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陳澄把臉埋進了他懷裏。
薄胤身上的味道突然不再是單純的冷香, 他嗅到了另一種更加熟悉的味道。
那是自己的味道。
這兩種味道融合起來,讓陳澄感覺安心,還有幸福。
陳珠玑的一生, 就像是在走鋼絲,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從不懈怠。如這般安逸放松的氛圍,前所未有。
這感覺好到讓人想要溺斃。
“我可以換下來了麽?”
薄胤的聲音傳入耳中,陳澄還好像在做夢, 他點了點頭,又直起身子:“我幫你。”
薄胤垂眸看他,那張精致的容顏,此刻低眉順目,眼角眉梢皆是溫柔體貼, 像極了賢良乖巧的人·妻。
陳澄細心的把衣服疊好放在一旁,這才拉着他一起滾上床,他又窩在薄胤懷裏, 軟軟地道:“你陪我一起,在白霧嶺住下來,好不好?”
“好。”
陳澄又傻了一下, 他激動地挺起身子,眼中被喜悅填滿:“真的?你真的答應要陪着我了?”
“嗯。”
薄胤伸手把他按在懷裏, 道:“不過關于陀羅劍的事情,還是要找個機會告訴父皇,你……陳珠玑就這樣把劍熔了, 父皇不會輕易罷休。”
“那我怎麽辦?”
“你抽個時間,陪我回去,向父皇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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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在騙我吧……想誘惑我跟你回去, 然後就不管我了。”
“我不會騙你。”
陳澄縮着腦袋在他懷裏,心裏還是不太相信。他撒謊成性,固然清楚薄胤不會撒謊,但以己度人,難免會有懷疑。
“那你等我再想想……這段時間,就陪我住下?”
“嗯。”
薄胤真的完全相信他了,陳澄高興的拱來拱去,直到薄胤出手把他按住:“安靜。”
陳澄哼唧。
薄胤側身,溫柔的将他擁在懷裏:“聽話。”
陳澄倒是聽話了,可他的心跳卻開始不聽話,一直咚咚敲個不停。
他放輕松躺在薄胤身邊,又想到他那句:“愛一個人,會與他共進退。”
心裏又有點甜。
薄胤真是個好學生,不枉他如此費勁心思調·教。
第二日,早膳時間。
薄胤看着陳澄,後者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粥。
陳澄吃東西的時候不太注意吃相,但陳珠玑會特別注意,他一直很小心翼翼的學習着王室的優雅與從容,把自己包裹的像一個王公貴族。
但吃相并不能代表什麽,因為陳澄擁有陳珠玑的記憶,他想要僞造這一點,也很簡單。
可是,陳澄卻在不久前,在他面前承認了自己之前都是假裝的。都已經承認了,還有再繼續裝下去的必要麽?
似乎接受到了他的目光,陳澄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着自己偏寬的袖口,淺笑着給他夾了菜。薄胤的目光在他手指上停頓了一下,眸色沉沉的收回視線。
陳珠玑,似乎真的還在陳澄身體裏,那麽,陳澄知道麽?
飯後,有人送來了白霧組的公務,陳澄直接一揮手,讓人送去了狼照那裏。
陳澄對公務并不上心,可陳珠玑,卻是個野心家。
他出門看了看天,然後跑來拉薄胤,指着天上的雲:“你看你看。”
薄胤擡眼去看。
今日的天是秋日裏少見的潔淨的藍,棉花般的雲朵被風吹動,或許是因為擋了太陽,隐隐透出一圈明金色。
他收回視線,道:“你有什麽事?”
“你不覺得今天的天特別好看麽?”
很多人都會被大自然的美麗打動,但薄胤不會,他淡淡看了一眼,道:“嗯。”
或許吧。
他不會因為天藍而感到惬意,也不會因為天陰而感到沉悶,對于他來說,怎麽樣都無所謂。
陳澄忍俊不禁:“今天的天很好看,我今天也很喜歡你。”
薄胤心頭悸動了一下,他側頭看向陳澄,陳澄眼睛亮晶晶地對他笑:“不要總板着臉,你也對我笑一下,嗯?”
薄胤對他彎唇,陳澄又糾正:“不要這樣笑,要這樣。”
他伸手捏着薄胤的眼角,道:“這樣,眼睛也要笑起來。”
薄胤配合地調整表情,他真的是個好學生,只是一下子,那微笑的面孔就變得溫柔極了。
陳澄望着他的眼睛,心跳又開始加快。
怎麽辦,他覺得好像,全世界,所有的美景,都落在薄胤的眼睛裏了。
薄胤湊過來,慢慢在他嘴唇啄了一下。
該做的都做了,這一個吻,又把陳澄弄的臉頰緋紅。
他別開臉,又止不住地笑,道:“我們去放風筝吧,好不好?”
“好。”
“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聽話啊?”
薄胤想着那封信,腦中閃過早間陳澄的舉止,放輕聲音道:“我總想讓你聽話,所以……你應該也會想要讓我聽話吧?”
“想啊!”陳澄一口承認,伸手摸摸他的腦袋:“你怎麽這麽聰明呀……這麽快就明白了,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樣的。”
薄胤垂眸,捏起他的手指放在胸口處,仿佛這只手可以讓那裏不再那麽難受:“阿澄想做什麽,我都會配合的。”
陳澄眼睛的色調又亮了一個度,“那……我們一起去放風筝吧。”
今天的風很好,陳澄讓人去拿了風筝,扯着他去了白霧嶺後山,這邊平日裏會有組內成員練功,不過如今陳澄要用這裏,自然是沒有人敢來打擾了。
陳澄把風筝遞給他:“吶,你拿着,我跑,然後我讓你松的時候你就松。”
薄胤接過去,陳澄又撞他一下,道:“開心點呀,不要總是板着臉。”
薄胤便扯了扯唇。
他不太會笑,沒情緒的時候不會笑,情緒低落的時候,更不會笑了。
他不懂為什麽陳澄會有那麽多種不同的表情,天真的歡喜的悲傷的魅惑的……他總能做的非常好。
陳澄扯着風筝蹬蹬蹬往前跑,手中的風筝繩咕嚕嚕地轉,催命般的叫:“快松手,松手松手!”
薄胤緊着上前兩步松開。
青衣被風吹的鼓起,發間同色的發帶也被風吹的翻飛不止。陳澄後退着仰臉,認真而規律地抖着風筝牽繩,光潔的面孔完全暴露在日光下,皮膚剔透的仿佛生了光。
薄胤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是從陳澄身上掉下來的東西,外殼雕刻着一朵綻放的寒梅,他擡步走過去,彎腰撿起,打開後發現是一面鏡子。
陳澄和陳珠玑,都很喜歡鏡子。
他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臉,平靜無波,他又看了一眼陳澄的臉。風筝飛的越來越高,那人嘴唇微張,眼睛也張得很大,時不時會突然開心一下,鮮活而生動:“你看好高,我真厲害!”
薄胤對着鏡子提了提自己的嘴角,模仿着陳澄的表情,慢慢笑了一下。
不鮮活,不生動,也不好看。
“薄胤,薄胤你幹什麽呢?”陳澄朝他揮爪子:“你快過來,快點!”
薄胤收起鏡子,快步朝他走過去,陳澄坐在了地上,歪頭看他的表情,傻了一下:“喲,你會笑了啊。”
薄胤在他身邊坐下,發覺他對風筝的興趣似乎在漸漸減退,有一搭沒一搭的拉着線,他伸手接過來,慢慢收着線,道:“怎麽又不高興了?”
“就是覺得好無聊啊……我把你留下來,卻想不到帶你玩什麽才好。”
“不然下山?”
“那不行!”陳澄瞪他一眼,道:“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下山。”
薄胤擡頭看風筝,臉上帶着無奈:“你想怎麽樣?”
“主要你不跟我玩,我一個人當然覺得沒意思。”
“我可以陪你投壺。”
“投壺?”陳澄撇嘴:“小兒科。”
他對着天空躺了下去,雙手交疊在腦後,看着風筝一點點的被薄胤拽回來,調侃道:“沒想到你還挺會的,我以前放風筝,一不小心就會挂在樹上,然後再也找不回來了……基本每個風筝都只能放一次。”
“這不太像你。”
“啊?”
“你的掌控欲,怎麽會任由風筝飛到看不到的地方?”
陳澄看了他一會兒,道:“可能有時候太高興了,一不小心就讓它飛了,而且風這東西,本身就是很難掌控的東西。”
薄胤漫不經心地将風筝收了回來,他拆了風骨,道:“我不會因為任何情緒,放飛任何東西。”
他随手将風筝收好,放在身邊,側頭看陳澄,道:“你怕麽?”
“什麽?”
“我有點怕。”薄胤說:“我怕你一不小心,就跑丢了。”
陳澄愣了一下,他撐起身子坐起,歪頭道:“怎麽會呢?”
薄胤沉默了一會兒,牽住他的手,道:“回去吧。”
陳澄沒太弄懂他的話,但薄胤今天的表現他還算滿意,便很快将此事抛在腦後,他甩着薄胤的手跳來跳去,午膳的時候,他又吃的很随意,搖頭晃腦的往嘴巴裏塞東西。
薄胤抿了一口茶水,垂眸安靜的用膳,間隙看他一眼,忽然道:“你确定,陳珠玑把陀羅劍熔了麽?”
陳澄停下動作,手裏捏着雞翅膀,想了一會兒,道:“應該是的,陳珠玑……的記憶,這樣告訴我。”
“是記憶,還是他本人告訴你的?”
陳澄下意識笑了一下,慢慢把嘴裏塞滿的食物吞下去,才道:“你別吓我,陳珠玑……他早就不在了,那個之前,我編出來,我騙你的。”
薄胤便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陳澄足足留了薄胤半個多月,每日都與他膩在一起,幾乎把兩個人能幹的事兒都幹了個光。
這日午後,有人尋陳澄去議事廳,實在推不掉,臨走的時候,給薄胤找了書來讓他解悶兒,還囑咐他不許亂跑。
他離開之後,薄胤看了會兒書,便擡步走了出去。
院子裏的奇花異草也一直有人貼心打理,應該是時常伺候陳澄的人。
薄胤走過青石小路,兩旁種了很多梅花,已近冬日,彎曲卻充滿美感的枝幹似有綻放的意思。
白霧嶺的下人都十分沉默,行走如風,不愧是殺手組織,薄胤自打來了之後,一句閑言碎語都未聽到。
打理花草的下人時不時會朝他看,但很快又收回視線,将雜草全部裝在筐內,背着往外走。
薄胤攔在了他面前。
下人低眉順眼,目光落在他腰間刺繡精美的玉帶上,恭敬地彎腰:“殿下。”
“這件衣服,珠玑做的很好。”
下人一愣,神色明顯放松,笑道:“這可是主人一針一線親手縫制,主人不管做什麽,都能做的極盡完美。”
“他做的時候,你見過?”
“自然見過,其實失敗了很多次,不過主人向來不肯妥協,那段時間,他的手每天都腫的連筷子都拿不了……這玉帶,也是他親手繡的。”下人道:“我們都當這是給仇護法,未想到,穿到了殿下的身上。”
仇護法?
薄胤眸色微閃,道:“他對我,倒是用心良苦。”
“正是,殿下可千萬不要辜負主人。”
薄胤微微讓開,随手摘了朵花,道:“你可記得,這衣服是何時做的?”
下人回憶了一下,道:“大概,兩年了吧。”
一陣寂靜。
直到陳澄的身影從外面跳進來,伴随着響亮的聲音:“我回來啦!”
下人急忙行禮,陳澄笑容微微收斂,貌似溫和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聊什麽呢?”
“沒什麽。”薄胤走過去,将折下來的花塞進他手中,道:“他們找你什麽事,很忙麽?”
“不呀。”下人從陳澄身邊擦過,他眼角淡淡瞥了一眼,又仰起臉看薄胤,道:“就是一些公事……嗯,我自己家的事,就不用跟你報告了吧?”
“嗯。”
陳澄把他折的花插入了房間內的瓶子裏,道:“我院子裏的梅花也要開了,不如你陪我過了這個冬日,我再陪你一起回去。”
“好。”
真是越來越好說話了。
是夜,陳澄睜開眼睛,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然後他靜悄悄地爬起來,确認薄胤還在睡着之後,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白霧嶺有專門的審訊室,裏面的刑具全部都是陳珠玑一樣一樣添置的,陳澄坐在上位,面無表情地看着跪在下面的男人,對方大半夜被拖過來,這會兒臉色煞白。
他随手拿了根帶刺的長鞭在手中把玩,不疾不徐地道:“今日下午,你跟薄胤說了什麽?”
“他,他先向我誇了,主人做的衣服很好穿……”
“你便順着他往下說了?”
“這,這件事,主人都告訴他了……應當也算不得秘密。”
“你都說了什麽,一字一句的,重複給我聽。”
下人已經清楚自己今日必死,他閉上眼睛,重重地把頭扣下去,把一切從頭到尾給陳澄重複了一遍。
一片寂靜之中,陳澄丢了鞭子,道:“僅此一次,下一步為例。”
等陳澄出了審訊室,那下人才陡然癱軟在地上。
沒死,主人,居然沒有殺他……近幾年,他真的變了。
陳澄回了院子,卻沒有進屋內,他在亭子裏趴下去,望着面前的玉壺。
那衣服是他親手所制,從看到那箱子的一瞬間,他就隐隐有這個預感。
他曾經,一針一線,為薄胤縫制了一件極為合身的衣服,他看向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針尖一次次的刺破指頭的手,鮮血湧出來,然後被舌尖舔沒。
這件事情發生在兩年前,一樣是原著裏沒有的情節,也就是說,事情至少從兩年前,就開始改變了,但當他過來的時候,很多事情,卻依然在按照原著的軌跡在走。
我在做什麽……陳珠玑,想做什麽?
耳邊忽然傳來腳步聲,陳澄猛地坐直,眼神淩厲地側頭。
薄胤穿着白色單衣,月光傾瀉在周身,整個人恰如夜色般清冷。
陳澄的眼神立刻變的柔軟起來:“怎麽醒了?”
“你呢?”薄胤朝那壺看了看:“在飲酒?”
“嗯……對,飲酒。”陳澄取過壺,朝他舉了舉杯,道:“你要一起喝麽?”
薄胤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在白霧嶺的這段時間以來,陳澄身上關于陳珠玑的影子越來越重,陳澄的影子卻越來越淡,薄胤時常看到他自言自語,自說自話,但每逢他靠近的時候,陳澄都會突然停下來。
陳澄給他倒了酒,薄胤端起來,一飲而盡。
陳澄也一口飲了,笑道:“怎麽了,是因為夜,你今天看上去好奇怪?”
薄胤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将一樣東西放在了桌面。
陳澄看着那封信,意識到這便是密室裏面的那封,他屏住呼吸,道:“這,這是什麽?”
“你看一下。”
陳澄慢慢接過來,看清了裏面的內容之後,立刻揉成了團,笑道:“我說了,之前是我編的。”
“我知道你現在是阿澄。”薄胤溫聲道:“抹殺陳珠玑,你就徹底解脫了。”
陳澄眼睛漸漸漫上水霧。
薄胤握住他的手,道:“不要怕,我會在你身邊。”
“……你,真的信我?”
“我信。”薄胤道:“我會向所有人證明,你就是陳澄。”
“可這件事……”
“你知道我現在在怕什麽麽?”薄胤望着他,道:“我很怕,明天早上起來,你再也回不來了。”
“那我怎麽辦?”
“擇日不如撞日。”薄胤道:“星雲應該會知道怎麽辦。”
陳澄被他拉着手,一路往外走去,薄胤住的時間長了,簡直比他這個主人還要了解白霧嶺。
陳澄看着那只手,因為太過興奮,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上抽。
這讓他的臉孔微微有些扭曲。
那封信,是橫排寫的,只有陳澄知道,那封信,為什麽要這樣寫。
而薄胤,真的信了,他甚至比自己,還要迫不及待的讓自己變成陳澄。
他愛上了陳澄!
他離不開自己了。
陳澄垂下睫毛擋住眼中翻湧的情緒,就算再怎麽克制,卻依然止不住得意。
他真是高估了薄胤,開始擁有情緒之後的薄胤,就像一個笨蛋一樣,被他牽着鼻子走。
虧他還演的這麽認真。
從今天開始,陳珠玑将會解脫。
可薄胤,卻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橙子:你願意信我,我……真的很幸運。內心OS:興奮兔子舞ING
太子:瞥。
感謝在2020-10-17 11:43:31~2020-10-17 20:58: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放開羅雲熙,讓我來!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南川柿子谷、沙梨哇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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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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