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馬克主教欣喜若狂了一陣後，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安妮沒事了，這很好，那接下來該怎麽辦？絕症能痊愈，可是教皇預言的這一場人類浩劫可躲得過去？馬克看向窗外，夜裏的營地比白天安靜了不少，外面除了巡邏的保衛隊，再沒有其他人外出，那還是等天亮再去找布路吧。

此時，馬克心中很惶恐，他原本是把布路看成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但沒想到布路真的能救命，他真的見到了神的使者黑翼？馬克天天都能很平靜地跪在創世神像下祈禱，但那是因為神像只是個物件，可布路卻是個活生生的人，這該怎麽才好？他不能把此事告訴教皇，更不能透露給SCL的人，一時間他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幫他出主意的人。

想到SCL，馬克又擔心其他人是不是也快要找到這裏來了，雖然SCL中有部分人認為黑翼已經回了神界，但肯定還有很多人和他一樣，仍然不死心地在風城周邊一帶尋找痕跡，這麽想着，馬克撥打了賈鑫的手機號，響了數下後，接通了，“賈主任嗎？很抱歉這麽晚還在打擾你。”

賈鑫還在辦公室加班，他有些驚訝，“馬克主教？”針對布路的行動擱淺後，他和馬克一直沒有再聯絡。

馬克遲疑着道：“最近我們的人還在找布路嗎？”

賈鑫道：“在找，但哪裏有那麽容易，就算他還在這個世界上，他也不會輕易露面了吧。”

“嗯。”馬克含糊地應了聲，賈鑫的想法放一般人身上是正确的，但布路不是一般人，他根本就一點也沒有隐藏行蹤的意思，難道黑翼滅世是等着人類先對他動手，然後他便将名正言順地對人類動手？馬克思緒雜亂，想來想去，他也不知道布路或者說黑翼是什麽想法，他不是個想象力豐富的人，更喜歡按經驗來辦事，但人類對滅世這種匪夷所思的事還沒有相關經驗啊。

賈鑫聽馬克好一會兒都不說話，便問道：“馬克主教，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馬克看賈鑫并不知道關于布路的信息，便有些想挂電話了，但又不好立即挂斷，他說起了另一個最近很受關注的人，“那個關楷正怎樣了？”

賈鑫道：“我和他接觸得不多，只知道他下了很大功夫在找布路，看得出他對布路非常怨恨。”

馬克道：“這又是為什麽？”

“關楷正的前任搭檔是為救布路而死的，當時關楷正很痛苦，但并沒有遷怒于布路，可現在他發現布路是黑翼，而黑翼怎麽會需要別人救？趙晴不就白死了，關楷正自然也就恨上布路了。”賈鑫說得平靜，心裏卻感慨萬千，他想着這世間的事果然有因有果。

馬克道：“我差點忘了還有這麽一件事。你和布路熟，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

賈鑫笑道：“怎樣的人？布路是不是人我們不讨論。我想你是想問他是不是會滅世？”雖然傳說是創世神要滅世，但都說黑翼現世後末日會到來，誰也不知道滅世這事是不是被創世神次由黑翼來做。“我和他是很熟，但只是同事，只談公事的同事，早知有今日，當時我就應該和他把關系搞好一點，順便多介紹些心地善良的人給他認識，或許這樣他就不會有起滅世的念頭了。”

“其實布路這人不錯……”馬克說着停了停，然後嘆口氣，“當時在教堂見他時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算了，這麽晚了，我還是不打擾你休息了，回去後再聊。”

賈鑫微微挑眉，耐心地和馬克道了晚安。他深陷在沙發裏，想着馬克打電話的來意。他又想起白天時他得到的一個消息：呂新城和辛欣離開了風城去往了粱州。這事或許與馬克打電話過來想說又沒說的事有關？

賈鑫找出呂新城的手機號，既然馬克主教能從粱州打電話給他，那麽呂新城的手機應該也是有信號的吧？

呂新城接了電話，“賈主任？你怎麽會打過來？”

賈鑫笑道：“聽說你和辛欣離開了風城？”

呂新城完全不知道SCL這個組織，也不知道布路在SCL中人的眼裏還有個特殊身份，他坦白地道：“因為聽到布路在這裏，所以我們便過來看看他。”

賈鑫大驚，“啊？！他，他怎樣？”

呂新城道：“他沒事，好像還收養一個孩子。”

孩子？這是怎麽回事？賈鑫道：“你有看到申钺沒？”

呂新城道：“我沒看到申钺，後來我問過營地這邊的相關管理人，申钺已經死了，而且已經被火化了。怎麽，申钺的通緝令不是被撤消了嗎？”

“是的，我就是問問。”賈鑫笑道，“沒想到布路還會帶孩子，男孩還是女孩？那孩子看起來怎樣，可長得像布路，不會是他的私生子吧？”

呂新城笑道：“一個漂亮的小男孩，三四歲的樣子，絕對和布路沒有血緣關系，他們長得完全不像，而且那小孩是黑發黑眼。”

賈鑫這邊和呂新城又聊了幾句，聊完後，他立刻叫來丁華，“去調查一下粱州的三號營地，查詳細一點。”

丁華不太明白，“調查什麽？”一個幾萬人的營地，這要怎麽調查，若是每個人都查，那得查到什麽時候去？

賈鑫原本不想提布路，他看了丁華幾秒，最終還是道：“查一下布路是不是在那裏，小心點，別驚動他。”

丁華怔怔地看着賈鑫，布路，那個布路？“老板，他要是在那裏又要怎麽辦？”

賈鑫摩挲着下巴，怎麽辦？他也不知道要怎麽辦。彙報到SCL總部？馬克主教什麽都沒說，他要去說？賈鑫道：“算了，別查了。”

“老板？你打算什麽也不做？”

賈鑫頹喪地道：“做什麽？讓粱州變成另外一個風城嗎？”

丁華畏縮了一下，然後又重新挺直了腰，“那我們也不能什麽也不做。”

賈鑫垂眼，“別說了，去休息吧。”或許他是不該束手束腳地什麽也不敢做，但他害怕做錯，因為他承擔不起無數人生命的重量。

丁華站在原地等了一會，看賈鑫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便靜靜地走開了，走遠後，他拿出了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雖然有很多人這一晚都在失眠，但布路睡得很安穩，他弄了個半球形的精神屏障把他和許悟罩了起來，所有聲音包括思考的聲音都被他隔絕在外，他的大腦像他失去能力時一般安靜，他又一個非常有助于睡覺的抱枕，怎麽會睡不好。

被當成抱枕的許悟睡得不好，因為布路每換個睡姿便也幫他換個睡姿，布路仰着睡時他趴在布路胸口睡，布路側着睡時他躺在布路臂彎裏，但布路趴着睡時……許悟掙紮不開，又咬不醒布路，最後居然也就醒醒睡睡地過完了這一夜。

早上，布路醒後抱着許悟去排隊刷牙洗臉，許悟埋怨道：“你睡相非常差。”

布路不信，“你以前沒說過啊。”前幾天他沒怎麽睡，昨晚他覺得自己睡得很好，一夜無夢到天明，早上醒來也還在自己的床位上，怎麽睡相就差了？他伸出食指戳了戳懷裏小男孩的小腮幫子，“明明是你的睡相差吧，以前你經常把我踹到床下，我都從沒和你抱怨過。”

原來如此，許悟抓下布路的手指，這人居然一直以為自己睡相很好，許悟想不出為什麽他以前沒說過布路，難道是因為他很喜歡踹人？昨晚他也踹了布路，可惜沒踹動，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能快點變回原樣多好……

洗漱完後，布路帶着許悟回到了棚屋內，大家基本上都已經起來了，布路他們隔壁的老婆婆還躺着，“婆婆？”布路叫了聲，沒得到回應，他覺得有些不對勁，蹲下身去看，許悟也站到了地上，用他的小手推了推老婆婆的手臂，“婆婆，要吃早飯了。”

這時，布路摸到老婆婆身上已經涼了，他把許悟抱了起來，“婆婆去世了。”

許悟一怔，“不可能！”

布路看向周圍，有很多人聽到他的話後，圍過來了，布路道：“昨晚你們有誰注意到老人家身體不舒服嗎？”

一個中年婦女道：“她昨晚是叫喚過幾聲，但後來她又安靜了，卻沒想到……”

昨晚布路設了個很厚實的屏障，他什麽也沒聽到，他嘆了口氣，“我睡得太沉了……”

許悟道：“她沒死。”

布路想說什麽，卻看到老婆婆的手動了動，其他人也看到了，布路看了眼懷裏的許悟，然後看向其他人道：“你們誰能去幫忙叫醫生來嗎？”

“我去。”“我去……”有幾個人都往門外跑去。

醫生來得很快，他們把老婆婆放到了擔架上，然後迅速地把她擡往醫療室。

許悟握住布路的手指，“我們也去。”

布路便跟上了那些醫護人員，他低聲問許悟，“你很喜歡這個老婆婆？”

許悟看着前面的擔架道：“她對我很好。”布路昏迷的那幾天，都是那老婆婆在照顧許悟。

布路道：“我對你也很好。”

許悟道：“她無條件地對我好。”

布路氣結，“我就是有條件的嗎？”

許悟道：“她對我真的只是對我好，你對我好只是為你自己。”

“……”布路的心冰涼冰涼的。

許悟烏黑的眼睛看了布路兩秒，“但我還是領情的。”

“嗯。”布路嘆氣，“怎麽會有你這麽不解風情的人，明明你以前還送過我玫瑰的。”

啊？許悟懷疑地看着布路。

醫療室到了，老婆婆被放上推車，然後被推進了手術室，布路抱着許悟在一旁看着，布路看到有兩個醫護人員沒離開，便道：“不用照顧我們，你們去忙吧。”

兩人中的男醫生笑道：“有份材料需要你幫忙填一下，希望你能配合我們。”

另一個女護士對許悟笑道：“小朋友，你叔叔要去幫我們工作，我帶去你玩好不好？”

若是別人，會以為要填的材料是關于那老婆婆的，但布路知道他要填的是什麽，那是份心理調查，這些醫生可能聽到他和許悟說的話了，他們懷疑他有某些心理問題，他現在是個疑似戀童癖，接下來他将面對一系列調查，他默默地看向許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