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求安慰
元嘉是直接從海島上過來的,中間還在沿岸掉了一次海水,現在一身的血跡加上海水析出的鹽漬,整夜沒有睡好吃好的憔悴和狼狽,整個人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
樊浩軒看得心口都揪了起來。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麽這麽短的時間,就弄成這副樣子了?樊浩軒将人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發現沒受傷,略微松了口氣。
易雪峰雖然也吃驚,但是他畢竟沒有像樊浩軒那樣關心則亂,一見到元嘉的樣子,就出門去準備了。
元嘉全身無力地靠在樊浩軒身上,突然就累得一個字都不想說。身上雖然還是滿身髒污,但是在樊浩軒身邊,那些不好的東西似乎就全都遠離了。
樊浩軒雖然急着想知道怎麽回事情,但是看着元嘉這副樣子,顯然也不是逼問的好時機。
洗漱的水和甜湯是易雪峰親自端進來的。元嘉顯然來得不正常,他們暫時不能讓更多的人看到元嘉。
“先洗把臉,喝碗湯。洗澡水已經燒上了,我通知了廚房早點開飯。”說完,易雪峰發現完全沒有他的事情了,幹脆就拿着剛才讨論的計劃,落實下去。
在見到樊浩軒之後,元嘉身上的力氣像是完全被抽空了一樣。洗手洗臉是樊浩軒幫着做的,甜湯也是樊浩軒喂的。
餓了不知道幾頓的胃裏面,終于暖和起來。元嘉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卻發現還是抖的。
樊浩軒注意到了,用力一把握住,将元嘉打橫抱起到浴室裏。元嘉的身上只有一條長褲和一條亵褲,鞋子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樊浩軒看到元嘉腿上的膏藥的時候,眉頭皺得死緊,撕下來的時候,元嘉疼得直哆嗦,簡直像是被撕掉了一塊皮。樊浩軒先用溫水,一點點将元嘉身上沾到的血污擦掉,然後試了試水溫,将人慢慢放進浴池裏,自己坐在後面給人洗頭。
元嘉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樊浩軒看着睡夢裏,還将自己抱得死緊,并且時不時手腳抽搐的少年,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好。
元嘉,殺人了。
他看得出來,元嘉在他面前從來就沒僞裝過什麽。在這個世道下面,他一直在避免元嘉接觸那樣的事情。哪怕元嘉間接造成的死亡人數并不少,樊浩軒也一直在讓元嘉見血,或者是将元嘉牢牢護持在自己的羽翼下面徘徊。
就在今天,先是夏睿誠,再是易雪峰,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樊浩軒是護不住元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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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今天,元嘉一身血污地出現在他面前。
他沒想到,元嘉會自己動手,似乎殺的人還不是一兩個。
他從床頭拿過氣運珠,原先的那跟線繩已經髒得不成樣子了,他幹脆就将珠子取了下來。
手上的珠子通體漆黑如墨,中間閃爍着繁星點點,明明滅滅間,那些金色的小點似乎在移動,形成一幅幅玄妙的圖畫。
樊浩軒輕聲道:“元元遇到了什麽?”
氣運珠:……
樊浩軒依舊沒提高音量:“聽說廚房的砧板架子有點不穩,剛好缺個墊腳的。”
氣運珠滾了滾,滾到樊浩軒的額頭上,在眉心停住。
然後雜亂的畫面直接撞進樊浩軒的腦海。
掉海、推算、遇襲、殺人、暈厥……
樊浩軒任憑着畫面從他腦海裏一閃而過。當畫面停止的時候,他的胸口窒悶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元元。”他張了張嘴,聲音卻含在喉嚨裏沒有發出來。
氣運珠被毫不憐惜地随手丢開。它自己滾了滾,在床腳找了個地方窩着。
元嘉被樊浩軒“金屋藏嬌”到了他臨行的那天。這三天裏,他幾乎一刻都不能離開樊浩軒的左右。
但是樊浩軒這三天來,卻有不少的事情需要外出。哪怕是對付一支流寇,只要證明這支流寇确實成了規模,那就說明這支流寇絕對不簡單,這裏面絕對會有各方面的人,或許殺傷力和正規軍比不上,但是對于樊浩軒也好、易雪峰也好,正是一次絕好的練兵機會。
元嘉幾乎想跟着一起去,但是他忍住了。這三天已經是個極限,他不能這麽拖着樊浩軒,他自己也能行。
人不一定能改變社會,但是人一定能改變自己。哪怕是這樣的一個年代,他也必須去适應他,做到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的。
樊浩軒當天想悄悄起床離開,完全沒想到元嘉早就已經醒了,猝不及防之下,被扣住後頸狠狠吻了上來,唇齒交纏相濡以沫。
停歇的時候,樊浩軒埋首在被窩裏面,幾乎忘記了還要出征這回事,被元嘉硬扯着頭發拉了起來。
樊浩軒喘着粗氣,低頭不停在元嘉的臉上啄吻:“等我回來。”
等他回來幹什麽?元嘉臉一紅:“嗯。”
因為這一聲,出征的時候,樊浩軒幾乎就崩不住向來冷肅的表情,嘴角時不時就要往上翹。
易雪峰跟在樊家隊伍的中後部,位置不顯眼,格外消瘦的體型,被周圍魁梧地很一致的軍漢們一擋,那就更加不顯眼了。但是易雪峰身邊的人卻很顯眼。
男人身姿挺拔,也并不是特別魁梧的體型,但只要是個人就能看出男人身體裏蘊含的力量。哪怕帶了頭盔,男人的樣貌都像是要沖出來,美貌得嚣張奪目。而就是這麽一個美人,讓男人周圍的戰馬有些不安地輕輕嘶聲,在主人的安撫下面,才勉強穩住。
動物的感覺最敏銳。而樊家這些出征的三百騎對危險的感知其實也不差。他們這些人因為不能養在明面上,就不可能有正規的訓練或者打仗,他們就常年做一些暗地裏的事情,經歷過的危險不知凡幾。
這個男人不好惹。
在陣型不變的情況下,周圍的幾騎默契地微微錯開一線,技能保證陣型不亂,又能将人保護在隊伍中間。
樊家這個三百騎的出現,在雲州城外造成的效果可想而知。
西南并不是沒有馬,但是從來就不是産優良戰馬的地方。如果這樣的隊伍是夏王府拿出來的,哪怕是再多出一倍,也不會有人驚訝。
哪怕這場戰争的統帥并不是夏王,而是夏王世子也一樣。
夏睿誠組織的這支隊伍,其實算不上是正規軍。雖然這些軍漢的裝備都很到位,但是一眼看去,立刻就能看出一個個明顯的陣營。
夏睿誠在組織起西南三洲的家族勢力的時候,就料到了這樣的局面,所以并沒有表示什麽,站在城牆上做着戰前動員。
易雪峰在人群裏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但是現在不便走動,他又不夠高大,根本看不到太多。邊上的男人微微靠過來一點,在他耳邊輕聲問道:“要不要我舉你起來看看?”
易雪峰觀察的時候是很專心致志的,突然被這麽來了一下,差點沒從馬背上竄起來。他的騎術雖然不算差,但是也絕對算不上好,身體直接就是在馬背上一歪。
男人趕緊伸手将易雪峰的腰固定住,摸了兩把才收回來,眼睛還頂着易雪峰身上穿的堅硬的皮甲看。表情很是不悅。
以易雪峰的體質,當然穿不了鐵質的盔甲,但是皮甲還是能駕馭的,盡管就這麽一會兒就有點出汗了。以皮甲的厚度,男人那不規矩的爪子完全沒有讓易雪峰有一絲一毫的感覺,但這并不表示他不生氣。
只是現在……
易雪峰咬了咬牙,告訴自己,大局為重!
爪子搭在了易雪峰的手上。
易雪峰:大局!
美人沖他扭頭一笑。
易雪峰:“……”以前和樊浩軒元嘉在一起的時候,經常被那兩個人無視,是十分糟糕的體驗。現在時刻被人關注着,感覺也一樣糟心。
戰前動員很快,也就是念個檄文,大意無非就是說,咱們這場戰争是正義的,對方是邪惡的。現在代表着正義的一方要去消滅邪惡的一方,而且正義一定會勝利噠!邪惡一定會趴下噠!
隊伍就這麽雄赳赳氣昂昂地開了出去。
夏王,并沒有出來送行。
夏睿誠看上去也不在意。也因為夏睿誠的這份不在意,哪怕注意到這一現象的旁人,也只會覺得這是夏王對夏睿誠的信任,也是夏王對夏睿誠放權和倚重的象征。
就像夏睿誠來說服樊浩軒的時候所說的一樣,這些二代們同樣需要戰功。無論他們之前是學文還是習武,哪怕他們對着江山沒有一丁點的野心,哪怕他們的願望只是最基本的保護好自己的家族,他們也必須要有戰功,讓人不敢動的戰功!
這支雜牌軍也是下了足夠的本錢的。
不提夏睿誠的隊伍,也不提樊浩軒的三百騎,這支隊伍裏面的騎兵數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就表示,他們的行軍速度會快很多。
一路上,夏睿誠也并不像之前所說的那樣,而是特意找了一些在西南出沒的零散盜匪來練兵。
幾次不大不小的接觸戰打下來,隊伍總算有了點樣子。
夏睿誠感慨:“青州的盜匪怎麽那麽少了?”說這話的時候,他扭頭看着樊浩軒:都怪你家那位。
樊浩軒挑眉:少廢話,趕着回家成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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