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曾許白首約

“為何不允?季妃既如此想要插手淮王府的事務,我何不遂了她的願!”清樂的眸色深邃了些許,這些年來,淮王府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不曾出過半分的亂子。

許是日子過得太清閑了,所以湛瑾淮和季妃都忘了,這一切安逸生活的背後是她一點一滴努力換來的。

既然安生的日子不想過了,便就別過了。

“玉喜,你要明白,人多的地方就會有摩擦,有利益的沖突,利字當頭,又有幾人能保持冷靜呢?”

玉喜頓時清明了幾分,隐約間猜到郡主的幾分意圖,“郡主是打算讓她們狗咬狗?可即是如此,若是她們鬧騰出什麽事情也會牽扯淮王府的聲譽,奴婢唯恐到時候會累及郡主呢!”

這點清樂自然也是想到了的,可聲譽這種東西也得分什麽情況,“趟這渾水是季妃要攪起來的,我可沒打算去趟,季妃以為女人多了淮王府子嗣就旺盛了,卻不知道淮王就那麽一個,誰都想要,誰都想得寵誕下子嗣,如此她們自然便要争,既要争便免不了使些手段了。

争鬥間的陰私是免不了波及旁的,這女人一旦狠起來,那手段可不比男人少什麽,我觀淮王如今身側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季妃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說不定還得惹了一身騷!”

“不過這般也好,有季妃攪渾這趟水,便是惹出什麽事端也非我的全責,畢竟人可是季妃娘娘賜下的,我這個失寵的王妃軟弱了些也是值得體諒的!”

想到即将熱鬧非凡的淮王府,清樂經不住有些幸災樂禍,脫口便道,“待選秀結束,想來季妃是不會錯過這點機會的,她定會以淮王府子嗣單薄之故請求賜側妃,屆時這淮王府怕是更要熱鬧三分了!”

清樂說得起勁,玉喜卻聽得憂心忡忡,她不怕旁的,就怕郡主吃虧。

一個婉妍便叫王爺态度生變,待郡主也不如往常用心,若是再被旁人挑撥離間,來為難郡主,那該如何是好!

玉喜了然郡主的心思,如今她也全然不當自己是淮王妃了,可玉喜卻想得透徹,只要郡主一日不離開這淮王府,在淮王面前便是被動的。

只是玉喜的這等擔憂卻是無法對清樂明言的。

“郡主,如今淮王府較為複雜,那清淮苑已有個不安分的婉侍妾有孕,若是再來幾個,只怕閑言閑語的會更多,那些邪惡的揣測防不勝防,奴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咱們還是小心為上的好!”玉喜隐晦的提醒着清樂,這防備之心可不能懈怠,誰知道往後這淮王府的牛鬼蛇神幾何?

正室無嫡出,子嗣又是淮王如今最為重視的事宜,那婉侍妾懷的又是淮王的第一個孩子,若是這些個女人狠起心來要欲要正室無出,那手段可是防不勝防的,玉喜的擔憂不無道理。

清樂倒是沒想得這般深,只是女人的嫉妒她卻是不敢小觑的,雖然那婉妍被她敲打一番安分了不少,可如今弄枝,折柳入府,往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争寵,她免不得要心急跳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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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樂煞有其事的點頭,“看來确實該注意些了!”

清樂道,“玉喜你安排下去,往後裏将清華苑的下人多加約束,正苑裏除了你和玉意二人,旁人一律不準入內,若發現有旁的心思的奴才立即打發了,清淮苑那邊的事情由着淮王去處理,我們無須插手。”

清樂不願插手清淮苑,除了避嫌外,亦有放任的意思,淮王過了這般久安生的日子,也該體驗一下女人多的滋味了。

玉喜見郡主聽進了勸告,心裏也松了口氣,“是郡主!”

當天夜裏,清樂剛準備就寝時,房門猛的被撞開了。

吓了一跳的玉喜連忙大聲的行禮,企圖約束對方的行為, “見過王爺!”

淮王不為所動的越過了玉喜,走到了清樂跟前,玉喜看到這一幕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玉喜擔憂的上前攔下了淮王的步伐,喝道,“王爺有話好好說,莫要這般,您會吓着郡主的!”

白日裏她還擔憂着淮王被逼得太甚會做出失态的事宜來,今晚便就應驗了,由不得她不擔心。

如今正苑這般大的動靜卻無人來查探,看來清華苑的人該清洗一番了。

湛瑾淮一步步的邁向清樂,凝深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幽深而隐忍。

“王爺…”玉喜顫抖的身子挺得筆直,牢牢的将郡主護在身後。

“出去!”淮王停下了腳步,低沉的嗓音響起來。

玉喜抿嘴不讓,腦中快速的斟詞酌句,“奴婢鬥膽,請王爺息怒,郡主……”

“滾!”一聲郡主,徹底點燃了湛瑾淮心中的怒火。

響亮的吼聲吓得玉喜不敢再言,她低垂着頭顱怔在原地。

清樂對上湛瑾淮的目光,片刻後轉頭囑了玉喜,“玉喜,你先出去!”

玉喜不安,擡頭見卻對上了清樂安撫的目光。

無奈下只得應着了,玉喜退下後并未離去,而是守在了房門口,時刻注意着屋內的情況:

“阿樂…”湛瑾淮張口見帶着絲絲的酒氣。

清樂經不住的蹙起了眉宇,“你喝酒了…”

湛瑾淮擡手拉着清樂,低眸間凝視着對方,“是,我喝酒了,雖然我曉得阿樂不喜我喝酒,可若是不喝酒,我只怕也沒勇氣來找你了!”

低沉的嗓音回蕩在耳邊,語氣中帶着絲絲的憂傷和忐忑。

清樂淡淡的笑着,聲音放得輕柔,“王爺喝醉了,清樂喚人進來侍候你梳洗就寝吧!”

清樂擡腳欲走,淮王猛的拽住了對方,将人攬入懷中,緊緊的扣住不放。

湛瑾淮埋首于清樂的頸脖間,熱氣呼在皮膚間,“阿樂不要我了嘛?往日裏都是你親力親為的,如今為何要找旁人來侍候?”

湛瑾淮的聲音中染上了點點的沉重,“阿樂,我好想念過往的日子,只有你和我的時光,你會在我累極時遞上一杯溫茶,會在我心煩時伴我左右,會在我歸來時遞上手帕,會親自打點我的點點滴滴……”

湛瑾淮說至最後,聲音沙啞了起來,頭顱深埋在清樂的脖間,還是那熟悉的氣息,可為何已緊抱在懷中,他還是如此的心慌呢?

清樂靠在這個依舊溫熱的懷抱裏,聽着湛瑾淮的傾訴,腦海中呈現的卻是當日他在自己滿心的期待下攜手婉妍而來的身影。

很美的畫面卻讓她通體寒冷,冷得她心底再也泛不起一絲的漣漪,“王爺若是願意,這些事體旁的女子也會做到的…”

很是溫柔的話語,卻如利劍般刺入了湛瑾淮的心裏。

“阿樂當真舍得嗎?”湛瑾淮直起身子,目光直直的看進清樂的瞳孔中,“舍得我們三年來的甜蜜、幸福嗎?”

清樂斂起眼眸,清澈透明的目光對視了湛瑾淮,豔紅的嘴唇卻吐出了刺人的字眼,“可王爺舍得,不是嗎?”

“我沒有!”湛瑾淮條件反射的駁回了這話,那高嚷的聲音卻在清樂的注視下一點點的弱了起來。

“阿樂,我也不願我們走到如此境地的,可你為何不能替我想想呢?,三年了,你一直瞞着我服用避孕的藥,我卻一無所知,傻傻的去為你掃清障礙,傻傻忍受着旁人的嘲弄,可是阿樂,你呢?

你可想過這三年來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如今我不過是做錯了件事情,你就不依不饒的判我死刑,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公平?什麽是公平?”清樂問道,“難得你要我不顧身體安穩,強行懷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才叫公平嗎?”

“你永遠都只想着你自己,湛瑾淮,你道你這三年來受盡了苦頭,那我呢?難道我就沒受委屈嗎?你的母妃這三年為着子嗣一事對我多加刁難,我哪次不忍了,你需要皇親貴胄的助力,我不也放下身段周旋于這些人周圍;

我竭力為你打理着後方,滿心期盼我的丈夫歸來,可你呢?你給了我什麽?湛瑾淮,你是不是忘了,若不是因為你,我堂堂的清樂郡主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清樂不覺間眼中已滑下了眼淚,她不是不委屈,也不是不疼,只是她早已經明白,對着不愛你的人說疼,說委屈,不過是在自取其辱!

“對不起,阿樂!”湛瑾淮緊緊的擒住清樂的肩膀,低聲的道着歉,滿心的哄着話,“是我沒照顧好你,讓你受了委屈,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補償你了……”

湛瑾淮深沉的低頭抵住清樂的額頭,“阿樂,給我生個孩子吧,一個只屬于我們的孩子!”

聽得這話,清樂猛地握緊了衣袖下的指尖,眼眸輕斂了起來,蓋住了心底隐隐泛起了寒氣。

“那婉侍妾呢?你打算如何處置!”

湛瑾淮頓了一下,随後道,“婉妍的孩子畢竟是皇嗣,你若是不喜,待她誕下孩子,我将人送離王府,絕不叫她出現你眼前!”

清樂猛的推開了湛瑾淮,她只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得叫她害怕。

“阿樂…”

“不必了!”清樂猛的喊道,對上湛瑾淮的目光,她緩了口氣道,“不必送離,王爺也不必為難,清樂既做了這個淮王妃,就會盡到自己的責任!”

湛瑾淮聽了這話,卻覺得遍體生寒,他都如此放低姿态了,清樂還是不肯原諒嗎?“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只是想明白了…”清樂只想着快速的打發了眼前此人,她此刻不想再見到對方。

“想明白什麽?晉清樂,你的心到底有多硬,才能如此的待我!”湛瑾淮不禁莞爾自嘲,“不,你根本就沒有心……”

“我沒心?”清樂嗤笑了出聲,瞧着淮王這番神情,倒仿佛是她負了對方,若非清樂是當事人,倒是要信了他了。

清樂自嘲道,“對,你說的對,我是沒心,因為我的心早就死了!”

“清樂……”淮王頗為失望的凝視着清樂,神情疲倦的按着太陽穴,安撫着暴動的筋脈,“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不會似旁的女子般争風吃醋……”卻不想到底是他妄想了。

清樂低低的笑了起來了, “原來在王爺心中,竟是對清樂有如此高的期待嗎?讓你失望了,真是抱歉呢!”

“本王只是…有些累了!”沒有誰能一直捧着一個人一輩子,除非他甘願于平常,而淮王恰恰相反,他想要的遠比現在的多。

“累了?正好我也累了!”清樂平淡的看着湛瑾淮,“夜深了,王爺請回吧!”

湛瑾淮緊緊的盯着清樂,卻沒在對方的臉上見到一絲的猶豫,清樂遠比他想象的要心狠。

清晰的認知到這個事實,湛瑾淮怒火頓生,大掌一揮,啪啪的瓷片聲響起,“好好好,本王這就走!”說罷拂袖而去。

清樂望着離去的湛瑾淮,擡手間一點點的擦拭着眼角的淚水,淮王永遠不會明白,一個女人之所以嫉妒是因為在意,若是不嫉妒了也就不在意了!

所以如今的她才能如此冷靜的對待着淮王身側來來往往的女人,皆因為她在一點點的放下着。

“郡主,您…沒事吧?”玉喜問得小心翼翼,方才她聽見屋內動靜,心都跳到喉嚨了,若非淮王當即便離開了,說不得她便按耐不住闖了進來。

清樂低頭看了眼那沾濕的手帕,随手的丢在了地上,“我好得很!”

不過是丢了件髒了的東西,有什麽好難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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