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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初期,皇上年幼,無法親政,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鳌拜四大輔政大臣共同掌握權力。
其中鳌拜戰功赫赫,目中無人,行事最是嚣張跋扈,頗為康熙所忌憚;遏必隆又依附于鳌拜,以至于少年康熙日日不得安寝。
首輔赫舍裏·索尼歷經三朝,老奸巨猾,經常托病不願與鳌拜正面沖突。
在朝中無能能撼動遏制鳌拜的前提下,康熙越發的處于劣勢地位,連婚事都無法自主。
當時候選人中,除了赫舍裏·讷敏,還有鳌拜的女兒和遏必隆的女兒。
太皇太後必然不會允許鳌拜的女兒為後,哪怕是進宮也不可;而遏必隆的女兒鈕祜祿氏因其父立場之由,可為妃不可為後。
赫舍裏·讷敏就是在這樣的局勢下,頂着鳌拜“滿洲下人之女”的侮辱威脅,嫁給康熙,壓力不可謂不大。
她要努力在複雜的宮中如魚得水,要跟驕傲的少年天子培養感情,還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做一個賢良的皇後。
只不過短短兩月,便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兒,顯得越發嬌小。
容歆眼瞅着自己費心養了這麽多年的圓潤姑娘細瘦下去,又心疼又着急,和齊嬷嬷每日都琢磨補身子的吃食給她。
“姐姐,雞湯熬好了。”雪青和碧藍一人捧着個托盤,踏進寝殿。
“端過來吧。”容歆指着二人将雞湯放到桌子上,便對書案後的讷敏道,“皇後娘娘,宮務晚些時候再處理也無妨,您先喝點兒雞湯吧?”
“先放着。”讷敏并未擡頭,依然捏着毛筆認真的寫着。
容歆無奈,沖着雪青等人揮了揮手,待她們全都出去,便走到書案邊,勸道:“宮務是處理不完的,您別将自己逼得太狠,身體吃不消。”
讷敏堅持寫完最後一筆才将毛筆放下,邊起身邊道:“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對我寄予厚望,我怎能不努力些。”
容歆站在書案邊将墨跡幹了的折子妥善收好,稱道:“您已經做得足夠好,這段時間,奴婢可是數次聽太皇太後對您稱贊有加,皇上也是。”
讷敏慢悠悠喝着湯,“便是我做得不夠好,太皇太後和皇上也不會苛責于我。”
她語氣中有些其他意味,容歆稍一過腦子,便明白,如今康熙想要親政并且和鳌拜抗衡,必然是要拉攏首輔大人的。
當初太皇太後能屈尊親自向首輔提出婚事,現下必定也會對讷敏極好,以此來表示天家重視赫舍裏一族。
不過即便全都心知肚明是政治聯姻,婚內夫妻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加深的。
最近這段時間,康熙對待讷敏的态度已經較成婚初期親近不少,可見對讷敏還是極滿意的。
讷敏聰慧堅強,性子又溫婉,會得到康熙的愛重也不讓人意外。
容歆微微一笑,用湯勺從湯煲中舀出兩塊雞肉輕輕倒入讷敏的碗中。
讷敏一頓,拿起筷子戳了戳雞肉,還是夾起來,嘴上則是抱怨道:“你是半分見不得我瘦。”
“齊嬷嬷親自挑了年數不太多的參,看着膳房的人炖的,就怕您不受補。”容歆又舀起兩塊,笑着問,“看在奴婢們這麽用心的份兒上,您不得再多吃些?”
“怎麽還又多了呢?”讷敏雙手捧着碗向前一推,等容歆将雞肉盛進去,又拉回來。
容歆笑着輕輕拍了拍讷敏的頭,道:“乖。”
“哼~”讷敏咬着雞肉,鼻間輕哼一聲。她将口中這一塊肉吃下,問道:“味道還不錯,有給皇上留一份嗎?”
讷敏并不會刻意顯示自己賢惠往乾清宮送吃食,只晚膳的時候呈給康熙用,當然,她也會隐晦表明是特意準備的。
容歆知道她的行事,應道:“您放心,在竈上煨着呢,小火炖的久了,保準更入味。”
讷敏用過湯,又坐回到書案後,埋頭處理公務。
約莫半個時辰,容歆提示道:“皇後娘娘,今日您還沒走動,不若去外頭轉轉?”
讷敏擡頭看了眼窗外的日頭,道:“坤寧宮就那麽大點兒地方,都轉遍了,去禦花園吧。”
“除了慈寧宮和前頭乾清宮,旁的宮殿可沒中宮大。”容歆從櫃中拿出厚披風,披在讷敏肩上。
讷敏自己将縧帶系上,随口道:“其他宮殿待選秀後也要住人了,我現下竟還有些盼着人進來,你說怪是不怪?”
康熙既然已經大婚,可算作成年,選秀自然也該安排上了。更何況鈕祜祿家那位同樣家世不凡的小姐要進宮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
按理來說,應該是心懷不願并戒備的。
容歆手上幫她整理衣衫,嘴上則是好奇的問:“這是為何?未進宮前,您不是還念叨過先前在皇上身邊伺候的人嗎?”
八旗子弟全憑宮中指婚,稍有些權勢的,正室側室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更不要說一國之主的少年康熙。
有教導人事的宮女,還有康熙自己寵幸的宮女,雖然目前看來并不多得寵,但難免如鲠在喉。
讷敏看着容歆将她的披風攏得嚴嚴實實,小聲道:“憑甚我一人在這宮中無法得見家人又不得空閑,既然早晚都要進宮來,早一些也無妨。”
容歆沒想到她竟是見不得別人多在閨中,頓時忍俊不禁,“旁人晚些進宮,您便能多和皇上親近,而且您更早對宮中熟悉,總要比後來的自如些不是?”
讷敏嘆了一口氣,“如今我得替皇上穩定後宮,不然将一些繁瑣的宮務分出去,我便能松快許多。”
容歆笑着調侃:“不怕被人分權?”
讷敏微微揚起下巴,一本正經道:“用人之道在乎平衡,自然不能分給一人,到時她們争搶,我只需作壁上觀。”
“娘娘真是英明!”容歆語氣略有些誇張,臉上笑意更大。
讷敏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道:“就如你和齊嬷嬷讓坤寧宮的侍從各司其職,縱觀整個後宮,妃子們伺候皇上不也是這般道理。”
“道理如此,卻不能輕忽。”畢竟涉及到權力利益,人心最難控。
兩人踏出內室之後便不再談論這些,帶着幾個宮女太監便往禦花園散步。
秋日午後的陽光較為溫柔,今日又無風,走了一會兒讷敏身上便起了些薄汗。
容歆擔心她脫了披風,風一吹再頭疼,出了坤寧門便往西走,尋了一處亭子進去休息。
宮女們麻利的将軟墊放在石凳上,又拿出點心幹果擺在石桌上。
讷敏年紀本就不大,還有些少女心性,偷偷将腳踩在陽光照射進來的地方,臉上帶笑,眼中有調皮之色。
容歆權當沒看見,用眼神示意宮女們走動時讓開那處陽光。宮女們沒能立即領會她的眼神,雪青便立即叫着她們站到另一側去。
讷敏小幅度動了動脖子,容歆注意到,低聲詢問:“櫻草按肩的手法很好,讓她幫您松松?”
讷敏順着她指得方向看過去,那宮女容貌在一衆宮女中極為普通,若不是容歆提起,她幾乎沒注意過,“便試試吧。”
櫻草誠惶誠恐的走過來,墊了兩方絲帕在皇後娘娘肩頭,然後才輕輕按起來。
“力道再大一分。”
櫻草一聽,立即又加大了點力道,因着看不見皇後娘娘的臉色,神情一直極為緊張。
容歆站在旁邊閑閑的看着此處的景色,深秋的禦花園景色與她們剛進宮時大不相同,沒有了濃郁的綠色和牡丹的豔麗,也并不顯凄涼,反而有些厚重之感,想必冬日銀裝素裹之後更美。
這時,她注意到西邊一前一後走過來兩個年輕靓麗的女子。
容歆視力極好,眼神對視的片刻,甚至看到了後面那位臉上有些許瑟縮,然後看了一眼前頭的女子,又繼續像亭子這裏走來。
讷敏也注意到了,問:“你知道是哪個宮裏的?”
“是儲秀宮的兩位庶妃。”
讷敏一聽容歆的話便猜到了是誰,擡手制止為她按肩的宮女。
庶妃馬佳氏和庶妃張氏,張氏是被皇上寵幸的宮女;馬佳氏則是年初選秀進宮的秀女,據說還算得皇上寵愛。
先頭因着儲秀宮住着的幾人不過是連位份都沒有的庶妃,讷敏只簡單吩咐不要苛待了那邊,根本未曾自降身份接見過。
沒想到這二人倒是主動找上來了……
“奴婢馬佳氏/奴婢張氏,見過皇後娘娘。”馬佳氏和張氏到亭外便行跪叩禮向皇後娘娘請安。
讷敏端莊道:“平身吧。”
“謝皇後娘娘恩典。”
讷敏視線并未在二人身上停留,從碟子裏捏了一顆幹果,随意的問:“你二人也是見陽光正好,前來禦花園散步的?”
容歆見張氏頭垂得更低,了然。
馬佳氏倒是鎮定自若道:“奴婢二人行至此處見皇後娘娘鳳儀,便來拜見,若是擾了皇後娘娘雅興,請娘娘恕罪。”
讷敏不在意道:“何罪之有?你們也不比在此候着,自去賞景便是。”
馬佳氏一頓,行禮道:“奴婢告退。”
張氏也趕忙行禮,随她一同退下。
容歆見狀,彎腰在讷敏耳邊低聲笑道:“人家巴巴的過來,您也不給人家個獻殷勤的機會?”
讷敏用帕子擦手,無所謂道:“我不耐煩理會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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