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徐八遂看着一臉晴天霹靂的周白淵,活動活動肩膀,搖搖頭攤攤手,牽着他回南柯閣裏去了:“收拾一下,這眼角咋還有淚痕。”

周白淵像只失魂落魄的大貓,腦門上仿佛頂着一團打着結的麻線:“八遂,你都看到了……看了、看了多少?”

徐八遂昨夜失眠,試着看了些許,其實只是冰山一角,但他故作高深莫測地吓唬他:“你說呢?”

大貓的手抖三抖,那錯亂的心跳聲順着肌理相貼的地方傳到徐八遂的感知裏,光聽着都能感覺到周白淵的丢盔棄甲。

“那、那我下一句要說什麽,你也能感覺到麽?”白白靓靓的大貓唇齒磕磕碰碰。

徐八遂悄無聲息地蹿進他識海裏,靜了一會,還是撓着頭嚴肅地說了出來:“‘魔尊別看了,這樣好像我不着片縷一樣,再看我沒臉見你了’——這樣吧。”

周白淵裂開了:“qaq。”

徐八遂對他是又好笑又可憐,牽着小黑花進南柯閣去。之前的清晨都是周白淵充滿占有欲和狂熱的親昵,虔誠又不安分地給他梳洗,這回倒了過來,他受了莫大的打擊,蔫蔫地任由徐八遂擺弄。

徐八遂帶他到榻邊坐着,抖開白衣給他束上,先是用手指給他捋着柔順的長發,再取密齒的梳子給他捯饬。

周白淵仰頭看着他,嘴巴張了張。

徐八遂探進他識海打量,心中一片震撼的感嘆號,嘴上則盡量保持風輕雲淡的拒絕:“不能,白日宣淫?你想得美。”

小黑花臉上浮現可憐的神色,下一秒估計就想撒嬌了。

“今晚也不給日。”徐八遂幹咳了咳,給他綁好發帶,低頭撫上他的臉,拇指在他那道小口子上輕輕一抹,用靈力幫他愈合了。魔尊手上是藏不住的溫柔,話語則是板起來的嚴苛:“想日我,你想得倒美。傻媳婦,這可不是睡一頓就能解決的問題,真打量着美人計能收服我啊?”

他親親周白淵的鼻梁,又彎腰親他喉結,随意地摸了摸,又無情地抽回了手:“門、都、沒、有。”

周白淵一臉震驚,半晌從唇齒間蹦出了抗議來:“為什麽!”

“這還用問?”徐八遂故作驚訝,彈他額頭道:“看不出來嗎?我不高興了。兩個人在一起怎麽可能沒有摩擦,現在我生你的氣了,你哄不了,接受我的怒火吧笨蛋!”

周白淵沒設想過這種情況,呆住了。

徐八遂由他予取予奪的,他只想過魔尊嫌棄和不要他,那是建立在不愛他了的情況上。可是如今是明明很喜愛、很心疼他,卻又完全不要他,這是個什麽情況?而且道侶之間,居然有不能用睡覺解決的問題?

周白淵不解,但相比其他的沒有特別慌,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你要不高興到什麽時候?”

徐八遂随口答:“一個月吧。”

周白淵:“!

待捯饬完,徐八遂出南柯閣去,特意沒拉周白淵的手,保持了兩步的距離。小黑花抓心撓肝的,總想來扣住他的五指摩挲,徐八遂想了想便道:“碰我一下,我的不高興就多一天。”

唬得周白淵立馬自己左手抓右手,生怕那可怕的禁欲刑罰延長。

如今的魔界太平了許久,徐八遂先到八卦殿裏和寒天一塊待着,來上報問題的魔修不多,沒一會就閑了下來。

三個人百般無聊地坐着,寒天捧着他的本本先關切地問:“主上,聽小薩說昨天通道那裏出了點事,你們沒有大礙吧?”

徐八遂揮揮手:“沒事。”

此時八卦殿只他們三個,周白淵跟個大啞巴似的坐他旁邊,一副對什麽事都興致缺缺的模樣。徐八遂捏了他的耳朵,把小黑花拎過去一點,輕笑着:“正好現在閑着,我這個不靠譜的缺席了許久,魔界的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寒天,問問你成不?”

寒天咦了一聲,看向一邊的周白淵:“怎麽不問公子?”

周白淵也看他,挑着眉,如今已經不解習慣了。

“他?”徐八遂又捏了捏自己媳婦的耳朵,“他笨,不懂還不問,問他不好玩。”

寒天只以為這倆打情罵俏,拿着本本笑:“主上但且問吧,我知無不言。”

“那就好那就好!”徐八遂沖這老實人眨眨眼,“我走之前,記得你和澤厚鬧掰了,後來你們怎麽重修于好的啊?”

說着他問一邊茫然的媳婦:“怎麽樣,你知道麽?”

周白淵不解其意,順着他回答:“自然知道,他們……”

寒天發個單音節的聲生硬地打斷了這對話,卷起本本拍徐八遂的腦瓜瓜,耳朵不自然地紅了:“你怎麽還這麽八卦!”

這舉止在徐八遂和寒天兩人看來自然而然,周白淵卻本能地有些愠怒,唯恐旁人把魔尊打壞了,伸手就想把小媳婦往懷裏拉。

徐八遂密切關注着他的識海所想,屈指用靈力克制住了他,不然大驚小怪的未免尴尬。他壞笑着調侃寒天:“都多久了,你臉皮怎麽還這麽薄?也不跟老瞎子學學。”

“誰要學他。”寒天嚴肅地幹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學不來我的規矩,我也不遷就他的壞脾性。”

徐八遂贊許地附和,随之問身邊的周白淵:“媳婦,你說你知道這對冤家是怎麽複合的?那你說給我聽聽,反正本尊在這臉皮薄不願說。”他朝寒天擠眉弄眼:“怎麽樣寒哥,你不會介意吧?要是介意,今晚陪你多喝兩碗酒。”

寒天隐約明白了什麽,從前就覺得周白淵的眼神透露着股不對勁的感覺,便搭着徐八遂的戲臺點頭:“公子随意,但說無妨。”

周白淵鬧不清楚,徐八遂在一邊催促着,他只好硬着頭皮把自己的理解倒出來:“兩位護法前塵如何我不清楚,不過當年混戰……澤厚替他擋了一劍,我想再深的裂痕,大約也能因這殊死保護而彌補。久而久之,自然就破鏡重圓了。”

徐八遂先笑為敬,寒天也有些無奈:“原來公子是這麽以為的?”

周白淵心裏打問號,臉上保持淡定:“難道不對?”

寒天擺手:“保護不算得是愛人之間的專屬權利,換成朋友兄弟也能有過命的交情,只是當時我們靠得最近罷了。再說,他替我擋了背後的暗算不假,我也替他擋了前面降落的隕石雨。公子如果把我們在一起看成是人情債的欠和還,那不是的。”

“人情債的欠和還……”周白淵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嗯。”寒天認真地點頭,“當初的确很感動,然而兩個愛人在一塊不靠這個,感動和心動不是同一回事。”

徐八遂笑着插嘴:“可你倆重新膩歪在一塊,不是水到渠成的事麽?”

寒天眼神有些不自然:“哪能,他從前混賬,觸犯了我的大忌,我原本打定主意從此和這麽個人劃清界限,最多處成同僚。至于這二十年裏,怎麽就以身相許……”

他停頓了好一會,不自覺地摳着指頭,耳朵紅紅地輕聲:“是因為有一次,我看見他在練習畫畫。”

徐八遂了然:“哦,試着畫你。”

這事似乎是寒天覺着最甜蜜的瞬間,他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滿臉通紅。

周白淵更懵了:“他不是除了魔尊以外,誰的面容都辨認不出來嗎?”

為這他早早地露餡,還曾經陰暗地試探了三番四次,确認澤厚是不是對魔尊懷有逾越的心思,還沒猜透,人澤厚已經屁颠屁颠跟在寒天身後求/愛了。

寒天咳了又咳:“我們曾經一塊出任務,變身成兩只兔子。他認不出人臉,小動物倒是可以,就照着我是兔子時的模樣胡亂地畫了。”

周白淵:“……”

這也行?用這樣的辦法能把老婆追回來?

徐八遂感知着他滿腦子的問號頓覺好笑異常,轉念又感到悲哀。二十年,他頂替自己當了那麽久的魔尊,除了大方向的魔界生息,魔界裏的人,人群堆裏的故事,竟是粗淺地在遠處看一眼就作罷,仿佛對這熙熙攘攘的有趣人世提不起半點興趣。

紅塵是那麽熱烈,身邊人是那麽有趣,他就沒半點了解的意願。

“公子大概也不能理解。”寒天笑起,“其實他畫得四不像,沒一丁點像我。他偷偷摸摸地試着,被我發現後,那一瞬間,我從前對他死了的心又活了過來。

老實人說起自己的心動瞬間尤為真摯,寒天眼睛清亮:“他從前就是因為不把我當我,這才惹我失望。我喜歡過他許久,而那時他心裏人并非我,本不需要他扭曲心意來轉頭招惹我。可他就是來胡攪蠻纏了,以為只要身體綁在一起,不是真心喜歡也沒關系。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又不饞他的身體,我為什麽要給自己找罪受?我喜歡他,喜歡他的性情、志趣,我愛的是他的心。”

“如果不是真心,我不要,這東西寧缺毋濫。就是那一沓醜陋的畫,我知道他在努力辦一件事。”寒天低下頭克制亂他媽上揚的嘴角,“他想在茫茫人海裏認出我,不僅僅是背影。和自己的天性殘缺做争鬥,還有比這更有說服力的麽?他心裏有我了,努力想把我記住。他真心實意地想和我好,我的心便回來了。”

周白淵眼皮微跳,桃花眼睜圓了些。

徐八遂勾住了周白淵的手直笑:“是不是如尿貫耳,茅廁頓開啊?”

作者有話要說:七崽(誠懇):原本我是懂的,但你亂歪曲成語成功地轉移了我的注意力八叽( ̄y▽ ̄)~:吹口哨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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