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見面
晚間,鎮北王和蕭傲一同從軍營往家裏走,剛下馬就瞧見鎮北王妃守在門邊等着他們回來。
蕭傲身着甲胄,頭發被一紅色發帶高高豎起,額間系着蕭家未成婚子弟皆都戴着的暗色抹額,拉了一下缰繩,動作利索的下馬,端的是風流肆意。
如今蕭傲的婚事定了下來,鎮北王妃也算是松了口氣,讓下人陪同自己一起在門前候着他們爺倆回來。
鎮北王與王妃夫妻多年,瞧王妃這模樣應當是事情定下了,在大庭廣衆下不便多說。
“母妃,那……”
“今日傲兒在軍中的表現不錯。”
鎮北王沉聲打斷了蕭傲的話,蕭傲自知失言,急忙低頭住了嘴。
進去後,蕭傲連茶水都沒來得急喝,就急忙的詢問:
“母親……”
蕭母這次倒是沒再難為他,主動幹脆的将事情給說了。
“我的意思是,等挑上一個好日子,主動去上門提親。”
蕭傲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屁股都還沒沾上凳子就又跑了出去。
沒一會兒,一個小厮臉色匆匆的跑了過來。
“王爺,王爺,您快點兒去瞧瞧,小王爺把您的私庫快要搬完了啊!”
剛還因為了了自己兒子婚事而稍有些輕松的王爺聽到這話神色一凜,急忙起身朝着外面走,蕭母無奈一笑,起身也跟了上去。
這個家,可是越來越熱鬧了。
鎮北王妃特意拿了牌子去宮中請欽天監來定下好日子,命下人将王爺私庫裏頭的那些東西拿上,去了丞相府提親。
京中大多數人都瞧得出來,現在除去那些對那個位子沒興趣的,幾個皇子都尚未娶親。
而淩清,才情樣貌都沒得挑,原有不少人想着淩丞相是打算将淩清再留上些時候,等太子定下來後送入皇宮中當太子妃的。
在鎮北王府上門去提親時,還有不少人在暗地裏看笑話,嘲他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最後的結果卻讓人跌破了眼鏡,丞相夫人歡歡喜喜的将人給迎了進去,不久後就傳出來了丞相府答應了鎮北王府求親的消息。
京中旁人家中有适齡公子的人家,許多都在扼腕嘆息。
先不提丞相府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就只是那丞相家的小姐,之前丞相夫人也帶着她來參加了幾次夫人間的聚會,這教養方面是沒的說了。
丞相夫人乃是京中許多人的典範,由她親手教導出來的女兒哪有差的?
如若這真的是嫁與了哪個皇子日後要一步登天,那這些人便也不會像是現在這般不甘了。
可偏偏,嫁的對象是那鎮北王府不成器的小王爺。
不管旁人如何議論,丞相府內的人對這樁婚事是滿意的。
就提親那日送上來的禮,貴重的程度足以說明鎮北王府對淩清有多看重,丞相夫人曾瞧了幾眼,懼都是一些珍品。
心在滴血的鎮北王:……
就連淩裕這個一貫疼寵淩清的,對這樁婚事也是滿意的。
樹大招風,如若淩清真的嫁入了皇家,就算日後真的受了什麽委屈,他們也不能尋得一個公道來。
像是鎮北王府這般并不是頂尊貴,卻也不貧困,家教好的便是最好的。
提親的事兒,過了三兩天才從冬枝的嘴裏傳到淩清的耳朵裏。
淩清倒是沒覺得有什麽,甚至還頗為有些好笑,她母親瞞的這樣緊,難不成是擔心她不願意了麽。
淩母也憂心莫要等到成親的時候盲婚啞嫁,和鎮北王妃一商議,決定舉辦一個小型的賞花宴會,來邀請些夫人,讓他們兩人見上一面。
蕭母壞心眼的沒去告訴蕭傲,下午便是那賞花宴會,在午間才遣人去軍營裏将蕭傲叫回來。
淩母倒是早早的就和淩清說了這件事兒,淩老夫人得知這件事,從自己的私庫中拿了一匹好料子出來,還将自己的陪嫁首飾拿出來了一件白玉簪給淩清。
這都是淩老夫人私底下貼補淩清的,淩老夫人如今年歲有些大了,擔心自己過上一會兒忘了事,在底下幾個孫子輩來請安時,便讓老嬷嬷給送了上來。
淩殊見自己姐姐有賞,倒是也纏着淩老夫人說要賞賜,淩老夫人一問,淩殊才十分含糊的說他想要一個糯米糕做賞。
這物不好消化,淩殊年紀又小,淩清做好了也不許他多食,可不就開始饞了起來麽。
淩老夫人被哄得笑了出來,卻還是依淩清的意思不許他多食,将自己身側嬷嬷手上端着一小塊玉佩挂在了淩殊的腰間。
“我可不敢同你一道惹了你姐姐不快,要讨賞賜便這個吧。”
玉佩的水頭極好,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
丞相府并不複雜,除了丞相這一脈以外,還有一個庶弟也在丞相府內住着。
那庶弟是個花心風流的,只有個芝麻大的小官,平日裏多是仰靠丞相的照顧,今日來請安時那庶弟家姨娘生下的女兒淩薔也在其中。
淩薔攥緊了自己手上的帕子,輕笑了一聲狀似不經意的說道:
“祖母可真是偏心極了,殊哥兒讨不到賞賜,那我們這次就更是輪不到了。”
淩老夫人雖然年紀已經不小了,但腦袋還清明着呢,聽到這話1理都未理,又道:
“年紀大了果真是記不起來許多了,去将我私庫裏頭的那翡翠制的耳環也拿上來,我年紀大了用不上,瞧着清丫頭用着正好。”
嬷嬷福了福身,笑着打趣兒道:
“老夫人說的可是那您嫁妝裏頭那對翡翠耳環?”
“對,就是那對兒,我想着只給清丫頭做上一身衣裳又怎麽夠?這與衣裳搭配的首飾也是少不得的,”
淩老夫人的嫡親姐姐當初是嫁入了皇室一當時及其受寵的王爺的,雖那王爺醉心山水,但當時卻極受□□寵愛,在淩老夫人出嫁時塞了不少的東西上來。
不消旁人提起,任誰都知道淩老夫人的嫁妝裏頭都是些好東西。
上輩子的淩清不喜與人争這些,最後倒是任由這不少人都爬到了她的頭上來,這回瞧着她祖母不着痕跡的給她出氣的模樣,難得柔了聲音撒嬌道:
“祖母待清清果真極好。”
淩老夫人笑的眯起了眼睛,佯裝怒道:
“合着這小沒良心的,如果我今日不給她這些東西,那便是不好了。”
淩府內的繡娘多,老夫人給的衣料不消多長時間就趕制出來了一身衣裳,針腳細密刺繡栩栩如生。
在去鎮北王府參加宴會的那日,淩清并未拂了老人的好意,在冬枝的伺候下換上了那身衣裳。
淺綠色的衣裳,外面罩了一層白色的紗,上面繡着栩栩如生的孔雀,巧的是那翡翠耳環也是與這衣裳顏色差不多的。
如今淩清都已經定下了婚事,今日在這賞花宴會上便不宜太過招搖,只用了那日及笄禮上鎮北王府送上的簪子。
剛出門,淩老夫人身邊的嬷嬷就提着一個食盒走了過來,笑着說道:
“大小姐,老夫人擔心您在路上餓着了,便遣老奴過來送上些槐花糕,昨兒老夫人才發現現下院子裏頭的槐花開始開了,想着大小姐喜歡,一大早便起來做了。”
冬枝接過,淩清心舒了舒,上車後就揭開了食盒的蓋子,捏起一塊槐花糕,冬枝恰在此時伸手掀開了側邊的車簾。
丞相府的規矩向來及其嚴格,就連這馬車裏頭,未出閣的女兒家用的車簾都是兩層的。
一層薄紗在制馬車時就是嵌在內裏的,能掀開的是另外一層。
淩清伸手用了一塊槐花糕,車夫的聲音傳來,已是到了地方。
今日邀請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夫人,也有将家中小輩帶來長長見識的。
自從上次及笄禮上,這是蕭傲第一次見到淩清。
在見面之前,蕭母曾經再三叮囑過讓蕭傲萬萬不可失了體面,蕭傲記在心中,哪怕是見了面,也只躲在花園的假山後,看着淩清跟在她母親身後。
蕭傲乃是習武之人,眼力及其不錯,一眼就注意到了淩清頭上所戴着的那發簪,是她及笄那日他親手挑選的。
耳垂不着痕跡的染上了些許澀意,伸手不自在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低聲對自己身後的小厮吩咐道:
“回去吧,此事切莫讓母親知曉。”
小厮聽到這話面露難色,這哪兒是說瞞着就能瞞得住的!
鎮北王府中,當然是沒得瞞住蕭母,蕭母聽下人說這話時頗有些無奈,怎的就這麽毛躁心急了。
蕭傲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裏,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皺着眉頭打算沐浴更衣時,前頭蕭母的人就過來傳喚道:
“小王爺可得快着點兒,王妃說如若誤了時辰,那就只有等下一次了。”
蕭傲一聽這話就急了,也顧不上更衣穿着身上這衣服就趕了過去。
今日上午蕭傲跟在鎮北王去了軍營,臨近正午才歸來,回府用了膳食後就去了自己的院子裏頭,聽說最近在搗鼓如何在院子內種上桃花。
在鎮北王妃身邊丫鬟說這件事兒的時候,蕭傲身上穿着去軍營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勁裝,手上還沾着泥土。
這幅模樣,肯定是見不得人的。
所幸今日來的都是幾個和鎮北王府相熟的,并不去打攪他們的見面,兀自去了前邊兒賞花,花園內稍微僻靜一些的地兒就空了下來。
淩母見一貫從容的淩清臉上都染上了嬌怯的紅暈,倒是想起了曾經自己和丞相尚且未曾定下婚事的時候,忍住笑意同鎮北王妃一起去了前邊,留幾個丫鬟婆子守在小亭子外。
淩清在亭子內坐着,見母親與鎮北王妃一同離開就已經猜到了,冬枝倒是還留在身側。
鎮北王妃不是個不曉事的,哪怕只是小亭子內放着的茶葉都是極好的。
淩清喝了一口後,聽到了從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冬枝準備掀開小亭子邊的簾子時,淩清卻攔住了他,自己伸手戴上了面紗,這才任由她掀開。
行事謹慎些總沒壞處。
與女子來說名聲何其重要,便是不在乎自己,淩清也絕對不會拿家中兄長開玩笑。
如若淩家出了一名聲不好的女兒,那兄長的婚事便要次一等了。
上輩子她只顧着自己行事,卻從未想過她自己入了九皇子的後院為妾時,家中兄長的婚事要如何艱難。
上輩子,哪怕到了死時兄長也未娶妻。
走出門去,才發覺亭子外确實有不妥之處。
蕭傲氣的臉色漲紅,将一男子壓在地上打,鐵拳接二連三的砸下去,旁邊的婆子也不敢拉。
“遣一丫鬟去前頭尋王妃來,莫要出去了。”
蕭傲打的那分明是一男子,淩清此時縱然已經定下婚事,但卻未曾成婚,不便與外男多加接觸。
鎮北王妃他們并未走遠,得了丫鬟的信就急忙趕了過來,瞧見被蕭傲壓着打的那男子,鎮北王妃眼中閃過厭惡,低聲訓斥道:
“傲兒,松了吧。”
蕭傲剛滿心忐忑的走了過來,還未曾來得急靠近就聽見這個混不吝的說什麽也要娶像是亭子內那般美貌的花樓姑娘為妻。
心愛之人當面被如此折辱,蕭傲本就不是一個好性子的,可不就直接打起來了。
說來這位公子,是王妃娘家那邊僅剩的一個侄子,喝的酒有些多了,才說出了這等渾話。
王妃忐忑的瞧了一眼丞相夫人的臉色,見她并未大怒才放下心來,皺眉厭惡的說道:
“先拖下去關在柴房裏頭。”
鎮北王妃及其鄭重的和丞相夫人道了歉,丞相夫人本就未曾生氣,淩清也未曾被冒犯,嘴上不幹不淨的說個幾句話,如果就因為這件事兒在淩清尚且未曾進門的時候就處置了那男子,難免落得一個不好的名聲。
這般熱鬧了一番後,鎮北王妃看着恨不得眼珠子都直接黏到人家身上的兒子,無奈嘆一聲又尋由頭下去了。
等人走完了之後,蕭傲這才屏住呼吸朝着小亭子走。
蕭傲身邊的小厮掀開了掩住亭子的簾子,蕭傲走進去後看着坐在桌邊飲茶的女子,愣的半晌會不過神來。
第一次見面只是驚鴻一瞥,雖說是見了面,但畢竟局促,印在心底忘不掉的跡象也是模糊的。
寺廟中蕭傲滿心忐忑,哪兒敢細看。
及笄禮上人來人往更是如此,仔細的算算,今日才是他們兩人頭一回認真的見面。
“小王爺待在哪兒,可是想要守門?”
清冷的聲音響起,蕭傲回過了神,紅暈爬了滿臉,局促的模樣逗得淩清輕松了不少。
現如今的蕭傲身上穿着的依舊是勁裝,由于未曾成婚,蕭家二郎的抹額也尚未曾去除,沾染紅暈的臉上局促明顯着,少年的青澀還未曾褪去。
“既不是,請小王爺來此飲茶可否應允?”
“哦?哦。”
蕭傲急忙走到了淩清的身邊,屁股只敢挨了半個凳子,緊張的額頭上都布滿了一層汗。
越是着急,所露出來的神情反倒是愈發局促了起來,直逗人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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