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曾許白首約

自宴席一別,離秦俊華西下涼州已經過去月餘了。

當日清樂遞給秦俊華的錦盒裏除去銀票首飾外,還附上了一些赈災的建議和一張藥方。

涼州自洪災發生到被揭露這段時間內,浸蔓的海水和死物、屍體得不到及時的處理,極有可能令涼州爆發病疫。

秦俊華是她暗中推動去赈災的人選,在赈災一事上兩人一榮俱榮,清樂亦盼着他能成功的平複災情,立下功績。

“郡主,涼州來信了!”玉喜匆匆而來,低頭俯耳的道明緣由,随後從袖子中取出封信遞給清樂。

清樂當即拆開了信封,這是秦俊華寄來的信,信中簡明扼要的說了涼州境況。

當日秦俊華到達涼州,涼州一片慘淡,所到之處,寸草不留。

涼州也因此出現了流民,起了□□,秦俊華當機立斷鎮壓動亂,随後又開倉放糧,這才将事情平息了下來。

誰料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以工代賦的人群中接二連三的倒下了人,仔細一查這些人竟是染上了病疫。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整個涼州都處于戒備的狀态。

洪災雖可怕,但亦是人力可控的範圍,可病疫卻更為叫人畏懼,因為…一個處理不慎可能會導致全國爆發,屆時才後果不堪設想。

一番折騰下來,匆匆又是半月,直至今日涼州才徹底控制了病疫的蔓延。

秦俊華在信中感謝清樂贈予藥方一事,又道涼州的境況已上報朝堂,等待陛下的旨意。

清樂看完後心中的石頭落了下來,涼州的事情基本上已經穩定了,剩下的就是重建涼州等事宜了。

如今災情過後,為驅散霧霾,陛下定會将擱淺月餘的選秀重新提程,如此一來,宮中又是一番新景象。

而蠢蠢欲動的季妃定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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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樂将信折起遞至燭火下,一點點的焚燒殆盡。

雖然信上并無可忌諱的內容,但她與秦俊華的往來卻是不妥的,故而該銷毀的證物清樂不會傻到留下來。

“玉喜,送進宮裏的人有幾個成事了?”清樂問得淡然,拿着帕子一點點的擦拭着指尖,神态閑适。

此番選秀聲勢浩大,各方勢力志在必得,畢竟諸皇子已成年,僅剩的幾個皇子妃的人選也會該定下來了。

便是太子與淮王等已成親的皇子,府中空缺的側妃之位亦惹人心動。

如今陛下年紀見長,衆位皇子日益強盛,這争褚一事越發的波濤洶湧了。

此次雖名為陛下選秀,實則是為皇子們選妃,故而能入宮的貴女們身後千絲萬縷,聯盟者層出不窮。

玉喜道,“回郡主的話,成了兩人,一人已經入了季妃娘娘的眼,另一人入了太子的東宮!”

“東宮?”清樂玩味的重複了一遍,手尖一下下的劃着袖邊的花紋,“這倒是個驚喜呢!”

可不是驚喜!只是不知道這驚喜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

玉喜剛接到這消息時也覺得意外,為此還仔細的探查了一番。

“可不是嘛,入了太子眼的是個富商家的庶出女!”

那商家女玉喜倒是有些印象,是個溫溫和和的女子,母親本是名妓出身,故而在家中地位不顯。

“可有什麽纰漏?”清樂對東宮并無想法,所以若是那富商女故意而為的話,清樂倒是要重新安排人了。

畢竟這等事體若是他日揭露出來了,未免會叫太子惦記上晉王府這就得不償失了。

畢竟如今湛瑾玺可是一國褚君呢?雖不知道往後成就如何,可目前清樂并不打算和太子牽扯上關系。

玉喜亦是清楚其中厲害的,“郡主放心,奴婢仔細盤查過了,那女子與太子的相遇确是意外,且還是太子自己張的口向皇後讨要的人!”

“倒是有趣呢!這般說來此番是那商賈女的造化了!”既然其中無人操控,且就當此事是個意外吧。

玉喜亦拿捏不住如何安排那女子了,“郡主,那這商賈女……”

“就當是她的造化吧,暫且不必理會,讓她安心呆在東宮便可,往後亦無須刻意聯系!”雖然清樂無意于東宮的事情,不過這意外的棋子誰知道往後會不會有用呢?

“是郡主!”

清樂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安排的女子,“入季妃眼中的是何人?”

此番清樂安排入宮的人不下十個,可最終能留下的僅兩人,幸而對于這點清樂早已有了心裏準備。

即便這趟大選她無法将人成功的塞入淮王府,他日亦會有旁的法子,左右也不是緊要的事情。

清樂之所以要趟這選秀的熱鬧,為的不過是掩人耳目,還有就是現在的淮王妃的身份行事方便罷了。

“武伯府的嫡長女!”這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且武錦雲是正正經經的武伯府的嫡女,只是這個嫡女自出生之日便克死了母親,後又克死了祖母,被武伯侯不喜。

後來繼室入門,三言兩語便将這位年幼的嫡長女打發了出去,直至及笄的成年禮過了都沒打算接回伯府。

清樂之所以得了這麽一個人物,說來還是個意外的驚喜呢!

“竟是她!”清樂低諾道,武錦雲雖生為貴女,日子卻過得艱辛,這等女子若是她願意的話,清樂倒是希望她往後能過些平靜的生活。

只是……

清樂憶起那日在大雨中奔跑的女子,那抱着乳母痛苦隐恨的目光,終是…可惜了!

“錦雲她…可是願意的?”清樂問多了句,那等鐘靈毓秀,心智堅定的女子,若是往後都拘泥于後宅之中,清樂單是這般想着便覺得不太痛快了。

“她自是願意的!”玉喜能理解郡主的好意,只是啊……郡主不懂一個女人一擲孤注的決心。

玉喜想了想,補充道,“原本季妃看上的是另一家的貴女,後來不知怎的,武錦雲在季妃面前露了臉,這才使得季妃改了主意選定了武伯府的!”

玉喜說這話亦是為了勸慰郡主莫要多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旁人也只能看着,無法代替。

清樂拍了拍玉喜的手背,輕嘆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罷了,既然她選了這條路去走,我也無需再多想,日後盡力助她一臂便是了。”

“郡主這般想便對了!”玉喜點頭應和,“那武錦雲既然選了淮王,定然也是想借淮王的手扳倒武伯侯夫人的,報昔日之辱的,說到底不過各取所需罷了!”

那武錦雲本就是自願成為的棋子,若當日沒郡主的幫助,她依舊是那窄小的莊子裏受盡欺辱,連性命都不能自主的蝼蟻,更勿論如今這般能入宮選秀,風光無限了。

既然她選擇了郡主,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便該遵守誓言。

雖然淮王辜負了郡主的情誼,令人可恨,可除此之外,對于旁人來說,淮王這個夫婿人選還是不錯的,武錦雲亦高攀了。

郡主向來心腸柔軟,憐惜對方的才華這才生出的不忍,覺得對方能有更好的選擇。

可玉喜明白,依着武錦雲的身份,不高不低的,又不得娘家看重,能嫁給王爺已是榮幸。

玉喜不會因為這點事情便試圖改變郡主的性格,但若是武錦雲入了淮王府後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她便留不得對方了。

人心的貪婪玉喜從不敢小觑。

各取所需?她與武錦雲何嘗不是這樣的關系呢?清樂不禁自嘲着,何時她也生出這番悲天憫人的情懷來了。

如今她走的這條路又比武錦雲好到哪裏去呢?

“玉喜說的對,是我想岔了!”清樂輕嘲道。

玉喜笑而不語的換着茶水。

茶香彌漫,倒叫人心靜舒暢。

又過兩日,宮中大擺宴席,皇親貴族和三品以上官員皆要入宮赴宴。

這一場宮宴是自洪災後的第一場宴會,又是正當選秀的緊要關頭,人人趨之若鹜。

清樂身為淮王妃,一大早便被季妃這個婆婆召入宮中作陪,連宴會亦是二人同行。

“臣妾見過陛下!”

“清樂見過陛下!”

宴會路上,竟是遇到了臨元帝。

“免禮!”臨元帝的目光在清樂面容掃過,而後落在了季妃身上,“平日裏倒是少見你們二人同行!”

季妃歪着身子膩了過去,精致的面孔上挂着甜美的笑容,“陛下平日政務繁忙,又哪裏曉得我們女兒家的來往!”

季妃看了眼清樂,語調親昵得很,“臣妾許久不與淮王妃相敘,幸得宮宴的由頭,便召了她前來說說話,這一聊便忘了時辰,待回過神來卻到了宴會的時辰,索性便一同來了!”

臨元帝手背在身後,低斂的眸光玩味,“哦……原是這樣的呀……”

臨元帝雖是應着季妃的話,目光卻看向了清樂。

清樂淡笑上前回話,“季母妃挂念王爺,便也與清樂多聊了幾句,倒不想耽擱了宴會的時辰,陛下可千萬莫要怪罪啊!”

清樂這話說的讨巧又不失親昵,臨元帝聽了一笑置之,“你們婆媳二人閑話家常的,倒是相處甚歡得很!”

季妃道,“陛下說笑了,淮王妃端莊大方,知書達理,宮中人人稱贊,又哪裏會和臣妾相處不好呢?”

說話間季妃還不忘在臨元帝跟前上一劑眼藥,暗刺清樂對她這個婆婆不夠用心,倒不知這人是勇氣可嘉還是蠢得可憐。

臨元帝瞥了眼季妃,身子也随意的走了步,卻是離了季妃挨過來的身子,“樂丫頭天性直爽,慣不喜拐彎抹角,有一說一的,這性子朕倒是喜歡得很!”

看着季妃吃癟的情景,清樂朝着臨元帝巴眨着眼睛,眸光流轉道,“謝陛下贊賞!”

“這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便同朕一同前往宮宴吧!”

能與陛下同入宴會的,慣例以來都是皇後陪同,如今這等殊榮落在她們身上,倒是恩澤了。。

“是陛下!”清樂福身應道,季妃亦然。

清樂倒是坦然,畢竟作為臨元帝跟前的得意人,這等榮幸也是經歷過不少的,可季妃就沒那般鎮定了。

跟随在後的季妃不時的理着衣袖裙擺,倒是顯得有幾分的別扭,好在季妃到了大殿前才坎坎穩住了陣腳,不至于在大臣面前贻笑大方。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盡管有人注意到了臨元帝身後的兩人,卻也沒人敢議論一二。

“衆卿免禮!”

“謝陛下!”

衆人落座後,由臨元帝說了幾句的場面話,随着李德的高聲朗誦,“宴會開始!”

宮宴正式拉開了帷幕。

酒盡人歡,莺歌燕舞的,好一派熱鬧景象。

興致當頭,臨元帝給諸位皇子賞下了幾名秀女為妃為妾,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失意,但面上卻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景象,到時一出好戲。

季妃趁着皇帝興致盎然之際,将武伯府的嫡長女誇了又誇,臨了還不忘創造機會給對方露臉,“聽聞武小姐一手琵琶彈得極為動聽醉人,臣妾這般孤陋寡聞的都有耳聞,陛下何不讓人上殿獻上一曲,為宴會助興呢?”

臨元帝點頭,“難得季妃有此雅興,你便彈上一曲吧!”

“是陛下!”武錦雲當即便取了琵琶獻曲。

在坐的都是精人,又哪裏看不透季妃打的主意呢?只是不知這武小姐有何特別,竟是讓季妃不顧晉王府的臉面也要人,叫人心生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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