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驚天變(下)

滂沱雨水過後,難得的朗月當空。院內樹影搖曳,落在窗紙上,又映在房內的地面上,被斜斜地拉長。

床帏中傳來陣陣壓抑的喘息。

周棠從最先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抓住洛平的手腕:“小夫子,你……你幹嘛?”

他手上發着抖,緊張得滿臉通紅。

小夫子正在解他的衣帶,他看着那細白的手指從自己的衣服上掠過,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栗——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朝思暮想的事啊,現在就要如願以償了?

洛平停下動作看他:“王爺為何驚慌?”

他目光淡淡,周棠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讷讷松了手勁。

小夫子僅僅是在教他?是因為自己耍賴他才這麽做?還是說這裏面至少有一點點不同的情意呢?被幹撓折磨得暈乎的周棠讀不懂他的心思。

洛平垂眼,掩去了對視那一眼的糾葛。

他用全部的力氣克制自己的理智,可是仍舊于事無補。他覺得自己像一個溺水的人,明知這是個逃脫不了深淵,卻還是徒勞地掙紮着,越掙紮,越沉淪。

深吸一口氣,他繼續手上的動作。

衣帶散開,他看見周棠微微隆起的分身,猶豫了一瞬,把手探了進去,輕輕握住。

周棠悶哼了一聲,緊緊揪着床單。直到剛才他還以為自己在發春夢,然而此刻的感觸真實得讓他不知所措。

那是小夫子的手。帶着薄繭的,手把手教他怎樣運筆書寫的,為他一根一根收集蓮香茶的,撫在他額頭上,告訴他會一直守着他的人的手。

他覺得自己興奮得快要叫出來了,可同時又覺得不滿足,随着那只手帶來的一波波的快感,他越來越不滿足。

“小夫子……”他動情地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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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平沒有應聲,但用另一只手安撫着他劇烈起伏的胸口。

快感攀升到高處,周棠忍不住傾身,扳過洛平的臉就要索吻,被洛平側頭讓開。周棠不肯罷休,硬是湊上去咬住他的唇。

洛平閉了閉眼,暗暗嘆息。他以為自己能應對,卻沒想到周棠這個吻如此情色,霸道地封住他所有退路,纏着他的舌頭,應着同樣的節奏。

“嗯……”洛平避無可避,欲望被挑起,原本竭力維持的理智也要渙散了。

他抵住周棠的胸口想要阻止他的逼近,奈何周棠完全不理會,還把自己的手也伸進洛平的底褲中。

洛平吓了一跳,急欲往後退,卻被周棠有力的臂膀箍得死死的。

“小棠!”

“小夫子你也喜歡我的對吧,你看你的也擡頭了。你別躲,你教得好,我便學得快,讓我幫你吧。”

“唔……你……放手!”洛平拗不過他,如此情勢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摩挲的分身越發脹大,洛平沒想到周棠那麽能忍,只想快點結束,動作略微急躁了些。

周棠卻出乎意料地退開些許,重重捏了下洛平的分身。見他低低呻吟,眼裏激出一層水光,周棠舔了舔唇道:“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好,小夫子你不要急。”

他眼尾被情欲染上一層緋紅,神色旖旎,眼睛半眯着享受,用嘴唇感知着小夫子臉上每一絲表情的變化。

洛平被他弄得局促,禁欲太久,渾身像要燒起來一般。然而眼前的人與腦海中那個帝王重合在一起,他突然無法自制地害怕起來,猛地推開周棠。

周棠不明所以,哀怨地望向他:“小夫子,不要拒絕我好不好,還不夠啊,你不是要教我嗎?你給我吧……”說着還要抱上來。

“不行!”洛平堅決攔住了他。

“為什麽不行!”周棠也急了,就想要硬來。

掙動間他對上洛平的眼睛,動作一滞。

他看出來了,小夫子那不是享受的表情……他眼裏的痛苦都快要漫出來了,那樣哀傷的、恐懼的表情……

周棠終于清醒了點:“小夫子,你、你怎麽了?”

洛平緩下喘息,搖了搖頭:“你……不要迫我。”

周棠紅着眼,洩氣道:“我不會了,我錯了……小夫子你別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

洛平頓了頓,見周棠手忙腳亂穿衣服,下身仍是一團狼狽,心裏忽然覺得一陣難受——為了上一世的癡怨這樣對他,似乎真的太不公平了。

洛平長嘆,說:“你別動。”

“嗯?”周棠愣住。

洛平解開他的衣服,用手捂住他茫然尋問的眼睛,伏下身,含住了周棠半挺立的陽根。

周棠倒吸一口氣,身體大大顫動了下。

溫暖濕潤的口腔包裹着陽具,周棠舒服得幾乎承受不住,心裏的震撼更是難以言喻。

小夫子在給他……他的小夫子?那樣無欲清高的小夫子?

他直起身體想要看他,可洛平的手掌緊緊附在他眼前,半點也不放松。

他感受到小夫子手心的顫動和汗水,在黑暗中體會着小夫子帶給他的巨大快感,漸漸意亂情迷,無法控制地往深處頂動。

“呼,嗯……小夫子,好舒服……”

洛平被他頂得辛苦,抑制不住幾聲嗚咽,周棠知道他不好受,可聽見小夫子隐忍的聲音他就更加興奮。

巅峰到來時,洛平不及避讓,被噴了滿口苦澀。

周棠腦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回過神來,發現小夫子趴在一旁不住嗆咳,吐出的都是自己的白濁,臉上一紅,趕緊撈塊幹淨的布給他擦臉。

洛平接過布,捂着嘴又咳了好一會兒,便要下床出門。

周棠想攔,被洛平掃了一眼,又不敢動了。

洛平洗漱回來,周棠已自覺回了自己的房間。

苦澀的味道仍未散去,洛平呆呆看了會兒床帳,蜷起身體,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滲出,浸濕了枕褥。

情字難付,便用愛欲填補。

愚昧,當真愚昧啊……

————

次日,周棠尚且覺得難為情,洛平卻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般,與他們一起坐在了書房中議事。

方晉來回看了兩人幾眼,抿茶,沒有作聲。

周棠調整好心情,對洛平說:“小夫子,那個沈六到現在也不肯指認楊旗雲,你看有沒有什麽辦法?”

洛平問:“為何如此急于扳倒楊旗雲?”

周棠支吾了幾聲,洛平沒有聽清:“什麽?”

方晉适時插嘴:“慕權你有所不知,當時我們英明神武的王爺為了救你,單騎沖入楊知州的府邸,長槍指着知州大人的喉嚨,硬是搶來了人家的兵權,那叫一個威風八面啊!”

洛平臉色一冷,周棠下意識地縮了縮:“小夫子,那時情勢所迫……”

“情勢所迫就可以胡來嗎?咳咳……做事也太不考慮後果了。”洛平批評道。

他大病初愈,昨夜又吹了點風,咳嗽有點複發,周棠連忙認錯:“是,我已經在反省了,小夫子你喝口茶。”

遞茶時,周棠狠狠瞪了眼方晉:你什麽意思?誰讓你氣他了!

方晉視而不見,擺明了不買他的賬。

洛平喝了茶,沉吟一會兒道:“你得了他一半兵權,此時決計不會再還回去,可又怕他告發你威脅朝廷命官是嗎。威脅事小,若聖上知道你這樣急着要兵權,必然會起疑。”

“正是這樣!”周棠拍着馬屁,“所以想讓小夫子幫我治了沈六那混賬,方晉不中用,只能靠你了。”

“仲離好歹是你師父,理應多加禮遇,怎麽能這麽說他。”

周棠又被罵一句,悻悻地不敢說話。方晉倒是笑逐顏開:“真是多謝慕權為我出頭,也就你敢這麽數落王爺了。罷了,我無所謂,正事要緊,你看該怎麽處置沈六?”

洛平想了想,忽然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今日初幾?”

周棠回答:“五月初九。”

洛平哂然一笑:“不用審了,直接抓了楊旗雲定罪,證據真真假假做一下,直接斬了楊沈兩人便是。”

周棠和方晉具是一驚:“這怎麽行?”

“怎麽不行?這二人罪大惡極,斬了他們不算冤枉。”

“上面派人來查怎麽辦?”

“不會有人來查的。”

“為什麽?”

“因為秣城那邊很快就會顧不得這裏的事了。”

正如洛平所說,六天後,秣城傳來皇帝病重的消息。

就在前一天,越王于拂商臺上例數楊沈二人罪證,斬了他們的首級。

秣城此時一片混亂,許多官員忙着站邊奪權,自保尚且困難,壓根不會在意越州這裏一個小知州的死活。

赈災之事剛剛平息,周棠還沒能好好休息,便又要應付秣城那邊的事。

輪番的劇變讓他有些應接不暇,加上牽挂父皇的病情,情緒難免有些暴躁,方晉池廷芸香等人沒少挨他的訓。

“我明日就要啓程,到現在還沒準備好嗎!”周棠沖着芸香怒斥。

“回王爺,是洛先生他說不用……”芸香直往後躲,想着洛先生趕緊來救。

“我讓你做的事你不做,還賴在他身上,你這是要造反嗎!”

“奴婢不敢!”

“不敢就快去給我收拾啊,還有老程,馬車備好了嗎?”

“回王爺,備好了。”

“還有那個誰!你給我……”

“王爺,大老遠就聽見你訓人,怎麽回事?又是誰惹你了?”洛平剛從南山回來,立刻被衆人推到了前面擋風。

“小夫子,我明日就要進京去見父皇,他們居然什麽都沒準備!”

洛平了然,在身後揮揮手讓大家都散了,遂牽着周棠進了屋子。

“王爺,我之前對你說的那些話,你一句都沒聽進去嗎?”

“什麽話?你讓我不要進京的話?我怎麽可能會聽呢!”周棠負氣道,“小夫子,你什麽話我都能聽,這話不行。父皇病重,我若此時還不去一盡孝道,以後恐怕就沒有機會了!你攔着我是要讓我背上不孝的臭名嗎?”

“王爺,就是因為你是要去盡孝,我才不讓你去的啊。”

“什麽意思?”

“衆位皇子中,沒有人是單純回去盡孝的。”

“那又怎麽樣?我不管他們想幹什麽!那是我父親!”

“你可以不管他們,我卻不可以不管你。”洛平苦口婆心,“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都圍着秣城虎視眈眈,四皇子和五皇子也都有各自的世家門臣做後盾,你有什麽呢?你的南山軍再強悍,殺得過數萬禁衛軍嗎?如今時局動蕩,正是他們剪除異己的時候,你現在回去,九死一生啊!”

“我知道,可是小夫子……”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洛平仰頭看他,擡手去按他眉心的皺痕,“你父皇這一生最大的錯事,便是虧待了你這個兒子。我想他已經明白了,誰是這世上最把他當父親的,而不是當作一個坐擁天下的臺階。彌留之人其實心裏最通透,以往看不清的,都能看清了。”

周棠愣了很久,最後還是說:“小夫子,你說的我都懂,但我還是要回去一趟,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他畢竟是我的親人。”

洛平嘆了口氣:“罷了,我知道勸不動你。那我明日陪你一同進京吧,想來這裏的事情交給仲離應該能處理好的。”

周棠嘻嘻笑着摟住他:“本來我就要你和我一起去的。”

芸香在外間聽他們争論結束,才敢敲門進來,送上茶水和點心。

洛平道:“你剛剛發了那麽大的火,喝點水消消氣吧,芸香丫頭也是無辜,行李什麽的現在收拾也來得及,你別怪她了。”

“小夫子說情,我怎麽會不聽?”周棠喝了口茶,向芸香笑笑,“你也別放在心上。”

“奴婢不敢。”

洛平對她說:“這下安心了吧,好了,幫我把方先生喚來。”

芸香答應一聲,出了門卻沒有去喊方晉,因為方晉就在門口。

“方先生,我這麽做,王爺要是怪罪下來……”她話音未落,就聽房內咕咚一聲——越王被茶水放倒了。

“沒關系,有什麽事我頂着,與你無關。”方晉邊說邊推開房門。

“慕權啊慕權,你這是何苦……”

“我知道他不會聽的,但這一趟他真的不能去,有勞仲離你替我看着他了。”

“你就這樣離開?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他醒來後指不定要發多大的瘋。”

“不會的,又不是沒有分開過。”

“那不一樣,如今的他哪裏離得開你。”

“仲離,他長大了,比你想得要成熟穩重得多。”洛平擦去桌上翻倒的茶水,為周棠整理着本就不亂的衣襟和鬓發。

方晉深深看他:“那你能舍得他麽?”

洛平的動作頓了頓:“有什麽……舍不得的。”

周棠昏睡兩天後醒來。

睜眼,他看見的是方晉。

“小夫子呢?”

“走了。”

“去……哪兒了?”

“秣城。”

“……”

出乎方晉的意料,周棠并沒有大發雷霆,他只是把臉埋在手裏笑。

他問他笑什麽。周棠搖頭不語。

方晉出去後鎖上了門。

周棠手裏攥着踯躅玉的兔子,像小時候洛平離開他的那一年一樣,把自己悶在被窩裏。

我早該知道……

他喃喃自語。

我早該知道,你那晚對我那麽好,是要給我補償。

小夫子,一次又一次,你怎麽就能這麽狠心呢?

這次又是多久?

你要折磨我多久呢小夫子……

————

越州內人人都在為越王祈福。

他們聽說越王積勞成疾,病倒了。适逢天子病重,不知從哪裏傳出了流言,說這是父子連心,越王感應天诏了。

事實上,越王只是被軟禁在自己房裏。

廷廷和芸香輪流看守着他,每日方晉會過來跟他說些越州的事,秣城的事,聖上的事,還有洛平的事。

周棠總是淡淡地回應,對于洛平不讓他進京的事,他似乎想開了,對于洛平離開他獨自進京的事,他又似乎沒想開。

每日都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府裏的明眼人都知道,王爺是真的病了。

這一日周棠對方晉說:“不用派人守着我了,父皇已經西去,我裝病也裝了這麽多天,縱然想去秣城,也錯過時機了。”

方晉便沒有再軟禁他。

他現在知道了,洛平說得對,周棠比他想象中要成熟穩重得多。那麽多事情,他在無精打采的情況下照樣處理得很好。

只在一點上顯得有些稚嫩。

“方晉,我的身邊沒有他也一樣,你說是不是?”

“方晉,這事要是他在的話肯定不會贊同,現在少個人管我,清靜多了。”

“方晉,別在我跟前提他了,煩。”

……時間平靜地流淌,對于周棠來說卻是出奇地慢。

那天府裏的人正在吃飯,周棠、方晉、廷廷坐在桌上,程管家和芸香侍候一旁。

剛吃了兩口,周棠突然把筷子一擱,怒道:“這誰做的炒飯!喂狗狗都不吃!”

衆人吓了一跳。

其實越州人從不做炒飯,廚娘近日看王爺沒什麽胃口,不知從哪裏打聽來說王爺以前喜歡吃蛋炒飯,就特地學了做。雖談不上美味,但也不至于那麽難吃。

沒人知道王爺為什麽發火,更沒人知道王爺為什麽真把炒飯拿去喂狗了。

方晉跟着他走到後院。

周棠背對着他,扒拉着面前的炒飯喂給狗吃。

他說:“我錯了,這炒飯狗兒還是吃的。他做的狗兒就不吃,大概這世上不會有炒飯比他做得還難吃了吧。”

“……”方晉不曉得這個典故,便沒有接話。

“只不過他不在,吃什麽都難吃。”

“嗯。”

“方晉,他不能這麽對我。我想他了。”

這是他近一個月來第一次說實話。

方晉看見他面前的地上,有一個圓圓的水印。

卷三 玉笙吹徹風流子,吾輩鐘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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