了,她卻不要他了。

他重新檢查了一遍課題組最近更新的文檔。

那幾位新人在柳溪的指導下,東西越來越像樣了。

他一向不喜歡帶新人,或許因為在高處站久了,只習慣與自己智商相當的人交流,他本來就不喜歡說話,如果一兩遍解釋還聽不明白他的話,他就不樂意浪費這個時間繼續下去了。

很少有人能像柳溪那樣,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領會他要表達的意思。

而他所有的耐性也幾乎給了她。

因為她真的很聰明。

他說什麽,她總能秒懂,一道題目說一遍,就能舉一反三。

如果她不是因為身體不好,她能站得位置還能比現在高很多。

檢查完新人們的文檔,都沒什麽問題,他又給柳溪寫了郵件。

然而,寫到一半,忽然想起她今天在外面,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安靜了片刻,把郵件關了。

他又打開編譯器,繼續敲代碼。

他喜歡沉浸在代碼的世界裏,因為這裏的世界是幹淨而簡單的,編寫的程序永遠只有成功與失敗兩種情況,而每一個運行失敗的代碼,都會告訴你錯在哪裏,根本不需要去猜。

寫了幾小時的代碼,又很輕松地完成了一個設計。

喝了口水,發現沒什麽事可做了,他關上筆記本,早點回家吃飯。

岑母已經做好了飯,等着他與岑父回來,難得見他回的比岑父早,“今天怎麽早下班了?”

岑墨嗯了一聲。

岑母給他拿了一雙筷子,“那你先吃吧,你爸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岑墨:“我不餓,等等吧。”

過了半小時,岑父黑着一張臉回來了。

岑母:“诶,回來了,快洗手吃飯吧。”

岑父脫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脫了鞋進門,洗完手後,坐在餐桌前,看着岑墨的目光都快噴出了火,“你對裴佳做什麽了?讓老裴告狀到我這來了?”

岑墨剛拿起筷子,動作一頓,大概猜到了是什麽情況,面無表情地回答:“沒什麽。”

岑父:“沒什麽,他能告狀?”

岑墨反問:“說我什麽了?”

那些難聽的話,岑父都懶得與他重述一遍,“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你能不能對裴佳好點?那張臭臉擺給誰看?什麽話都敢說?看你把人氣得,都和我告狀了!你們以後還要不要一起共事了?”

岑墨把筷子放下,目光平靜地迎上了岑父的視線,“爸,你只是想讓我和她做同事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我已經做的夠好了。”

岑父被他的話噎了下,敲着桌子問他,“你都願意和柳溪試試,為什麽就不能和裴佳試試?”

這回岑墨還沒說話,岑母忍不住了,“老岑,原來你打得這個主意?!兒子和柳溪還有婚約呢,你怎麽可以把別人介紹給他?”

岑父:“他們都分手多久了,你就非要把他們倆湊一起,兒子要真喜歡她,還會是現在這樣?”

岑母:“你當初介紹裴佳的時候,他們明明還在交往,你這樣做也太不道德了吧!你這不是把他們倆都坑了嗎?”

岑父今天在外丢了顏面,回來被兒子和妻子怼了,自覺威嚴徹底沒了,便是口無遮擋地把心裏話給說了出來,“你就喜歡柳溪,柳溪有什麽好的?身體那麽弱,以後能不能生孩子都是個問題,我們家就一根獨苗,你想讓我岑家連後代都沒了嗎?”

岑墨聽到這話,握着筷子的手一緊,而岑母卻火起,“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娶老婆就是為了傳宗接代?!”

岑母與岑父幾十年相敬如賓,今天是頭一次發這麽大火,以至于岑父愣了下。

岑母幾乎是氣紅了眼,轉頭問岑墨,“你是不是也這麽想的?!”

岑墨沒說話。

他根本就沒思考過這問題。

因為他從來沒想過為什麽而結婚,在他很小時候,媽媽就對他說,你将來是要娶溪溪做媳婦的,出于對父母的聽從,他便這麽認下了。

他所受的教育裏,沒有為什麽結婚這一條,但有一條是,君子重諾,言出必行。

他不能做一個失信于人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狗男人是沒有正确婚姻觀的

完了,我是不是寫崩了,連營養液都沒人送我了,嗚嗚嗚嗚 ̄ ̄感謝在2020-11-1423:00:00 ̄2020-11-1523: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聽說蜜蜂喜歡我、兔界老大哥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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