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帝相和

“小夫子你再賄賂我一下,我就把這個官位賣給你,好不好?”

洛平抿了抿唇:“陛下帶頭買賣官職,不怕上行下效,興起朝中不正之風嗎?”

周棠厚着臉皮道:“這是我作為皇帝的特權,誰敢效仿,誰敢有異議?”

洛平拉住那只往裏衣探去的毛手:“陛下有這樣的想法可不行,為君者……”

周棠湊上去堵住他要說的話,輾轉深吻了一會兒,直到感覺洛平身體放軟,才松開他道:“最怕你這時候說些不解風情的話,這都有十來天沒好好獨處了,你都不想我嗎?”

“……”洛平被他磨得無言。

他面色淺紅,氣息微亂,分明也動了情,周棠硬忍着自己的念想,手臂圈在洛平的腰上揉捏,聲音隐隐透着委屈:“小夫子,做皇帝沒有做你的學生快活。”

“陛下不要孩子氣……”洛平看着他染上情欲的眼,心神不自主地陷了進去,這個人把他的心攥在手裏,攥了兩世了,私心上他也希望他只是小棠而不是帝王,但怎麽可能呢?

嘆了口氣,洛平執起周棠的手臂,在那圈牙印附近輕撫:“不疼麽?”

周棠反問:“你心疼麽?”

指腹輕輕顫抖,兩人皮膚上的熱度互相滲透,帶來一陣酥麻。洛平道:“小安年紀小不懂分寸,你不要跟他計較。”

周棠眸色漸深:“我不跟他一般見識,那就子債父償吧。”

洛平愣了一會兒,眼中含笑,把周棠的手臂拉到自己唇邊,小心翼翼地吻在傷口附近:“好,那就連同我的丞相之位,一并償了吧。”

周棠先是懵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只覺得手臂上那個吻印無比灼燙,頓時情難自禁,急躁地欺身壓住洛平,手上胡亂扯着他的衣襟。

洛平任他把自己按倒在床榻上,兩人身體交纏,他感覺到周棠抵着自己的硬物,于是伸手想幫他抒解。

周棠卻不讓他碰,只在他身上一下下蹭着,蹭得洛平也耐不住起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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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子……小夫子你舒服麽……”

“別……小……陛下……”下腹濕黏,帶着刺痛的齧咬令洛平的身體陣陣顫栗。

洛平的臉頰耳朵都泛起一層紅,身體緩緩打開。周棠貪婪地看着這人,真的覺得此生就他一個就夠了,什麽皇後嫔妃他都不要。

只要這人願意留在他身邊,他什麽都願意給他。

“啊……”洛平口中逸出似痛苦似歡愉的呻吟,周棠緊緊抱着他,直到兩人一起攀上頂峰,那種極致的快感讓他無比舒心。

“……你喊我小棠吧,就準你一人這麽喊我。”

夜半,周棠待洛平睡着,親了親他汗濕的額角,悄然回宮。

縱然滿心不舍,他也不想給洛平帶來麻煩,什麽惑君欺主的罪名,他不會再讓人有機會安在小夫子的身上。

回到宮中,他深夜召來大理寺卿,取了那名被他斬首的詹士鄭唯仁的卷宗來看。

鄭唯仁犯的是窩藏叛黨的罪名,叛黨俱以伏誅,鄭唯仁承認自己被叛黨謊言迷惑,接受了撤職入獄的責罰,但洛平呈上其著作《雲川志略》,圈出了裏面暗喻當今天子不順天道的一段話,坐實了他有叛心的罪名,大理寺因而判了他死罪。

《雲川志略》本是部閑書,說的是各種各樣或離奇或有趣的故事,裏面花鳥魚蟲的描述特別多,看得出鄭詹士是個嗜養寵物的雅士。

周棠細細看了那段圈出來的話,說的是鸠占鵲巢,結果斑鸠受到報應,在一場雷雨中被閃電擊中,亡于巢穴的故事。

要說暗喻他篡位之事,确實有那麽點意思,可要說無心之談也是可以的,洛平把這個作為定罪的證據,主要還是借了鄭詹士窩藏叛黨的東風。

至于鄭詹士是否真有叛君之心……逝者已矣,追究也無用。

原寺卿在下面無措地杵着,不知皇上什麽心思。正猶豫着要不要詢問,周棠終于開了金口:“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卷宗封存好,以後任何人問起此案,一律不準答複。”

“臣遵旨。”雖不知其意,原序好歹松了口氣。

周棠揉了揉太陽穴,皺眉沉吟。

小夫子,你決意要他死,我便順了你的心。可你既指出他的确鑿罪證,又何來愧疚?

如今還巴巴地求着要替人家養個傻兒子……天下間再沒像你這樣折磨自己的人了。

————

周棠走後不久,洛平睜開眼——他根本不曾睡熟。徑自打了水沐浴,洗去一身濕膩的情欲氣味,他披衣步入小安的房裏。

小安正睡得香甜,手腳都還被緞子捆着,小臉上挂着一條亮晶晶的口水。

洛平走到床邊坐下,傾身為小安解手腕和腳踝上的緞子。周棠打的是死結,估計是氣急了,綁得很緊,洛平費了些力氣才解開。

小安終歸被吵醒了,睡眼迷蒙地望着洛平:“唔……爹爹?”

洛平拿緞子給他擦擦口水,溫言道:“是爹爹不好,把你吵醒了。”

小安發現手腳可以活動了,便坐起來偎到洛平懷裏,鼻頭嗅了嗅,愛嬌地往他胸口拱:“爹爹你好香哦。”

“嗯,爹爹剛洗的澡。”

“爹爹來陪小安睡覺嗎?”

洛平拍撫着小安的後背,柔聲哄着:“爹爹來看你睡得好不好。小安乖乖睡吧,蓋好被子當心着涼,爹爹陪着你。”

小安聽話地躺下,又擔心地問:“壞人,走掉了吧?沒有欺負爹爹了吧?”

洛平給他掖好被角:“小安不用擔心,他不是壞人。”

小安眼皮直打架,不過仍舊忿忿道:“他咬你……”

“他咬我是因為……”洛平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得含混過去,“總之他不是壞人。小安你記住,他是我們的靠山,唯一的靠山。”

“哦,記得了……”小安也不知聽懂了沒有,話音剛落就抵不住困倦睡過去了。

洛平望着他純真的臉,心下黯然。

壞人不是周棠,壞人是他自己。

他為了某些尚未發生的事,謀害了尚且無辜的人。

上一世,鄭唯仁于征和三年受叛黨撺掇,勾結外戚,說服了武帝的皇後賀氏一族共同挑起了一場宮變,史稱“通懷門之變”。

自大承開國以來,賀氏一門出過兩位皇後四位文臣七位将軍,在朝中的勢力根深蒂固,三年來周棠一直再想辦法制衡賀氏,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當時朝中剛剛興起的支持周棠的一派官員統統受到賀氏的威脅和打壓,身為丞相的他也差點遭殃,最後周棠逼不得已,用最殘忍的手法了結了此事。

奪位的第三年,他派遣方晉手下的心腹部隊,血洗了賀氏滿門。

率隊的廷廷說,那一夜殺得他手都軟了,比在戰場上還要艱難得多,因為小孩子的哭聲一直在腦子裏揮之不去,像複仇的詛咒一樣。

——那是秣城的又一場噩夢,賀家的親信将士一律斬殺,所有跟賀家沾親帶故的人全都難逃一死,滿城都是濃郁的血腥味,淮水都幾乎被染紅了。

宮變的确是被制止了,可是鄭唯仁在被誅九族前的一篇《鸠之戾》流傳至大江南北,官府将其列為禁文,卻屢禁不止。

那篇文章裏痛斥周棠弑兄殺侄、泯滅人性,将秣城慘案公之于衆,預言大承在他的統治下将受到天譴。這成為了周棠為君之路上最大的污點,甚至因此而被人稱為暴君。

洛平不能看着這樣的事情重演。

所以他向方晉檢舉了鄭唯仁窩藏叛黨一事,而事實上,年前之時鄭唯仁與叛黨的牽扯并不深,更沒有與賀氏提過什麽宮變。

但他不得不防患于未然,這一世的賀氏雖被周棠大刀闊斧地剪除過,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周衡沒有死,如果讓他們找上周衡,就會有更大的借口和麻煩。

他想要丞相之位,他需要更大的權利來遏止這些事,可是既然周棠不肯輕易給他,那他只好捏造出更加确鑿的罪證,用鄭唯仁一個人的命來換太平。

洛平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事情都還沒有發生,還無罪的人已經被他害死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對周棠解釋,也無法面對自己心裏的愧疚。

直到偶然間找到小安。

他想,鄭家的這個孩子說不定是老天給他彌補過錯的。

小安是個癡兒,什麽都不懂,他可以讓他無憂無慮地過一生。

代替他自己,無憂無慮地過一生。

正月十五。

這一日早朝時,周棠命人把文淵閣所編的《承天通鑒》搬到了大殿上,整整四大箱,分為理、書、藝、雜四大類,又分十六綱六十四目,幾乎囊括了古往今來的各個領域。

不光是洛平的門生,就連一向對他抱有輕視之意的官員都看得瞠目結舌。

洛平說:“這裏是選編,還有二十七冊尚在補充修訂中,日後也需不斷完善。還請陛下先行過目,如有需要改進的地方,臣會仔細修正。”

周棠點頭,吩咐太監:“把書冊分發給衆位愛卿看看吧。”

大臣們一邊審閱,洛平一邊做着适當的解說。

周棠翻看着那細致的目錄和綱要,再擡眼去瞅洛平溫文盡責的模樣,心中頗為自豪:看看,他的小夫子就是這麽有能耐,他是這世上最了解他心意的人,只有他能編出的完全符合他構想的曠世巨編,這要是換了其他人,指不定要返工多少次。

殊不知,洛平當年在編寫此書之時,來來回回熬了多少次才摸清他的意圖,編這一部書,幾乎耗盡了他的精力。而這一遭,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

滿朝文武瞥見皇上滿意的神色,心裏明白得很,自然不會故意挑洛大學士的毛病來觸黴頭,更何況他們也實在找不出什麽毛病來。

于是周棠輕咳一聲:“做得很好,洛卿辛苦了。這些年來你衷心為朕做事,政績斐然,衆位愛卿也是有目共睹。世人常有錦上添花之舉,洛卿卻一直是在為朕雪中送炭,朕大為感佩。聽聞先皇在位時,曾把洛卿比作賢相魏徵,不知朕可否有幸,得你為相?”

洛平跪地叩首:“謝陛下恩典,臣定當為大承鞠躬盡瘁,不負先皇與陛下的期望。”

下首有個年輕官吏想要出列說些什麽,被同僚拉住了:“還看不出麽,皇上空了三年的丞相之位,就是等着他呢,你別瞎摻和。”

那人撇撇嘴,嘟囔道:“我就想不通了,怎麽周家的皇帝都跟被他魇住了似的……”

洛平退回位子上,似有意似無意地往他這邊看了眼。那人一怔,垂下頭去不敢看他了。

淡淡笑了下,洛平心中有數——賀家旁系長子賀予之,世家子弟,驕矜是驕矜了點,人卻是有能力又直率的人,而且他的雙胞胎妹妹……

“今晚宮中設宴鬧元宵,衆位愛卿都來同樂吧。”周棠的話打斷了洛平的思緒。

“謝皇上。”百官應和。

臨出宮時,洛平從大太監那裏得了張皇上親書的字條兒。

謝過大太監,他把字條攏在袖內,上了車駕後展開一看,不禁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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