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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當日便帶回了問診結果,康熙得知之後一邊吩咐太醫好生醫治,一邊則是讓太監梁九功去坤寧宮告知皇後。
“嗻。”
“慢着。”康熙叫住梁九功,沉思片刻後道,“只需告知皇後:老大人年邁,受不得寒氣,将養過冬便會痊愈。”
年邁是真,偶感風寒也是真,只是沒有如實告知,而是稍加委婉而已。
梁九功應了,來到坤寧宮,按照皇上的交代複述給皇後聽。
讷敏聽後心中擔憂并未減去多少,不過她已經習慣祖父不時便要告病,便沒有表露太多情緒,好聲好氣的讓容歆送梁九功出去。
容歆一路送梁九功到坤寧宮門口,出門前塞了個荷包給他:“勞煩公公走這一趟,娘娘寬心許多,這是一點心意,您別客氣。”
梁九功拒絕不成,最後客氣的收下來。
容歆站在宮門口目視對方遠離,然後才回到讷敏寝殿,回道:“娘娘,梁公公收下了。”
梁九功從小伺候康熙,容歆聽說他未曾收過後宮這些小主的禮,正巧今日他過來,又有這麽個由頭,便試了一下。
而他到底是收下了,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讷敏只點點頭,并未說什麽。
轉眼便到了年根前,本朝許多習俗都沿襲明制,康熙早早便寫了幾個福字,挂在乾清宮一副,剩下的送到慈寧宮、坤寧宮和幾個朝中重臣家中。
從昨夜裏就飄起小雪,到現在也未停下,将紫禁城妝點的出塵脫俗。
容歆和齊嬷嬷站在廊下看着小太監将福字挂到正殿上,所有人看着都極正之後,這才讓小太監從梯子上下來。
回到殿內,容歆看着讷敏還遠遠站在窗邊向外張望,笑道:“您就是再眼巴巴的看着,也是不便出去的。”
讷敏仍然不舍得從外頭收回視線,嘴上念叨:“咽幹咳嗽而已,偏你們緊張至此。”
“您若是非要出去玩,奴婢也攔不住啊。”容歆倒了杯熱水,摸着杯子不燙了,才塞到讷敏手中。
其實容歆心中明白,讷敏深知自己貴為皇後,務必得莊重,不能像閨中之時天真爛漫,想如何便如何。
不過再一想,現下她還能有玩性,也說明這宮中的日子并非全都是拘束壓抑。
容歆也不忍她這點兒少年心性湮沒于宮中,便又笑道:“冬日還長,總會再下雪,若是下回您身體好,奴婢伺候您去慈寧宮,陪太皇太後、皇太後一起吃養生鍋子可好?”
讷敏頓時綻開笑顏,“也請皇上一起。”
“是是是,自然是要請皇上的。”
這時康熙未讓看門的太監通報便走進來,笑着問:“請朕做何事?”
衆人行禮,讷敏見他靠近,趕忙退了一步,“皇上,臣妾有些風寒,萬不可過了病給您。”
“朕觀你面容,倒不像有病色。”康熙笑意不減,依然走到讷敏身邊,握着她的手坐到暖榻上,“可有叫太醫?”
“本就無大礙,齊嬷嬷和容歆太過緊張,引得臣妾也小心起來了。”
康熙看向齊嬷嬷和容歆,兩人皆神色淡然,便贊道:“是該慎重些,她們也是一片赤誠之心向皇後,得賞才對。”
容歆和齊嬷嬷自然連稱“不敢”。
讷敏眼睛轉了轉,詢問道:“我身邊的宮女一直未有品級,皇上看齊嬷嬷和容歆如何?”
齊嬷嬷的姓是滿姓漢化,至于容歆……讷敏又對皇上解釋道:“容歆爹幼年便入了一個孤老包衣的籍,只是沒改姓而已。”
這些當初皇後陪嫁進宮時,內務府必定已經查驗過,遂康熙不在意道:“皇後身邊的人,皇後做主便是。”
既然皇上如此說了,讷敏便心中有數,趁他不注意,悄悄得意的看了一眼容歆。
容歆心下好笑,繼續垂眸靜立。
“皇後還未說,請朕何事啊?”康熙見讷敏面上羞澀微露,不好意思張口,便又看向容歆,“你說。”
容歆立即回道:“回皇上的話,娘娘見雪景甚美,只是今次有些風寒不便出行,便想要下一場雪時去慈寧宮陪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用養生鍋子。”
說着,容歆含笑忘了一眼自家娘娘的羞色,毫不猶豫的賣掉她:“娘娘有好東西便想與皇上分享,要請皇上您一同前往呢。”
康熙一聽,朗笑道:“皇後心意朕自然要珍惜,定要陪皇後同往。”
讷敏假意嗔了容歆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康熙說:“那臣妾可是記得了,下一場雪臣妾請皇上一同去慈寧宮。”
“好。”康熙應承完,心情很好道,“朕今日派人去赫舍裏家時,順便問候了一下老大人,他身體大好了,皇後倘若還心存挂念,不若節後出宮低調探望一二。”
讷敏先是一喜,很快又平靜下來,搖頭道:“皇上體恤,臣妾心中感動不已,只是臣妾親自回去實在有些興師動衆,還是遣人回去吧。”
康熙深深的看着讷敏,“皇後……敏兒,你是皇後,這點權利合該擁有。”
“臣妾身為皇後,更該以身作則。”讷敏笑道,“倒時讓容歆代臣妾出宮,臣妾再準備些藥材禮物一并捎回去,皇上別心疼才是。”
“自然不會,朕也準備些禮物賞岳家諸人,一并由容女史帶過去。”
容歆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從沒想過會從康熙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先時還未反應過來,直到注意到讷敏的眼神,立即跪下謝恩:“奴才叩謝皇恩。”
各宮妃位以上皆設有女史,其中尤以皇後宮中品級最高,正六品。
如今康熙聖口禦言,雖說比不得外頭正六品的含金量,但在宮中,低階嫔妃她都可以免禮,這得少屈多少次膝?
而讷敏也笑盈盈道:“臣妾也提前替娘家謝皇上賞賜。”
既然決定由容歆替皇後回赫舍裏府探望長輩,讷敏将齊嬷嬷和容歆的品級落實之後,便開始準備起來。
讷敏孝順,賞賜長輩們的主要都是一些好的藥材,其他人才是一些貴重物件兒。
待到容歆出宮前一日,梁九功也帶着小太監送來了皇上賞賜給赫舍裏家的禮物,容歆将兩份禮單妥善收好,只等着明日一早出宮。
她一臉淡定好像只是從坤寧宮到禦花園一樣,讷敏卻一直在殿內來回踱步。
容歆忙完眼睛随着她來回轉了幾圈兒便有些眼暈,無奈道:“娘娘,您不暈嗎?”
“我有些近鄉情怯。”
容歆想說“近鄉情怯”好似不太妥當,可一想到讷敏的心情,嘆了一口氣,道:“那您何必推辭皇上的好意,親自回赫舍裏府一趟,也不算是什麽大事。”
讷敏緩緩搖頭,“我如何又不想,只是前朝之事我幫不了皇上什麽,只能謹言慎行,免得有人借題發揮。”
容歆默然。
她們在後宮不好打聽前朝的事,卻也或聽說或從皇上的忙碌中洞察了一點局勢的緊張,說實話,讷敏所言不是沒有道理。
可讷敏越是懂事,容歆反倒越是心疼她。
讷敏走過來抓住容歆的手晃了晃,輕聲囑咐道,“姐姐你代我回去與我親自回去也無異,旁的我不擔心,只幫我看看祖父和父親母親的身體是不是安好,還有大哥他們……”
“您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看。”
“還有……”讷敏并無半分勉強道,“若是長輩們問起我,你便說我一切都好,太皇太後皇太後對我好,皇上對我也好。”
容歆點頭,“我會看情況回答的,不會說多餘的話。”
“姐姐做事,我是信得過的。”讷敏四顧之後,發現沒有什麽能交代的,便有些失落的坐下,良久才道,“姐姐難得回去,也家去看看。”
容歆如今伴在讷敏身後,說是患難與共也不為過,便實話道:“奴婢和家中關系生疏,若說他們想念奴婢,別說奴婢不信,估計他們自己都不信。”
讷敏确實少有聽容歆說過她父母的事,也沒為他們求過什麽,想了想也未勸說,只是道:“那還有你弟弟呢,你不是說你那個幼弟很懂事嗎?”
“容盛……”容盛出生之後她也什麽機會親近,不過他倒确實算是容歆在那個家中比較喜歡的人,便應道,“若是有空閑就見一見,不得閑便算了。”
不過容歆想來,除非刻意安排,否則她在宮外就那麽半天的功夫,如何能見到容家那對夫妻呢?
容歆心裏是這麽認為的,可她出宮的時候,還是帶了個裝了二十兩銀子的荷包。
她和太監護衛一行人直接做馬車到了赫舍裏家,一個小太監去敲了敲門,其他人則是捧着賞賜整整齊齊的站在容歆身後。
大門打開,守門的一見到容歆,立即便熱情道:“容女史您來了!主子們得知皇後娘娘遣人回來,已經在等着了,您稍等,小的這就去通報!”
容歆猜到自己如今代表皇後,身份不同于從前,卻還是想得小了。
進去之後,赫舍裏家一衆全都跪在她面前接皇上和皇後的賞賜,雖說跪得不是她本人,容歆也是真真正正見識到,為何那麽多人追逐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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