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惡霸大少(已修)
“大少爺!”突然的變故讓衆侍從一陣驚呼。
眼看匕首鋒利的刀刃即将抹過自己的脖子,杜之瀾來不及驚叫,只下意識往旁邊躲去。
離得最近的侍衛眼疾手快,手中大刀未脫鞘便狠狠往平樂背後抽過去,恰巧砸到他握住匕首的顫抖手臂!
杜之瀾堪堪避過那致命一擊,憑着三腳貓繡花枕頭的功夫勉強不至摔到地上,只覺臉頰一涼,手指摸到淡淡的血跡,才發現竟被割破了一點皮。
只差那麽一丁點,腦袋就要削掉一半去!
“混賬東西!竟敢破爺的相!”杜之瀾勃然大怒,他平生最在意的便是一副好相貌,眼下這區區戲子非但妄圖刺殺于他,竟還觸了逆鱗,實在罪無可赦。
“铮!”得一聲,不待杜之瀾吩咐,衆侍衛們一擁而上,将匕首挑了開去,平樂被死死按在地上,少不了一通拳打腳踢。
最後被兩人拖到杜之瀾面前,簡直只剩一口氣在了。
只是那滿心恨意的眼神,怨毒而尖銳地釘在他身上,直叫人看得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都要炸起來。
不過對于肆無忌憚橫行慣了的杜大少而言,這種小場面顯然讓他連眼皮都懶得掀上一掀。
寶藍衫子的貴少只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袖,便将精致名貴的靴子戳到柔弱戲子脖子下,居高臨下俯視他,甚至不彎腰,不彎膝蓋,只輕一勾腳尖,強迫平樂艱難地仰頭與他對視。
“平樂美人,”杜之瀾虛眯起雙眼冷冷一笑,“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有什麽遺言就趕緊說吧,待會是橫着死、豎着死,還是——最舒服地死?呵呵……”
那兩聲輕笑帶着一種深刻的嘲弄和羞辱,還有只可意會的淫邪,周圍一圈健碩的侍從們立刻會意地附和笑起來,只有男人才懂的十足猥亵之态。
“呸!”平樂攢了一口氣,吐在杜之瀾靴子尖上,“你這惡霸,仗勢欺人的狗東西!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杜之瀾瞬間變了臉色,慣于優雅和潔癖的貴公子,如何能忍受身上沾着這等肮髒之物,即便它是落在靴子上。
不需他開口,其中一個侍從已經一巴掌将平樂扇到一邊去:“叫你嘴賤!給我家公子舔幹淨!否則把你的舌頭剁下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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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魯!”杜之瀾目光一橫,斜睨了那多嘴的家夥一眼,後者額上見汗,立刻躬身退開,不敢再說話。
“平樂,”杜之瀾按捺住怒色,冷淡地問道,“你倒是說說看,本少爺怎麽個惡法?我雖然喜好美人,但也向來講究你情我願,這樣方才有情趣嘛,那霸王硬上弓之事,本少爺堂堂城主之子,豈非平白掉了身份?”
他說話故意放慢,字圓腔潤,語氣間端着高高的架子,叫人聽來十分的不舒服。
平樂恨恨地怒聲道:“好一個你情我願,你可還記得被你搶進府去作小妾的平喜?”
“平……喜?”杜之瀾皺眉想了想,半晌才恍然,“哦,你說那個蕩婦?平喜,平樂,原是你姐姐,怪不得,怪不得。”
“混賬!你這惡棍!對我姐姐始亂終棄,将她驅打出府,竟然還敢侮辱她的名節!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平樂突然激動起來,清秀的臉蛋漲得通紅。
“哼!”杜之瀾徹底沉下臉色,那個平喜他非但沒有忘記,反而記得一清二楚——沒有哪個男人被帶了綠帽還能笑得出來的。
尤其當自己的女人還是跟親兄弟勾搭上的時候,念在往昔一點情分上,沒有綁了那蕩婦浸豬籠已經是他杜大少慈悲為懷了!
這種掉面子的事,杜之瀾可是決計不願再多一雙耳朵知道的,當即也懶得理會平樂,沖侍從使個眼色,轉身就走,前呼後擁地出了天音樓。
“大公子,不遠有家酒樓,公子聽曲聽累了,不如歇歇?”
小厮屁颠颠湊上來提議,杜之瀾正索然無味,便無不可地點點頭。
“唉,你說這藏鋒城怎麽這樣小?尋個沒見過的美人出來,怎麽就這麽——嗯?”杜之瀾剛一腳邁進酒樓大堂,忽然便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頓住了。
衆侍從們見他雙眼冒綠光,便知只怕又有哪家小姐公子要遭殃了。
青衫道士此刻正坐在大廳一角,點了一籠湯包,悠然吃個茶。
不曾想到,便是這麽坐着,也能坐出麻煩來。
劍清一向自認為定力高深,輕易不會為他人言語所激,更不會因為口角而對凡人肆意出手。
但是在某些時候,尤其遇上那些個不長眼的纨绔子弟,不怕死地拼命貼上來,在耳邊喋喋不休地調戲,甚至動手動腳。
即便是心如止水的劍清真人,也偶爾會忍不住想把靴子脫下來,狠狠地拍到對方鼻子上去!
“這位公子,生得好生面善,我們以前一定在哪裏見過吧?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可有功名在身,妻室在側?”
一把玉柄描金扇倏忽展開,橫在胸前徐徐輕扇。
嗓音聽來醇厚優雅,它的主人更是生了一對桃花眼,眉眼輕挑含笑,這麽一掃眼過去,周圍便不斷有女子偷偷瞥向他。
執扇男子似也習慣了被衆女含情脈脈地注視,面有得色,毫不避諱地坐在劍清真人身邊的位子上,嘴裏随意地說了句:“區區坐在此處,公子不介意吧?”
劍清稍稍擡眸,瞥了對方一眼,未發一語,接着低頭往嘴裏塞湯包。
執扇男子眼看有戲,更加賣力地讨好道:“粗茶淡飯,怎能入口,區區知道附近有家白雲樓,料酒燒鵝乃是一等一的美味,公子可願賞臉,讓區區一盡地主之誼?”
料酒燒鵝四個字讓劍清真人的動作頓了一下,不過他雖對美食十分偏愛,但也沒到為了美食出賣色相的地步。
尤其當對方伸出鹹豬手往自己手背摸來的時候,劍清神色冷淡,指間木筷毫不猶豫方向一轉,閃電般夾住了那人的大拇指,輕輕一扭——
“嗷咝——!!”男子吃痛叫了一聲,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捂着紅腫起來的拇指,呼哧呼哧地吹涼氣。
“你——”杜之瀾拿扇尖指着對方鼻子,剛欲發作,目光在劍清臉上溜一圈,忽然又忍耐下來,放緩語氣,好言好語道:“家父乃藏鋒城城主,本少爺排行老大,杜之瀾,不知閣下怎麽稱呼?藏鋒城少城主的手指,可不是這麽好算的,看在你還算是個美、咳,那個通情達理,大家和和氣氣坐下吃頓飯,此事就算揭過,你看如何?”
杜大少的金貴拇指涼快了些,見面前的俊美道士似乎脾氣溫順的樣子,色迷迷的尾巴頓時又翹了起來。
他重新在凳子上坐下,雙腿優雅地交疊,一手端了杯熱茶,呷了兩口,懶洋洋地搖着扇子。
明明是春寒料峭的時候,老這麽扇風,也不怕脖子着涼了。
劍清拿眼掃他一眼,涼飕飕地道:“閣下印堂發黑,似有大兇之兆,萬萬小心,別和陌生人說話。”
說罷吃飽喝足,一撩衣擺便匆匆而去。
杜之瀾還沒反應過來,人影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嘁,今天什麽日子?快到手的美人飛了,真是晦氣!”杜之瀾氣哼哼地坐下來喝了半壺涼茶,大拇指似乎又開始火辣辣地疼了。
說到此處,杜之瀾話鋒一轉,笑嘻嘻地放下茶杯,這扇一張:“走,逛窯子去,方才那個青衣道士勾了爺一肚子火,今晚找幾個模樣清秀的小倌過來,不醉不歸!”
這一場小插曲劍清真人是半點興趣都沒有。
他此刻正游走在藏鋒城大街小巷裏,仔細尋找當日那僥幸逃走的虎妖精魄。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無論怎麽找,蟄伏的精魄卻是毫無半點氣息,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
“但願能在它找到宿主之前揪出來解決掉。”劍清真人找了一條無人的巷子,蹲在地上畫了一幅簡陋的五行八卦陣,又從乾坤袋裏面拔了一撮虎妖王的白毛放在正中央。
做好一切繁複的準備工作,劍清凝神靜氣,閉目念念有詞,赫然睜眼,眸中金光乍現,低喝一聲:“現形!”
随着法力的灌輸,陣法漸漸亮起金黃色的細微光芒,随着陣型循環流轉,中央的白毛慢慢化為一團光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北邊移動起來。
一刻鐘之後,終于徹底停住不動。
劍清看見那處方位愣了一愣:“……城主府?”
他不由想起午時遇見的那個纨绔公子杜之瀾,面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巧合麽?”劍清撤了陣,拍拍屁股起身,默默往巷子口走去。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不久前還是晴空萬裏,眨眼間烏雲就層層壓了上來,空氣又濕又悶,只怕立馬就要下一場大雨了。
“看來這城主府,無論如何得要去上一次才行……”
這天傍晚的時候,天上果然淅淅瀝瀝地開始落雨,半個時辰後,已然變作一場瓢潑大雨。
街道上空空如也,只有豆大的雨珠砸碎在地面的聲音。
這場雨,讓本就陰沉的天色變得更加漆黑,泥濘的道路更是寸步難行。
藏鋒城城主府門口,正對寬闊的主幹大道,如一柄利劍直插而入,在風水學上,利刃插喉,視為不祥,乃大兇之兆。
尤其吸引妖魔鬼怪聚集。
歷代城主似乎也知不妥,曾請了個法力高強的道士,煉制一張符咒,貼于正門口以防邪魔入侵。
可惜年代太過久遠,多年的風吹雨打,終于在不久前徹底掉落了下來,被無知的門童清掃而去。
原本妖魔最不敢靠近的城主府,立刻變成了整座城內陰氣最重之處。
從劍清手下逃逸的虎妖精魄,自然也發現了這處“風水寶地”,如今便藏身其中,等待實力恢複,伺機附體重生。
而且它已經看上了一具十分合适的肉身。
而此人恰好深夜從勾欄院裏回來,帶了一身脂粉氣,喝的爛醉如泥,仆人撐的傘根本毫無用處,兩人都被淋個透濕,一面走還一面放肆地高歌,唱些淫詞豔曲,生怕別人不知道少城主夜夜笙歌,放蕩不堪似的。
“大少爺,您回來了?熱水已經放好了,冬梅,夏雨,伺候着!”
杜之瀾甫一跨進大門,便有貼身家仆鞍前馬後的服侍。他醉得東倒西歪,差點撞到一個家仆身上,杜之瀾從鼻子裏哼一聲,擡腿就将人一腳踹翻在地:“起開起開,少擋爺的路!”
“是是……”家仆連連點頭哈腰,轉身卻在心裏大肆咒罵一通。
杜之瀾懶散地張開雙臂,任丫鬟們褪去自己透濕的外衣,順便擎着壞笑在侍女的酥胸上摸一把,才慢悠悠地泡進熱水裏。
“大少爺,奴婢給您按摩。”
“好啊,冬梅的巧手,少爺我最喜歡了……嗯,舒服……”
杜之瀾閉目靠在木桶上,丫鬟跪在外面給他揉肩。
窗外風聲大作,雨點急躁,在屋檐上猛烈敲擊,叮叮咚咚地響。
狂風冷不丁吹開了窗戶,灌進屋裏來,冬梅打了個激靈,卻聽杜之瀾吩咐道:“去把窗戶關了,再點個爐碳,大冬天的還下大雨,存心冷死人麽……”
“是的,少爺。”冬梅乖巧地爬起來走到窗邊,外面漆黑一片,風雨交加,連不遠處回廊的挂着的燈籠都瞧不見半點光亮。
她心下正奇怪,黑暗中隐約出現一抹詭異的紅光,若有若無地映照在她的瞳孔之中。
“那是什啊呃——”
冬梅驟然的一聲凄慘尖叫戛然而止!在雨夜之中尤為可怖!
“冬梅你怎麽?啊啊——”
凄厲的女音之後,又是一記極其痛苦的男音叫聲,城主府上上下下頓時全部被驚動了——而叫喊的源頭,竟然是少城主的浴房!
“吼!!”天空一陣雷鳴滾過,一道渾厚的虎吼聲驀然穿透風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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