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曾許白首約
清樂的識趣,倒讓準備了一番說辭的季妃無用武之地,不過也正是因為清樂的這般忍讓,叫季妃越發的輕視了起來。
晉清樂雖出身高貴,又兼是晉王府獨女,按理來說季妃該是滿意這樣的兒媳的,可現實恰恰相反。
出身高貴的兒媳性子也傲氣得很,不僅不會讨好她這個母妃,有時候季妃還不得不在清樂面前強顏歡笑,着實令她憋屈得很。
若單是如此季妃倒也忍下了,可不曾想成親三載,清樂且不說一無所出,連淮王身側亦是冷冷清清的沒個知心人,至此清樂與季妃而言如同眼中刺般鬧心。
可礙于對方的身份尊崇,兒子的執着,陛下的偏愛,她卻是無可奈何的,如今難得兒子轉了心思,季妃又哪裏還放得下手呢?自是要趁機将清樂踩在腳下,插手操辦起淮王府的事宜了。
季妃後背微靠着椅旁,手放在大腿上方,修長的玉指随意的疊在了一起,渾身上下散發着淡淡的冷然。
“今兒個除了與你說這娶側妃一事外,本宮還要另說一事!”
許是清樂的溫順給了她極大的信心,卻是将她當成了那般需要丈夫寵愛的後宅婦人,故而那語氣中竟也帶了些傲慢和輕視!
“近來朝中紛亂,有哪些個奸詐小人渾水摸魚,竟是欺上了淮王,誣蔑告狀,令陛下龍顏大怒;你是淮王妃,與淮王府一榮具榮,如今淮王遭了不公,你這個淮王妃在人前也不得臉,這般道理你是該懂的!”季妃擡眸間睨了清樂一眼,話中的暗示明了。
清樂的手輕輕的撫上了溫熱的茶杯,很暖的溫度,可這殿宇卻叫她覺得寒氣逼人。
且不說季妃有求于她,便是單二人的身份來講亦是平起平坐的,往日裏她敬對方為長輩禮讓幾分,卻不想竟是錯了呢!
瞧對方那一朝得勢便高高在上的态度,求人都這般趾高氣昂的,當真是可笑得很呢?
清樂嘴角勾起一抹譏笑。
莫不是季妃以為她是那泥撚的人兒,任人擺布而不反抗,看來是她往日裏謙讓太過,以至于叫人覺得她弱軟可欺了!
“季母妃的話清樂卻是聽得有些糊塗了,殿下是皇子龍嗣,這臨朝哪裏有人敢欺着呢?再不濟還有陛下亦可為其做主呢?季母妃這話卻叫清樂不解得很呢?”
“不解,呵…!”季妃的指尖抓住了扶手,身子傾斜向前,迫壓的氣勢襲向清樂,“清樂是不解呢還是故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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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季母妃明示!”清樂擡眸直視着對方,卻無半點退縮之意。
季妃怒及反笑,“這女人啊,嫁了人便該将心思放在丈夫身上才是為妻之道,你說你不懂,莫不是還不曉得這些日子裏滿朝文武為着那涼州洪災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涼州一事清樂自是聽聞了,那涼州知府貪墨修堤的銀兩,致洪水來臨無所阻攔,腐敗的堤壩崩塌,大洪入侵,令無數百姓家破人亡。事後卻不思悔改,無所作為,反倒是枉顧人命,隐瞞災情,令涼州民不聊生,怨氣沖天,此等罪人,千刀萬剮亦死不足惜!”
清樂的這番話雖然淩厲了些,卻是道明了實情,可落在季妃耳裏,卻是刺耳的很。
季妃反駁道,“那涼州知府雖有過錯,可那涼州百姓桀骜不馴,不受管束,若非他們以下犯上,又哪裏逼得那知府不敢上報呢?所以這事兒也不全然是知府的過錯,那涼州的刁民亦有責任!”
“季母妃這話卻是過了!”清樂臉色瞬間冰冷了起來,且不說如今涼州正在災難中掙紮不已,單是季妃這般輕描淡寫的枉顧事實的話,卻叫她聽不得耳了。
季妃蛾眉微挑,見清樂面色不愉,心下不喜,只是顧及到涼州一案還需晉王出面,卻也不願和對方争執,傷了面子。
故而季妃緩了口氣嘆息,“罷了,你還年輕,這裏面的彎彎道道與你也是講不清楚的,且不與你論涼州事宜的對錯了,只那知府是季家的遠方宗親,因着這層關系卻是叫朝堂上的人攻擊淮王,導致如今淮王在朝中的步步艱難。”
季妃觊着清樂的臉色,見她面色無甚變化,語氣中亦多了幾分強硬,“說來這事兒卻是叫淮王受了委屈,清樂,你是淮王的妻子,想來你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蒙受污蔑的,不若你讓晉王出面,在朝廷上說上幾句,解了淮王現今的難處!”
清樂聽了這話卻是可笑極了,這季妃可真是越活越是天真呢?前頭才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賜下兩個宮女,這番卻又要她出面為湛瑾淮的事情求情,難不成她晉清樂就是這般作賤自己的人不成?
“季母妃今日的這番話,可是王爺的意思?”清樂自是曉得不是淮王的意思了,畢竟淮王還沒蠢到這種地步,只是她為何要明了的與季妃掰扯呢!
季妃盯着清樂,面色亦凝起幾分,“這是本宮的意思!”
季妃別的地方或許不夠機敏,可在做母親這塊卻是極為護子的。
“想來也是了!”清樂輕聲接着話,手中的茶杯擱下,直起身子看向季妃,“季母妃的要求恕清樂難以從命!”
季妃猛的睜大了眼孔,眼珠子一瞬不動的盯着清樂,卻是不信清樂這般決絕的回絕了她,“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清樂毫不避諱的重複自己的意思,“清樂
辦不到,亦不願辦!”
“晉清樂!”季妃猛的站了起來,華麗的衣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影,季妃修長的玉手指向清樂,“你可還記得你的身份,可還知道你是淮王妃!”
清樂緩緩的站了起來,雙手疊于腹前,福了一禮,“季母妃所言極是,只是國有國法,古有三綱;在清樂的心中,國法為先!”
清樂筆直的身軀擲地有聲的道,“季母妃或許健忘,但清樂時刻銘記于心,我先是臨朝的郡主,其次才是淮王妃,作為臣子,清樂無法枉顧朝綱,且聖祖有言,後宮不得幹政,季母妃此番要求卻是枉顧祖訓,清樂不能知錯而行,失禮之處還請您海涵。”
“你……”
“再則……”清樂不緩不慢的望向季妃,“晉王府養育清樂十餘載,清樂尚且不能回報一二,又如何能不孝,妄圖為難父親的意願;再三,朝中事宜,陛下自有聖斷,陛下是英明之人,斷不會冤枉了誰,季母妃該相信陛下才是!”
着話一落,季妃眼中閃過抹慌亂,她卻是忘了晉清樂與陛下的親近了,今日這番事宜若是傳到陛下耳中,怕是要壞事了。
“本宮、本宮自是信任陛下的!”季妃眼神飄忽不定,自顧的圓着話,“淮王是本宮的兒子,本宮關心則亂,故而思緒不定,方才失了分寸,你說的對,陛下自有聖栽,定不會冤枉了好人的!”
“季母妃能這般想,清樂便放心了!”清樂故作歡喜的點着頭。
季妃再道,“陛下事務繁忙,旁的事情輕易不要叫陛下分心,你覺得可對?”
“這是自然,季母妃關心陛下之意,想來陛下曉得了亦會欣慰的!”清樂這也算是表了态了。
雖然她不見得喜歡季妃,但對方到底是淮王的母妃,如今又是她明面上的婆婆,很多時候清樂不得不顧忌着。
幸而季妃算不得十分聰明的人,清樂應付起來倒也不算吃力。
只是這後宮的女人大約都有一種通病,不喜旁的女子過的比她們肆意,故而時常拿那規矩一套為難着人,說來亦是可悲可嘆!
雖然得了清樂的承諾叫季妃緩了口氣,可清樂那番強硬的态度也叫她難堪得很,故而現在亦不願再見着對方了。
“本宮近些日子為着淮王的事宜寝食難安,今兒個早起腦子還漲疼得很,哎……”說罷季妃的手還扶上了額頭,指尖按着太陽穴。
清樂适時的表現着關懷,“季母妃身體不适,該派人遣了太醫來瞧才是!”
季妃擺手,晃動的帕子隐約有些不耐,“那太醫瞧過了,左右也不過是說上幾句不疼不癢的話,當不得用。罷了,本宮本想與你敘敘話的,如今卻是使不得了,淮王府事物也多,今兒個本宮便不留你了,待改日本宮好些了,再招你入宮敘話,今日便到這裏吧,你且離去吧!”
清樂順勢應道,“那清樂便不打憂您休息了,您若是有何吩咐,請派人來淮王府說一聲,清樂盡力而為,今兒個便不打憂您歇息了,清樂告退!”
“去吧!”季妃無半分留意。
清樂方才出了殿門,那季妃便直起了身子,神情變化莫測,忽的素手揮起,掃了一底的瓷片。
“娘娘息怒!”宮人們吓得俯跪在地,不敢動彈。
季妃直起的身子遙遙的望着遠方,眼中閃過一抹狠戾,“好一個晉清樂,當真還以為本宮奈何不得她了!”
季妃心思轉了又轉,本來她給淮王準備的兩個側妃雖出身上不錯,可性子也婉約,當真是為着子嗣而挑的人。
可現在卻是叫她轉了主意,她記得那武伯府的嫡長女是個不錯的,雖聽聞自幼居于外院,回府時日不長,可就這短短的時間卻是掌了那伯府後院,想來是個能幹的!
季妃的這番算計清樂自是不曉得的,不過便是叫她知道了卻也不會在意,畢竟不管是何人入了那淮王府,左右也不會有太多的交集。
“清樂郡主請留步!”匆匆而來的是李德。
清樂停下腳步靜侯着對方來到她跟前,“李公公怎的來了!”這裏還是後宮的地段,這李公公往常是不會入後宮的,除非……
李德雖走得急切,可禮數卻是實打實的做到位了,“奴才見過郡主!”
一般的稱號前面都會加上封號,偏生李德卻只喚了郡主,這是在向她表示親近呢?
清樂是個俗人,對于對方的善意自是接下了,雖然李德是個奴才,可架不住對方是陛下的奴才,這等人輕易不好得罪。
清樂虛扶了把,卻是叫李德感動極了,“李公公請起!”
李德道明來意,“郡主,陛下聽聞您入了宮陪季妃,特意遣奴才來請您了,留您在宮中用膳!”
“我方才還想着要去尋皇伯伯蹭這禦膳房的菜肴呢!不想這就心想事成了!”清樂打趣的說着。
李德淘趣的接着話,“陛下惦記着郡主,還吩咐了禦膳房做了許多您愛吃了菜肴呢!”
“哦,還是皇伯伯疼我,李公公,莫呆着了,帶我見皇伯伯去,我可是好些天沒見他了!”清樂嘴角揚起,話落便擡了腳往前走去,那副作态卻是顯得與陛下親近極了。
李德陪着笑臉跟上,半路上卻是說了不少讨趣的話,逗得清樂直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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