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自從穿來不久, 陳澄就不止一次的懷疑過,為什麽他明明想救薄胤, 卻總是時不時冒出要殺了他的念頭。
為什麽他之前明明不是那樣極端的人,卻總是會冒出極端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他看着薄胤取出無妄琉璃,告訴他:我懷疑你就是陳珠玑。
陳澄當時想。
我也懷疑我就是陳珠玑。
他看着薄胤,忽然想到了将薄胤丢下懸崖的那天晚上。
陳珠玑的野心太大,妄想把一切掌控在手裏,他将自己的感情剝落到幾近于無, 然後以無心換有心,利用自己所有的先天條件, 把所有可用之人捏在手心。
可惜薄胤是個意外,他很快就發現,他掌控不了薄胤。
他希望薄胤恐懼他, 所以他給薄胤下藥, 廢去了他的修為。
可薄胤就像一個死人,說他面無表情, 都極端了些,他只是那樣看着陳珠玑,靜靜的,無波無瀾的。
有沒有功力,于他來說沒有區別。
陳珠玑握着長劍, 居高臨下、以睥睨的姿态望着他,從薄胤的角度, 他一定非常高,非常可怕。
但薄胤沒有怕。
陳珠玑的臉于是變得越發可怖,他将劍尖指向薄胤的腳:“你知道我要對你做什麽嗎?”
薄胤的目光從他臉上, 移到寒芒內斂的劍身,他沒有如陳珠玑想的那樣驚慌失措,甚至腳都沒有動,而是平靜地回答:“你要砍了我的腳。”
“你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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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胤瞥他,反問:“你覺得呢?”
他不怕。
陳珠玑沒有從他臉上看到半分恐懼。
他顯得非常生氣,挑了薄胤的腳筋,依然沒有如願在他臉上看到崩潰的神情,于是越發生氣,他扯住薄胤的頭發,臉色扭曲而瘋狂,他威脅、恐吓,将雙指對着薄胤的雙目:“我會挖出你的眼睛……不要這樣看着我,不要這樣看着我!”
一開始,他應該只是希望在薄胤眼中看到點別的什麽,可那雙眼睛就像無機的水晶,或者是璀璨的黑曜,明明占據上風的是陳珠玑,可他卻覺得自己在薄胤眼中,像個肮髒的老鼠。
他終究還是下了手。
鮮血飛濺到他臉上,同時在薄胤臉上淌下兩行,他希望看到他慘叫,打滾,最好還能求饒。
可惜,薄胤還是讓他失望了。
然後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要把殘廢的薄胤扔下深淵,讓他以肉身飼養惡鬼,他要讓薄胤一寸寸的被咬碎、嚼爛,要讓他的四肢百骸七零八落。
他站在山崖上,青衣烈烈。他注視着深淵,身後,星雲大氣都不敢喘。
他從未見過陳珠玑露出那樣瘋狂的表情,也從未見他如此失控。
陳珠玑在山崖站了很久很久,慢慢轉過來的時候,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內斂與陰郁。
他的身影越過了星雲,背影卻有些失魂落魄、後者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直到他重整理智,停下腳步,淡淡發問:“尋我何事?”
“主人之前讓屬下預測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陳珠玑轉身,一改方才的落寞,眉梢微揚:“哦?我可有成功?”
“主人千秋萬載,洪福齊天,自可達成夙願。”
陳珠玑嘴角揚起,終于将薄胤的事情丢在腦後,他細長無暇的手指伸向星雲:“我來看看。”
星雲的腰彎的更低,雙手将琉璃奉上,臉色發白,猶豫再猶豫,道:“主人慢慢看,屬下,告退。”
陳珠玑沒有留他,他單手握住琉璃,那上面立刻漫出淺淡的光暈。
他先看到了自己的前世,然後陡然意識到,原來,自己是胎穿到了這個世界。
但無所謂,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
再然後,他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頓時臉色大變,瞳孔收縮。
星雲已經溜的老遠,陳珠玑尋不到他,陰沉下臉,五指握緊,重新跨向了深淵。
他看到,自己會死在薄胤手上。
他是要殺薄胤的,運足了力,狠狠一擊,卻被糾纏薄胤的黑潮彈飛出去。
腦袋撞在了某一塊不識趣的石頭上,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陳澄過來的那一刻。
他的确是穿書,可卻不是剛剛穿來,只是記憶發生了錯亂,以為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
陳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原書意志的影響而做出了這一切,還是因為自幼生長的環境,讓他變成了這種模樣。
他只知道,他如今不是單純的陳澄,卻也不是單純的陳珠玑。
可是,他還有一件事想不通,如果他真的是陳珠玑,那麽,為什麽……會多出星雲這個人物?為什麽,陳珠玑在記憶錯亂之前,就做出了原著中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究竟是什麽,讓他突然找來星雲,要預測未來。
陳珠玑不是一直相信,人定勝天麽?
但這些,他現在都來不及去找答案。
他沒想到薄胤會攔住自己,也沒想到薄胤會對寶珠的占有欲這麽強。
薄胤沒有理會他挖苦似的道賀,輕聲問他:“你受傷了?”
陳澄剛才背着他一路飛奔,又在洞口摔來摔去的滾了半刻鐘,搶奪寶珠的時候,他就明顯感覺自己氣力不夠,怕是受了內傷。
陳澄惡人先告狀:“你為了寶珠,居然對我出手?”
“你為何要奪寶珠?”
“我只是幫你拿下來。”
“如今我已拿下。”薄胤頓了頓,朝他伸出手,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陳澄看着那只手,又咳了兩聲。
他心念急轉,凝重道:“你從未信過我。”
“阿澄……”
“既然如此。”陳澄打斷他,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都到這個時候了,除了跑之外,陳澄想不到別的辦法。
他毫不猶豫的朝洞口走去,薄胤卻忽然動了,陳澄聽到動靜,順勢拔出匕首,旋身面對他的時候,直接架上了男人的脖子。
薄胤似乎沒有設防,脖子當場被劃出血跡。
陳澄臉色難看:“你又想怎麽樣?”
薄胤伸過來的手又慢慢收回去,問他:“你去哪兒?”
“你管我去哪兒?”陳澄道:“別靠近我,你就站在這裏……你,我讓你不許……”
薄胤又上前一步,雙手将他擁在了懷裏。
這又玩哪兒出?
陳澄渾身僵硬,他用力推了推,推不開,只能出聲:“放開我。”
“寶珠已經找到,你便随我回家,不好麽?”
陳澄不懂,但他知道危險,“不,我不喜歡皇宮,我喜歡自由。”
“那你帶我回家?”
“什麽?”陳澄一愣,然後臉一黑,薄胤還想誘惑他把白霧嶺一網打盡?這招都是他玩剩下的,鬼才會上當。
他翹起嘴角,道:“好啊,跟我回家可以,但我需要路費。”
“什麽?”
陳澄把他的手從腰間扯下來,與他拉開距離,道:“寶珠交給我來保管,我便帶你回去。”
薄胤可以将寶珠留做己用,說不定自己也可以,等他把寶珠的力量煉化,還怕他做什麽?
他注視着薄胤,等來的卻是他很輕的搖頭:“我給了你,你就再也不會理我了。”
陳澄道:“你不相信我?”
薄胤沒有說話。
陳澄慢慢後退,道:“你不給,就不要跟着我。”
他防備着薄胤再次靠近,一邊與他将距離拉到更遠,卻忽見男人有了動作——
他将寶珠取出,那兩個珠子立刻懸浮在他手中,他靜靜托了片刻,然後朝陳澄遞了過來。
陳澄滿臉狐疑,十分警惕,還有些迷惑:“你不問為什麽?”
“我問了,你便會說真話麽?”
陳澄皺眉,他越發看不懂薄胤了,即便現在的他好像情商突然變高了。
他道:“你扔過來。”
薄胤擡袖,陳澄飛身将兩顆珠子抓在手裏,然後遠遠的落在一邊,他擡眼再次看向薄胤,抿了抿唇,道:“既然你信我,那我就帶你回去……我先去找出口,你在這裏等我。”
“不能一起麽?”
“你會拖累我。”陳澄轉身,頭也不回的道:“老老實實待着。”
“要多久?”
“最多半個時辰。”
另外找出口實在太慢,陳澄很快來到他們下落的洞口。這個洞口很深,但中途并不全是光滑的,以陳澄的身手,一個人爬出去并不難。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頭也不回的鑽進了洞內。
剛爬出三兩米,前方便傳來聲音:“二哥,這裏有個洞!”
陳澄臉色一青,下一秒,就聽見一陣咣咣當當的響聲,有人順着洞下來了!
淦。
陳澄急忙後退,但那家夥下來的實在太快,他整個人被狠狠砸了一下,兩人一起重新滾回了洞裏。
那人還在哎哎叫着,陳澄卻顧不得跌疼的身子,落地之後便将對方踹到一邊,動作利索的爬了起來。
“珠、珠玑……”那人終于也看到了他,正是五皇子薄鏡。
陳澄冷下臉,正要走過去把他拍暈,洞裏又是好幾聲響。
後來的人顯然做好了準備,再快要摔下來的時候,還穩了穩身形,身法利落的站在他對面。
薄澤、薄琰、薄羲也在,還有幾個侍衛。
陳澄遠遠的跟他們對峙着。
薄鏡爬起來,站在二哥身邊,清澈的眼睛懵懂猶如小鹿:“珠玑,大皇兄呢?”
其他人沒有說話,薄羲眼神相對複雜,薄澤和薄琰則都冷着臉。
陳澄捏了捏手指,思忖了幾息,然後,他毫不猶豫的轉身,沖着最深處跑去。
薄澤一馬當先追了上來:“陳珠玑!”
陳澄心跳飛快,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奔跑,很快來到了方才與薄胤分開的地方。
他第一次感謝薄胤的死心眼,他很聽話的站在那裏等着陳澄,這給了陳澄可乘之機。
“薄胤!”
他喊了一聲,薄胤微微擡起下颌,感覺一陣風朝自己挂了過來,下一秒,整個人陡然被人扯着後退了一步,他的腰後某處穴道被人點了一下,上半身頓時無力,雙臂軟綿綿的垂了下去。
但意識,還很清醒。
陳澄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來,薄羲滿臉不可思議:“陳珠玑,你在幹什麽?”
薄琰怒火中燒:“果然是你,真的是你傷害了大皇兄!”
薄澤道:“把刀放下。”
陳澄挾持着薄胤,語氣很穩:“你們再進一步,我就殺了他。”
他的刀,輕輕貼在薄胤的動脈上。
薄澤示意幾個兄弟不要輕舉妄動。
陳澄一字一句地道:“去幫我找出口,我離開之後,自然會把他還給你們。”
不等對面做出選擇,他手裏的薄胤忽然邁出一步,陳澄一把将他拉回來。
然後他決定收回薄胤死心眼是好事這句話。
“你不要動了!”
“那你就殺了我。”薄胤語氣平靜,陳澄臉色扭曲:“你以為我不敢……”
他的刀再次劃破了薄胤的脖子,下一秒,薄澤飛身躍起,一腳狠狠踢在他的手腕上。
匕首脫手而出,當啷掉在地上。
他們配合極為默契,薄羲上前解開了薄胤的穴道,陳澄扶着手腕,獨自一人被逼到了身後的石臺上。
以薄胤為首,五個兄弟靜靜圍在他前方,如狼似虎。
只有他形單影只、孤立無援。
作者有話要說: 橙子:弱小可憐又無助。
太子:呵。
感謝在2020-10-11 16:03:02~2020-10-12 12:19: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於安 3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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