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洗兒宴(3)
葉溶報複了耀南,心中快意,看楚耀南落魄的下了臺子去更衣,不由暗自得意。
卻聽到喜娘又開始唱曲兒:“打兒鞭,打兒鞭,背上抽一鞭,大鬼小鬼躲遠遠。”
喜娘唱着,手中托盤捧來一根柳條艾蒿編成幾股的鞭子,系着紅綢繩,鄭重的繞場一周,端到秦老大面前。
“爹地,爹地,你诳沛兒,可沒說要打鞭子,嗚嗚,不要。”葉沛慌得掙紮着不肯,秦老大按住他大嚷一聲:“受着,爹打你還敢亂講。”
手中的柳條鞭子舞下,卻抽在幛幔遮擋的桶壁上,在葉沛耳邊低語:“傻小子,哭一聲!”
葉沛立時心領神會,嗷的一聲大哭起來,嚷着“疼呀!”
“哭啦哭啦,孩子哭啦。老天聽到啦。”喜娘興奮的嚷着,繼續唱:“打兒鞭,打兒鞭,再打打腚蛋,閻王不收,邪魔不纏。”
仆人們扶了葉沛身子向上趴,還不等秦老大的鞭子抽在木桶上,葉沛嗷的一聲大哭失聲,急得秦老大小聲說:“哭早了!傻小子!”
葉沛止住哭聲,等秦老大一鞭抽到屁股上,葉沛身子一抖,嗷嗷的大哭起來,嘴裏含混不清的哭嚷着“還真打呀,嗷嗚,疼死了。”耳邊是喜娘的唱喜聲,什麽也聽不清。
葉溶自然不肯哭,任是秦老大和叔父秦樁棟威逼利誘也不肯就範。鞭子抽在桶壁上,葉溶側頭不語。
秦老大尴尬的跺腳,索性将他提出水,秦樁棟按了,秦老大氣急敗壞舞起鞭子抽在他肉上喝:“快哭一聲!”
葉溶咬了牙不肯出聲,心裏恨得要吃了他。早先不曾告訴他如此尴尬的窘事,如今在衆人面前顏面盡失,還竟然要他當衆哭出聲來,豈有此理!
“哭呀!哭一聲就夠了!”秦老大急出一頭汗,按住葉溶的腰,揮舞了鞭子狠狠的揍在倔小子的肉上,不多時就腫起幾道斑駁的檩子,雜在烏紫的舊傷中,分外顯眼。心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同兄弟二人又是拍又是打,葉溶就是忍了不肯吭聲。
“這孩子莫不是傻掉了,不知道疼嗎?嚎一聲就了了,快呀!”叔父秦樁棟急得催促,葉溶就是不肯哭。如此對峙,也勾起了秦老大的火氣,喝他說:“你爹可是一忍再忍了,你哭不哭,舍不得臉就要豁出屁股。”
逗得秦樁棟扭頭就笑,對了外面扯着紅幛子遮擋住浴桶的士兵和下人們吩咐:“把幛子去了,讓大家開開眼。”
葉溶急出一頭冷汗,雙手一奮力,掙紮就要入水,就在此千鈞一發的關頭,忽然身邊傳來“哇”的一聲大哭,葉溶和秦老大父子震驚,側頭一看,竟然是葉沛在一旁大聲哭着,幹嚎着一邊對葉溶擠眼,秦老大心領神會,大叫一聲:“哭了,哭了,二少爺總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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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在幛外一聽,興喜的高聲嚷:“禮成,為兩位少爺更衣。戴金鎖片。”
“從今日起,葉沛就正式更名為秦沛,葉溶就叫秦溶,秦溶,是我秦氏子孫!”秦老大豪放的言語滿是激情。一句話也令葉溶心頭一震。葉溶,秦溶,自此後,定江上下都知道,他叫秦溶,是黑白兩道都占的巨亨秦老大的兒子。
赤金的镯子箍在手腕,沉甸甸的金鎖片挂在脖頸上。
秦老大端詳着葉溶,揉揉他的頭說:“小鷹套上環兒,馬駒子上了鞍,就安分些吧。”
葉溶扭個臉兒賭氣不語。
志得意滿的秦老大笑呵呵地轉身,拱手向前,欲要向臺下衆人告知禮成。
葉溶扭過頭,痛恨地望着那背影,忿忿地一把揪下脖頸上那栓狗鏈般的金鎖片,就想砸去秦老大後背。
猛然間,他看到臺面上一道奇特的陰影,只那一塊兒,不規則的籠罩在秦老大身後不遠處移動。平日做殺手的警覺,葉溶腦海裏一個念頭掠過,猛然擡頭望向遮陽的草綠色棚頂。陽光下,那一道黑影就明顯的在頂棚,一只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秦老大。
“爹--”葉溶失聲驚叫一聲,手中金鎖片毫不猶豫擲向那篷頂的槍口。
那劃破一片嘈雜聲中刺耳的一聲呼喚令秦老大頓時驚愕,傻呆呆地愣在原地,竟然定住在那裏一般。
“砰,砰砰--”幾聲槍響,竄出水桶的葉溶眼疾手快飛身躍上撲倒秦老大,父子二人滾做一團在臺上猩紅的地毯上翻滾。
那槍子兒就炸響在身邊。
臺子下驚慌一片,人聲嘈雜,衆人驚跑。
葉溶赤手空拳,緊張地四下尋槍,卻聽到被他壓在身下的秦老大嘶聲大喊:“保護大少爺!”
秦樁棟沖來一把揪了葉沛在身後,舉槍還擊,葉溶沖過去捏住二叔的手腕喊:“給我槍!”
他奪過槍,就地幾個翻滾,也不見瞄準就揚手射擊。
“砰砰”幾聲槍響,慘叫聲哀哀的劃破天空。“噗通”一聲,頂棚墜落一人,恰掉落洗兒桶裏,血水泛開,一波波漾灑去地毯上。
“別讓他跑了!”秦老大大喊,随口驚喜地問葉溶:“小子,你剛才叫我什麽?”
萬分危急,這家夥還有心玩笑,葉溶哪裏肯理會他,見那桶中刺客掙紮欲出,擡手一槍,打飛刺客手中槍,這才警覺地望向四周。一切不過在分秒間,情況轉瞬的突變,不及細想,葉溶帶了些許後怕,閉眼定神。殺人後,他習慣定定神,排除那瞬間的恐懼。
“小子,槍法夠準的呀!”秦樁棟驚嘆道,拍他濕漉漉的肩頭,似對這個侄兒刮目相待。
“綁了他!”葉溶唇角挂出得勝的笑,順手抄起地上那被扯落的濕漉漉的捆兒紅綢,低頭看看羞得一陣面紅耳赤,一把扯過襁褓裹了身子。
衛隊沖上臺,湊上前擒那刺客出水。葉溶手中一轉那手槍,塞給了秦樁棟,說一句:“槍不錯。魯格P08,德國貨。”
仿佛幾日未在江湖行走,聞到血腥令他這頭獵豹蠢蠢欲動。
“砰”的一聲槍響,葉溶驚得猛回頭,刺客腦漿飛濺,血花四飛,倏然倒地。
臺子下,楚耀南雙手持槍,擊斃了那刺客。
“留活口!”秦樁棟罵道,沖過去,那刺客早已斃命。
一名士兵被刺客壓在身下,拼命逃出,瞪大眼睛大口喘息。
沖上來的楚耀南喊着:“小心還有刺客,四處搜!”
上前去提起死屍,一把提起頭看看,卻見鎖骨處紋身一條青色飛天蜈蚣。
“青道堂青蜈堂?”楚耀南脫口而出。
葉溶驚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青蜈堂是他青道堂第五堂,五哥薛輝的旗下。雖然平日五哥同他不和,兄弟常有口舌,也不至于來刺殺……不,不是刺殺他,是刺殺秦阿朗。前些時為了三河口碼頭同藍幫起到沖突,五哥一直咽不下這口惡氣……五哥,也忒大膽了,如何派一個無名小卒來行刺堂堂藍幫老大?
腦子裏一個閃念,堅定地否認:“不!不會是青道堂的人,沒有人這麽傻!當了定江有頭有臉的頭面人物刺殺藍幫幫主,青道堂還不至于這麽傻。況且,蔣堂主和賀堂主都在臺下。”
他急于辯解,楚耀南反是淡然淺笑,一粒粒解開新換的淡黃色暗紋長衫,抖開裹了葉溶裸露的背說:“我也不信青道堂如此傻氣!”
秦老大虛了眼望着楚耀南,那神情中滿是難以捉摸的深意,只冷笑了說:“南兒,将這裏收拾幹淨。請衆位嘉賓去樓裏歇息壓驚。”
秦府戒備森嚴,有藍幫的兄弟也有秦樁棟的衛隊,立刻封鎖了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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