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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燼掃了四天的廣場,終于勉強把廣場掃出了原貌。在那些據說是隕石雨殘骸的炭石下,這個魔界廣場的地面露出了草率的五個字:“老不死廣場”。

周燼辨認出那幾個大字時服了。餓不死飯堂、燙不死人池,這會又來一個老不死廣場,太齊活了。

“我猜,大殿以前應該叫做八卦不死殿吧?”

他問盤踞在柱子上的魔尊。

徐八遂神情有一瞬間的錯愕:“你怎麽知道?”

周燼語塞,低頭賣力掃地,肩頭不住抖。

徐八遂也沒功夫糾結這個,也低頭賣力幹手上的活。廣場上的八根柱子是護住魔界宮殿的結陣物,據地下一位可靠的天象師推算,兩天後會下一場規模不小的隕石雨,他得抓緊時間來翻新結界,多打幾個補丁。

系統時不時總愛叮他兩聲,支招各種折騰周燼的法子,徐八遂覺得有個別可以參考的便記在了小本本上。白天他施法結陣,到晚上就拎着周燼回南柯閣,使出渾身解數搞他。

一來二去,周燼大概習慣了他的嘴臭,膽子也壯了點,對語言攻擊也敢進行反彈了。

徐八遂有次嘲笑他這輩子投胎投得不好,小黑花呵噠一笑:“是不好,下輩子我希望能像魔尊一樣。”

“本座自然是墜叼的。”

“不,身名皆外物,毀譽皆是我,我更想像魔尊一樣富有口才,能光靠說話就把人活活氣死。”

徐八遂被噎住,那時系統又翻譯:“他說謊,他沒有把身名看輕,他羨慕死你啦,他是想當一個像你一樣位高權重又修為強悍的人。”

徐八遂也發現了,小黑花很是慕強憎弱。當他知道魔界的修為等級劃分是簡單地靠服色的深淺區別時,他對自己那一身無色的白衣就很不友好了。只因在魔界裏,再菜的魔修好歹也是一身灰衣,而他原本可引以為傲的清爽白衣在魔界卻象征超低級修士。

所以徐八遂悄摸摸發現,小黑花借着幹活的時機,刻意用黑色的隕石殘骸刮黑了自己的一塊白衣角。大概是心裏愛潔,又慕強,于是暗自騷氣地塗黑了自己外在的一角。

而且小黑花看向他身上這襲漆黑惡鬼袍、以及澤厚的黑衣時都流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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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為什麽那麽憎弱,無外乎源自自己沒有。

但他原本,也有過人人驚嘆的天賦。

于是這一夜,徐八遂想到了一個特別特別好的新羞辱,再搭配點絕妙的魅術……一定讓周燼抓心撓肝。

月上中天,周燼照常跟魔尊進南柯閣。這冰窖一樣的寝宮最可怕,他緊跟在魔尊七步之內,本能地貪戀他的熱度。

徐八遂這天照常坐椅子上,周燼跟着過去,正要如往常一樣盤坐地上承受魔尊屈辱的踩肩,魔尊制止了他:“稍息,立正!”

周燼狐疑站好,又警惕又……期待。

徐八遂坐沒坐姿地斜倚着:“本座今晚想聽你講故事。”

周燼一臉了然:“魔尊想聽師哥的什麽故事?”

“不,那個下次。”徐八遂伸出食指戳了他的胸膛一下,躍躍欲試:“說你自己的。”

周燼被戳得後退半步,捂住胸膛,臉都紅了:“你、你……”

他怎麽可以戳那裏!竟然戳他、他的櫻桃!

“幹嘛?”徐八遂莫名其妙,“娘們唧唧的,整得跟個被調戲的黃花閨女一樣。”

說着他嫌棄地扇了扇鼻前:“咿——”

周燼深吸一口氣,默念不跟有病病的家夥計較:“那魔尊要我講自己的什麽?”

自然是,最難堪難受的。

徐八遂眯起眼,不懷好意道:“聽你靈核被挖的那一段。”

周燼瞳孔不可察覺地縮起。

徐八遂開始運轉靈力:“被挖的那一瞬間疼嗎?”

周燼失神,搖頭:“不疼。”

徐八遂挑眉,發現這一直淡然處之的周七果然哪哪都不一樣了。

“說謊吧?那可是修士的心髒。”

周燼捂住自己心口,輕喘:“真的不疼……那一瞬間。”

“那一剎那是怎麽個情況?”徐八遂放柔語氣,趁着對方心志垮塌,魅術裹在聲音裏無孔不入,勢必要看見眼前人盔甲下的軀殼。

周燼慢慢低頭,透過那細碎的額發,徐八遂看見他的長睫毛抖得很誘惑。

“一把神劍。”他嘴唇幹裂,指尖指着自己的心口,“從光明中來,一寸寸沒入我心口。那定然是神劍,真的,因為一點也……不疼。”

周白淵低着頭,模糊之間恍然以為回到了十年前。

弱小的自己動彈不得地暴露在溫柔的青鋒前,眼睜睜看着光芒萬丈的靈核從胸膛裏被剜出去,自此淪為寒冰鑄就的深淵裏的一把灰燼。

“我的靈核随着那劍尖,一寸寸被剝離出來,我什麽也做不了。身體還是筋連着肉,肉包着骨,但是沒了心髒,已經變成一攤爛泥。”

“我不疼,我只是……好冷。”

他緩緩滑跪在地上,茫茫然地躬起了背。

“爹,娘,我好冷。”

徐八遂指尖一頓,起身來到他面前蹲下,柔聲:“你爹娘在哪?”

“都死了。”

徐八遂又安靜了一會,伸手蓋住他眼睛,魅術鋪天蓋地。

周燼抵擋不住這樣強勁的靈力,更抵禦不了記憶裏的孤援無助,脊背一彎幾欲要暈過去。

徐八遂接住不堪重負的身軀,虛虛抱着,實實哄着:“不冷了傻逼。”

周燼此時在他的靈力漩渦裏,意識不清晰。徐八遂單純地抱着在迷途大夢裏的淪落人,既寂寥,又欣然。

“嘿,我爹娘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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