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何以一生?(完)

“聽說沒有, 京都靖王府半夜裏走水了,那漫天的火光都照亮了大半個京都。”路人甲興致勃勃的分析着消息。

“能沒聽說嘛!這麽大的事兒, 沒一下子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我還聽聞那靖王妃不幸被困在屋內, 整個人燒得不成樣子!”路人乙附和得津津有味。

“可不是嗎?不過這靖王妃雖遭遇不幸, 不可幸而她有個忠心護主的丫頭,舍命救了靖王妃, 靖王妃這才活了下來, 只可惜那丫頭卻是沒能活下來。

不過靖王也是個癡情的,便是靖王妃被燒得面容有瑕卻也不離不棄的。”路人丁感慨道,“這也算是靖王妃不幸中的大幸了!”

“那倒也是。”衆人紛紛點着頭。

這一幕幕的聽得清樂困惑不已, 明明她找的那具屍體裝扮身形都與自己十分相似, 又是在大火中焚燒,定然難以辨認全面, 為何靖王卻能一口咬定那不是自己呢?

再者當晚屋裏除了屍體外再無她人,又何來的忠心護住的丫頭,還放出自己閉門靜養的消息,這靖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靖王,你究竟想做什麽?”清樂本以為這招金蟬脫殼定然神不知鬼不覺的, 待靖王府放出王妃死亡的消息後,她離開京都就無須遮遮掩掩的了。

即便将來遇到什麽熟悉的人, 也能推脫長得相像而已,可靖王玩這麽一出,清樂還不得不繼續隐藏起來。

難道靖王看出那死的人不是她?“不可能、不可能!”清樂猛的将腦子裏的想法給晃掉。

人都燒成那個鬼樣子了還能認得出來,那豈非神探來的。

“姑娘, 現在我們怎麽辦?”元圓真心沒想到姑娘真的這般大膽,敢放火燒了靖王府。

清樂想了想道,“按照原計劃的做,先遠離京都,其他的再做打算!”

“那若是再被靖王找到呢?”這樣的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次若是再被靖王找到...

元圓想到事情的後果,身子打了個冷顫,望向清樂的目光也有些飄忽了,“姑娘,你有沒有想過為何靖王要留住靖王妃的位置?”

元圓覺得靖王對姑娘并非無意,至少在元圓看來,靖王除了有時候拎不清外,待姑娘還是挺好的。

“你想說什麽?”清樂掀了掀眼皮,語氣中卻含了幾分涼意。

元圓咬了下唇角,她也不知道要表達什麽,或許是自身經歷的緣故,元圓總想抓住對自己好的一切,在靖王府她過得很安逸,而靖王待姑娘也是上心的。

“姑娘,或許靖王他在等你!”若非真的心系姑娘,如何能在明知是欺騙的情況下還隐瞞下一切,只為給對方留條後路。

清樂站了起來,“元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而我選擇游歷山河!”

清樂笑了笑,拿起一旁的包裹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再見!”

元圓驚吓到了,煞白的小臉呆呆的看着清樂身影,片刻後方才回過神來,趕忙追了上去,“姑娘、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等等我!”

元圓望着站在馬車旁的女子,憑空升起了一股委屈的情緒,泛紅的眼眶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了淚,“姑娘,我知道錯了,你別不要元圓!”

“我沒有不要你!”清樂轉身朝向元圓,擡手擦拭着她臉頰上的淚珠,嘆了口氣,“元圓,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我很高興你有自己的思想,你渴求安逸平穩的生活,而我注定無法偏居一角,我們誰都沒有錯,只是想要的不一樣而已。”

元圓聽得這話,眼裏越掉越兇,隐隐中她覺得自己要被丢棄了,“姑娘,元圓想留在你身邊,侍候你!”

一張圓臉哭得毫無形象,比第一次跪在清樂面前求她買下自己時哭得還要凄慘。

清樂僅是看着對方,卻沒有再次應下了她的請求!

“姑娘!”

“元圓!”清樂道,“城郊的那座莊子你幫我守着吧!”

對于這個女孩,清樂是有幾分感情的,但也僅此而已,留下一座莊子給元圓,是她僅有的仁慈。

元圓呆呆的看着清樂,掩嘴間竟是語不成調了。

清樂拍了拍元圓的肩膀,輕聲道,“保重!”元圓是個聰明人,她能過好自己的生活,這一點清樂并不擔心。

望着漸漸遠走的馬車,元圓忽而蹲了下來,放聲大哭。

人都是自私的,即便是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意識裏元圓想到的還是生活的變化,所以她不願随姑娘四處流浪。

可是人也是有感情的,姑娘待她的情誼叫她愧疚不已,“姑娘,我一定會将莊子打理好,等你回來!”

哭泣過後,是洗滌的堅定,盡管姑娘的意思她明白,可做人要有底線,莊子她斷然不會據為己有的。

“王爺,要追嗎?”

樓閣上注目着這一切的靖王靜靜的凝望這遠處的影子,“不追了!”他能将人留住,卻留不住對方的心。

有些事情若明知道不能勉強還要勉強,結局只能是悲劇。靖王擡手覆蓋在那跳動的胸口上,昔日大火下的絕望他已經嘗過一次了,他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靖王猶有後驚,“你要的自由,本王給你,但是...靖王妃也只能是你,清樂,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

靖王吩咐道,“派人護着王妃,不要讓她發現了,也別叫人傷了她!”

“是王爺!”

誰也不知道靖王要做什麽,春去秋來,轉眼過了三載。

這一路上,清樂走過許多的地方,見識過很多的風景和事情,也救過不少的人。

三年的游歷帶給她的不僅是寬闊的眼界,還有那豐富的經歷。

青峰鎮是清樂暫且休息的地方,一日清樂出診回來,卻發現房門地上放着的線絲不見了。

“有人進了房子!”清樂将腰間的匕首取了下來藏在袖中,緩緩的推開了房門。

一道玄色身影背站在院內,竟有如此大膽之人,毫不避諱的闖入她人屋中還不躲避。

“你是何人?”清樂喝道。

那男子轉身過,清樂手中的匕首捏得更緊了。

“好久不見,清樂!”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聲音,清樂卻腳下冰涼,片刻也難以回神。

“靖...王!”緩緩的吐出這個塵封三年的名字,清樂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再次見到靖王,“你怎麽在這裏?”

清樂更想問的是,靖王怎麽知道她住在這裏?

畢竟這三年為了躲避靖王或熟悉的人,她不停的走着,每到一個地方都不會久留,直到近段時間,再也聽不到任何關于靖王府的消息了,清樂這才慢下了步伐。

“三年了,清樂,你一次都沒有回京!” 靖王願意給對方時間,也願意給他空間,但是靖王真的想不到,清樂真的能三年來都不曾給李家有過只言片語,更是從曾踏上京都半步。

隐隐的清樂似乎想到了什麽,她放下手中的醫箱走至旁邊落座,擡手間還不忘給彼此倒了杯茶,“靖王遠道而來,敝舍簡陋,也沒什麽好招待的,不妨坐下喝杯茶。”

靖王從善而流,撩起的眼皮靜靜的看着清樂,“你變了!”變得更坦然,也更加成熟了。

“每個人都會變!”清樂不否認這個事實,“王爺也變了,變得更加的...穩重!”

如是以往,靖王又如何會如此平靜的和她喝茶呢?這世間的所有事情都會變,人也不例外。

靖王靜默的品了口茶,算不上好的口感,但是因為喝茶的對象和地方不一樣了,他反倒覺得舒适。

靖王嘴角的揚起了絲弧度,明亮的眼眸含着波光,“因為有人教了我一個道理,萬事不可強求。”

清樂忽而笑了,笑得燦爛,“很高興王爺懂了這個道理!”

“那你呢?這三年來,過得可好?”這三年來,靖王是靠着那每日一封的信才壓制住了內心的沖動。

沒有人天生就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和欲望,只有你遇到命中的那個人,你才會發現,人有時候要适當的改變。

清樂點頭,“我很好,即便過程可能有些曲折,可我一直在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很高興!”

靖王想說好,可那頭卻點不下,目光緊緊的鎖住清樂的面孔。

他盼着清樂過得好但又盼着她活得不開心,這樣他便有借口将人帶走了,很矛盾的心裏。

靖王的目光太過炙熱了,被看着的清樂有些不自在,随意的岔開話緩解這尴尬的氣氛,“王爺怎的到青峰鎮來了!”

靖王道,“有人不願回,我便來了!”

這話一落,清樂再也無法裝傻充愣了,“唉...王爺何必呢!”

“你不必勸我!”靖王一眼便猜出清樂要說什麽了,可那些不是他想聽的,“你說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很快樂,我也在做令自己開心的事情。”

“哪怕沒有結果?”

靖王額首,笑得堅定,“哪怕沒有結果!”

清樂沉默了,不是每一份感情都值得等待,也不是每一份等待和付出能得到回應,身為醫者,生離死別她看的太多了。

靖王道,“清樂,我等了三年,我不是沒想過放棄,可我...終究放不下。”

“抱歉!”

“你不用道歉!”這本就是他一廂情願的事情,況且曾經的他待清樂确實不好,自己種下的苦果他願意承擔,“你只是不愛我而已!”

這個事實,靖王終于可以坦然的接受了。

清樂道,“王爺,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值得更好的!”清樂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說起心靈雞湯。

靖王這個人清樂不予評價,他确實對不起原主,可到底他對原主也确實沒做過過分的實際傷害。

靖王的眸色黯淡了些,這樣的安慰若是換人來說或許他不會這般失落,“清樂,有時候你的心真的很冷!”

清樂沉默了,這或許是事實,可是對不喜歡的人心軟,又何嘗不是殘忍。

“不過沒關系!”靖王忽而笑了,“從今天起,你去哪兒,我便跟到哪裏!”

“靖王!”這是什麽鬼,聽得清樂頓生危機。

靖王卻笑得燦爛,“你不願留在府中做靖王妃,我不勉強,但你也不能拒絕我想去哪兒!”

清樂盯着靖王看了片刻,那笑面如花的面孔告訴她,這個決定不是開玩笑的,清樂猛的站了起來,“你要如何我不攔你,但是你也不能幹涉我的生活。”

“好!”

靖王應得爽快,清樂卻聽得憋屈。

一車一馬,又是新的旅程,清樂從不問靖王是否早知自己詐死的事情,也不問他恨不恨自己的絕情;而靖王再也不會訴說自己的感情和委屈,他只會去做,去陪伴以證明一切。

人都是在經歷中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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