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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九年十月,康熙帝頒布《聖谕十六條》,注重禮教;并且改內三院為內閣,複設中和殿、保和殿、文華殿大學士。
赫舍裏·索額圖由國史院大學士改任保和殿大學士,聖眷正隆。
讷敏和索額圖雖同是赫舍裏一氏,但對于他的出頭并無太多欣喜之情,心情十分平淡,甚至還不如去禦花園賞菊來得讓人雀躍。
禦花園有幾株極品菊花開得正豔,讷敏邀請了鈕祜祿氏和馬佳氏一同賞菊。
今日無事,她們從坤寧宮出來的早,容歆扶着讷敏走在前頭閑說話,其他宮侍隔了幾步慢慢走在後頭。
“雖說大房如今只有我這個皇後,确實顯得有些許不濟,可我倒是不介意三房搶了風頭。”讷敏随意道,“能者居之,無能者安分守己,從來便是這個道理。”
容歆笑着說:“您這話,奴婢可不敢附和。”
讷敏也不介意她附和與否,只自顧自說道:“歷來後族容易盛極,我私心裏甚至希望他們一直靠着我,也不願終有一日,我和我的孩子須得仰仗他們才能過活。”
她說完看了容歆一眼,眼神裏含有深意。
容歆那一瞬間覺得,讷敏是在暗指帝位争端之時,她不知道自己理解的是不是就是讷敏所想,若是果真,這個姑娘該多聰明多有遠見。
然而本朝同樣不許後宮幹政,讷敏身為女子,就算有些……嗯……不那麽實際的想法,也不能改變什麽,畢竟後族有實力總好過有名無實。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容歆的影響,讷敏并不似這個時代的一般世家女子,她重視家族,偶爾卻會将自己抽離在家族之外,客觀地看待雙方的關系。
容歆不自覺又想起先前齊嬷嬷對她說得話,便道:“咱們只要做好該做的、能做的,旁的力所不能及之事,便順其自然吧。”
讷敏駐足在一棵海棠樹前,颔首道:“所以,我準備明年大選給舒蘭擇一青年才俊指婚,待到再長些年歲,再出嫁。”
容歆聽後,道:“奴婢看赫舍裏家似乎并未打消那個想法……”
讷敏直接将一片粘連未落的葉子摘下,決斷道:“此時我為主,他們便只能從。”
容歆嘴角上揚,作出欽慕之狀,笑道:“娘娘威武。”
讷敏矜持地點點頭,擡起手遞給容歆,道:“既是如此,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容歆立即點頭哈腰,恭敬的托着讷敏的手繼續走,十分殷勤的樣子。
兩人繞過這一條小徑便是與鈕祜祿氏和馬佳氏約好的涼亭,兩人在亭中便見到讷敏和容歆的行狀,迎出來行禮過後,馬佳氏直率開口,問道:“皇後娘娘和容女官這是……?”
容歆端正立好,讷敏則是笑道:“借着禦花園的景色玩鬧呢,無事。”
話不多說,讷敏邁步走進亭中,鈕祜祿氏和馬佳氏随在她身後,宮女們将一早準備的果盤下酒菜擺滿石桌。
通常賞花都是吃茶點,可馬佳氏眼瞅着宮女拎出兩壺葡萄酒和三個精致的琉璃杯,有些驚訝道:“皇後娘娘是要請臣妾們吃酒?”
“不醉人的,喝些有何妨?更何況……”讷敏看向鈕祜祿氏,道,“既是請了鈕祜祿氏,若是無酒,豈不是有些招待不周?”
馬佳氏将視線投在鈕祜祿氏身上,而鈕祜祿氏則是看向容歆,容歆在她的目光中淡定從容的彎起嘴角,并無心虛。
不過這宮中除非特意隐藏,本就無甚秘密,也就那等沒心沒肺之人才會不關注。
鈕祜祿氏收回視線,沖着皇後微微欠身,道:“皇後娘娘款待,臣妾卻之不恭,在此謝皇後娘娘了。”
其實說是賞花,花就在那兒,何時想來便賞了,今日就是借了這麽個由頭在一處坐坐。
三人算是這宮中最早的一批人,不說積累了什麽深情厚誼,面子情總是有一些的,說話也算随意。
馬佳氏似乎不常喝酒,即便葡萄酒不烈,兩杯下肚,她便有些許醉意,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我家中父母不愛花,偏要學人附庸風雅,我記憶中似乎是從哪裏求來了幾盆月季,不出三日便叫我摘禿了,因此還挨了一頓打。”說着馬佳氏有些委屈道,“我哪裏知道,那東西那般值錢,娘娘說我冤是不冤?”
讷敏無語:“你還委屈呢?”
馬佳氏望向亭外的菊花,帶着幾分控訴道:“這麽些年了,我看到花盆子裏的花都下意識繞路走……”
“馬佳氏你可真是……”讷敏按了按額角,“有出息。”
鈕祜祿氏端着琉璃杯遮住嘴角,并不出言發表意見。
讷敏也不想馬佳氏失了儀态,叫人知道再看了笑話去,便側頭對容歆道:“收了她的酒杯,叫她吃些別的,好醒醒神兒。”
容歆含笑取走馬佳氏的琉璃杯,然後親手剝了個香蕉塞到她手裏,柔聲道:“小主,咱們先別言語,看不出來的。”
“咳咳……”鈕祜祿氏連忙放下杯子,用帕子掩住唇,止了咳之後,才狀似若無其事道,“無事,喝得急了些。”
讷敏突然覺得今日請鈕祜祿氏和馬佳氏出來散心就是個錯誤。
她原是想着馬佳氏自大皇子去了之後,整日閉門不出有些不妥,可今日這一遭之後,馬佳氏還不得羞于見人?
容歆不忍心看着讷敏尴尬,正巧見到遠處董庶妃的身影,便提示道:“皇後娘娘,您瞧,那不是董小主嗎?”
三人順着她說得方向看過去,讷敏和鈕祜祿氏只一眼便淡淡地收回視線,反倒馬佳氏,面上有些不屑,嫌棄似的撇開眼。
這麽一段路,董氏被人扶着,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亭下,她請安的動作也不快,讷敏也沒真讓人跪下,便揮揮手道:“不必跪了,身體緊要。”
董氏溫順地笑道:“奴婢謝皇後娘娘體恤。”
“坐下休息片刻吧。”讷敏又吩咐宮女道:“将桌上杯子收了,再拿個軟墊過來。”
宮女收了酒,董氏慢騰騰地坐下,扶着肚子抱歉道:“奴婢身子不靈便,請皇後娘娘見諒。”
“無妨。”讷敏不在意。
然而她不在意,有人卻直接輕輕“哼”了一聲,道:“皇後娘娘寬和不計較,但照我說,董氏你就算再愛走動,現下懷有身孕,也不必走動得太勤了,見識長遠些以皇嗣為重才是。”
董氏面上惶恐不安地觑了皇後一眼,小聲答道:“馬佳姐姐教訓得是,是妹妹想得差了,妹妹稍坐一坐便回去。”
“你雖沒旁的優點,這恭順一道,确是我等無人能及。”
什麽叫“恭順無人能及”?
董氏一聽她的話,險些有些繃不住臉上的神色,見皇後娘娘和鈕祜祿氏并不出聲,便勉強笑道:“馬佳姐姐過譽了。”
鈕祜祿氏直接扭頭定定地看着就近那一株菊花,不理會馬佳氏和董氏的嘴上官司。
讷敏是皇後,有責任維護妃嫔之間的和睦關系,便出言打斷,關心了幾句董氏的身體之後,才道:“你也出來多時了,秋風寒涼,早些回去休息吧。”
董氏起身告辭,然而下臺階時,有肚子遮擋她無法視清腳下,一不小心便踏空,頓時驚叫起來。
容歆對懷孕的人一向小心謹慎,從董氏告辭便關注着,一見她踏空,扶着她的小宮女又張皇無措,一個箭步便來到董氏身後,抓着她的手臂一使力,将人穩穩地拽住。
讷敏吓了一跳,見董氏站穩并未摔倒,這才呼了一口氣,嚴肅道:“來人,送董氏回去,再着人去請個太醫,免得受了驚吓傷了皇嗣。”
董氏臉上仍留有驚慌,聽了皇後娘娘的安排,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只任宮女扶着離開。
馬佳氏待她走遠,厭煩道:“好像誰沒生過一樣?炫耀個什麽勁兒?”
還真有人沒生過……
鈕祜祿氏看了馬佳氏一眼,決定不跟沒腦子的人一般見識。
容歆不敢去看鈕祜祿氏的表情,只清了清嗓子,低聲回禀道:“皇後娘娘,奴婢才剛手勁兒許是有些大,估計董小主會受傷……”
讷敏搖搖頭,道:“你是救了她,她不敢怪罪于你,再說,還有太醫呢。”
馬佳氏因為醉酒不清醒,或者破罐子破摔,可能覺着自己在皇後娘娘面前也沒什麽需要遮掩得了,說話更加無所顧忌。
“不就懷了皇上的孩子嗎?小心翼翼地好像就她金貴似的,偏還沒小心到正處。”
讷敏平靜道:“小心些是對的,若是不仔細,我反倒還要罰的。”
馬佳氏還要說些什麽,讷敏打斷道:“你還醉着呢,禁言吧。”
容歆忍笑:确實,醉酒暴露智商,還是閉嘴比較妥當,不然鈕祜祿氏得叫她得罪得死死地。
而許是經了這一遭,董氏安分了許多,幾乎甚少往不平坦的地方去了,多在屋中待着養胎。
容歆救了她的事兒叫皇上和慈寧宮知道,又給了不少贊賞和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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