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掌門堂中間的靈臺自帶擴音效果,在這個平平無奇的早晨,常年霸占話題讨論度榜首的廢物美人周白淵又給滄瀾帶來了勁爆的瓜。

一聲悅耳動聽的“滾”傳遍了偌大的廣場,衆猹眼睛發亮,竊竊私語,互為分享稀釋過的八卦:“昨夜七師兄和曜光師哥共處一室,恐是酣戰一場。”

“而後君同仙尊似是也到場了,但仙尊為人清正,恪守戒律清規,只能愛而不得地訓戒小徒弟幾句——”

“随後郭宏師兄不甘示弱,今早就将睡夢中的七師兄拖起來要位份,着實英勇!”

好事者嬉笑:“難怪沒有靈核,依然穩坐仙尊關門徒弟第七位。”

嫉恨者怒罵:“以皮囊惑師長,亂滄瀾名譽,我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各路李姐評色性:“仁兄平和些,自古男兒難過美人關,即便這個美人也是個男子,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啊。”

吃瓜群衆快樂不斷:“君同仙尊,周師哥,郭師哥,你押哪一股?”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戲言:“怎就只押這三位?在下盲猜還有異軍突起的。”

整個滄瀾熱鬧非凡,掌門臺的緋聞中心周白淵臨風而立,一合手,行了個漂亮的禮:“弟子回複如是。”

跪在一邊的郭宏雙眼更為通紅:“周燼,我是為了……為了你好!我願在天心石上發誓,我對你一片冰心,絕無謊言!”

周燼将手攏進白袖,垂眼看去,桃花眼凝着冷酷的柔和:“三師兄說笑了。”

“我沒有說笑!”郭宏急得臉紅脖子粗,竟是急得要哭了,索性就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表心意,“周燼,我、我确實心悅你已久,早已存有結契之心,但我口拙,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辭表達……你信我,結契後,我此生絕不負你,我願庇護你一世,竭我所能守着你——”

可惜這話說出來越發觸及小黑花高傲的逆鱗,惹得他笑得更為涼薄。

“三師兄為何覺得,此事一說出來,無論何時何地,我就一定會答應呢?就因為我是個沒有靈核的廢人,必須要依附某位強權人物才能茍活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心悅你之心,日月可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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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燼微笑着打斷:“日月賤不賤我卻是不知道。師兄倒是認為這樁姻緣一說出來,高攀的就是我,弱者自是沒有抉擇的權力,只有聽從安排的資格,是嗎?可惜白淵就是不識擡舉,這樁上好姻緣,師弟受不起。”

郭宏被堵得俊臉通紅交加,眼見說服不了他,直接像高座上的仙長叩首:“請掌門成全弟子一片癡心,放過他吧!”

親眼見了一出好戲、內心不住為自家妞叫好、恨不得下場暴揍鍋巴三的徐麻雀聽到這,扭了扭有些酸脹的鳥脖子低頭看去,想看下滄瀾派的掌門,也即周冥的爹,自家妞的陰險伯父。

那滄瀾掌門落座高座中間,面目端重,眉眼和周冥的共通處不多,周冥笑起有溫柔意,那掌門只有一看就不通人情的冷硬線條。倒是漠然抿嘴時的唇形很像,一股子如出一轍的倔強,不獨周冥,周白淵亦是。

滄瀾掌門道:“白淵既然不肯,何必再勉強他。”

徐麻雀終于聽清了這聲音,咬緊了牙……哦,此時無牙,他憋緊了鳥喙。

這掌門的聲音,雖然已經有些細微不同,但那咬字習慣,還有獨特的音色,徐八遂一聽就和昔日在周白淵識海裏窺到的記憶對上了。

正是那缺了大德給小黑花引渡冰咒的混蛋之首。

“掌門英明。”周燼輕笑,神情看不出半分怨憎,桃花眼不動聲色地環顧了一圈,笑意更為幽深:“三師兄今日邀師弟來此,大長老怎麽不在?”

話音剛落,一個略胖的圓仙修禦着劍飛了進來,人沒到聲音就吼開了:“孽子!”

這聲音也很熟悉,徐麻雀擡頭看去,目光先被那胖子腳下的靈劍吸引了注意。那通體暴漲的凜冽寒芒,怎麽看都和他在周白淵記憶裏見過的極為相似。

他低頭去看,小黑花也在朝着那靈劍的方向看。

胖仙修急匆匆地降落:“掌門師兄別聽這豎子的瘋言瘋語!昨夜我父子二人小酌,他拿錯了一壺反心酒,是以今天才會大發瘋癫,其實說的都是反話!”

跪在地上的郭宏猛拆老爹的臺階:“父親,我心悅周燼已有數載,此心絕無謊言!話可以亂說,心卻不會錯亂,如果大家不信我的癡心,那就請給我藏書閣的無謊紙,我将這顆心的情意寫下來為證!”

大胖長老焦頭爛額,恨不得一腳上去踹走這不識相的兒子:“孽子,瘋話還說得不夠多嗎?住口!”

郭宏又轉頭看向周燼,模樣确實很像吃錯藥,急切悲痛得異常:“周燼,白淵,我知道此時說什麽都無用,但請你信我,只信我這一回,我是真的喜愛你,我想保護你——”

周燼靜靜地看着昔日蠻橫的師兄匍匐在腳下,隐約能明白郭宏這樣失态的理由,但他只覺得可笑。

扭曲的快意和惡意一同掩埋在光鮮亮麗的皮囊下,他半蹲下,俯在郭宏面前輕聲:“師兄,喜愛是什麽?”

郭宏惶急道:“是保護你!”

“原來如此,師弟還以為是割袖示羞辱,或是做為首的霸淩之人呢。”周燼點頭,說不盡的嘲諷意味,“不過師哥既喜愛到想不顧一切和我結契,怎麽卻連自己的父親也沒能說服?這樣談何保護呢?”

“白淵,你……”一旁的胖長老臉上浮現了極其複雜的表情,似既厭又愧,“他是個傻子,是他配不上你,你、你放過他罷!”

這聲音——徐八遂亦對上了號,正是在冰咒引渡陣裏的幫兇,那個畏畏縮縮說着白淵如何如何可憐,随後一起使把力推動陣法的慈悲惡人。

眼看這絕世禍水明晃晃地挑撥別人家的父子關系,高座上的仙長們着實是看不下去了,掌門沒說話,其他的長老喝道:“夠了,今日的鬧劇到此結束!郭師兄,郭賢侄既然誤飲了反心酒,就不該在這堂上胡言亂語,還請你加以管束!”

胖長老當即抓起郭宏稱是,轉身就要走,喝令掌門堂前的仙修們離去,那郭宏卻奮起脫離桎梏,運靈化出本命劍沖向周燼:“跟我走——”

小黑花叫人攔腰了!陰影裏的徐麻雀羽毛怒張,剎那間靈核猛收,不管不顧地要自爆搶媳婦,幸在剎那之間,掌門堂外飛來一柄同樣靈流環繞的本命劍,以劍背一擊将沖動是魔鬼的郭宏打了下來。

徐麻雀便也平息暴躁,羽毛依然還怒張着。

堂中不少人都叫郭宏這股勁驚到了,長老們怒了:“郭宏,你做什麽?成何體統!”

趕到的周冥扶好周燼,皺眉看被打翻在地的郭宏:“三師兄,你為何?”

“周冥,你也知道的對不對?”郭宏拄劍而起,一副受了刺激後悲痛欲絕的模樣,“你不是一直護着他的麽,走,我們一起帶他走……”

周冥瞳孔一縮,收劍瞬移上前飛速地給了他後頸一肘,直接把郭宏敲暈了。

周燼冷眼看着,心想,好一句你也知道。

“得罪了。”周冥攙扶起人朝胖長老而去,“大長老,師兄靈流行岔,恐有走火入魔舉止不端的地方,還得請您為他疏通靈脈了。”

胖長老趕緊接過兒子,虛長了數十歲,此時惶然得不比一個後輩穩重:“好、好,我這就帶他回去。”他小心觑了一眼高座上的掌門,驚吓地哆嗦了片刻。

周冥負劍到掌門堂門前,凝眉一喝:“散!”

聲音傳遍了山頭,仙修們見狀不妙,唯恐惹禍上身,趕緊三三兩兩結隊溜走了,總歸今天這瓜已經吃得夠撐了。

堂上滄瀾掌門冷漠道:“郭宏堂前失儀,着禁閉一月。”

胖長老哆嗦:“是、是,我這就押他去禁閉,過會和君同說一聲。”

說着他趕緊把兒子架回去,周燼眯着眼,看郭姓父子腳下禦的靈劍,寒意散滿了掌門堂。前方周冥驅散走無關人等回過頭來,看向他的眼睛布滿血絲,還有未散盡的悲憤。

周燼輕呵一口氣,喟嘆一般輕聲感概:“真冷啊。”

周冥回魂,憤去餘悲。

座上的長老愠怒:“周燼,你一人将滄瀾攪得烏煙瘴氣,我看需禁閉的不止郭宏,你也需要面壁思過。”

掌門作勢要擡手下令,周冥立即上前半跪:“三師兄狂性大發當罰,但七師弟到底無辜,還請掌門和長老網開一面。”

他想到什麽,又立即補充道:“弟子願以身為監督看好師弟,也以一個月為期限。”

周燼擡眼瞥高處蓬勃的小光點,心下了然。

長老揮手:“曜光,你應該專心于修煉,這等事……”

滄瀾掌門卻放下手,答應了:“你自己看着辦。”

長老張大嘴巴去看他,拼命使眼色:掌門師兄,我是怕你兒砸監守自盜亂了道心啊!

那掌門仍然一臉冷淡,不以為意地盯着自家兒子:“周冥,記得做好你分內之事。”

周冥閉上眼,睜開時似已定了抉擇,合手道:“弟子明白。”

他轉身看向周燼,眼裏除了常年不變的愧,還蒙上了一層冷:“師弟,走吧,回不朽山。”

柱子上隐身的徐八遂聽不懂仙界人打的機鋒,但目标就一個,眼見鍋巴三被拖走了,這回換周六帶走他妞,又火急火燎地貼着牆壁小心地飛下去跟上。

出了門,二周已經走到了廣場邊緣,他忙不疊追上去,盤旋在他倆頭上撲棱。

前頭的周冥肅穆走路,周燼耳朵微動,擡眼看到半空中那發着光的獨一無二小胖啾,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師哥,三師兄到底是喝錯了酒,還是走火入魔了?他一大早闖進我屋子來,叫嚷着愛我愛得發瘋,死活要拉着我去結契,我還以為又是什麽整人的新法子。”

徐麻雀聽此,氣得差點要噴火,翅膀扇得掉了羽毛。他氣得團團飛了幾圈,咻的飛下去變成只存在感薄弱的普通小倉鼠,爪子刨住周燼的衣角,盡一只倉鼠的最大音量氣憤地嚎:“吱——”

漂亮妞眼睛果然一亮,修長的手一撈,“中計”地攏住了他。

“他小時候摔過腦子,傻病複發。”周冥思緒雜亂,心不在焉地又找了個新借口。忽然聽見什麽奇怪的小聲音,他回頭一看,禍水師弟掌心捧着一只小毛絨絨,神情如沐春風,方才在堂上的刺盡數消失。

“哦,原來如此。”周燼也心不在焉地回答,伸出指尖輕輕搔那小倉鼠,愛不釋手。

徐倉鼠張嘴咬住他的手指頭,龇牙咧嘴,兇神惡煞: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七崽:小倉鼠,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倉鼠叽:吱——(你是老子的老子的老子的)

七崽:小魔尊,白又白,兩只爪爪綁起來

魔尊叽:嗷。(累得不想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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